季婉娘迎著眾人的目光，繼續往下說。</br> “我想拔一棵，但拔不動，我試了試，明明土地不硬，甚至還有些松軟，但就是不太好拔，一連兩棵都被拔斷了莖干。”</br> “然后呢？”</br> “然后，我干脆不拔，直接用手刨了一棵，就是這棵了。”季婉娘嘆口氣，“我恢復不了原狀，早晚都會被人發現，于是我趁夜回到家，和老人家說了一聲，連夜逃出村來京城。”</br> “結果，還是被他們發現了，而且是劉海忠親自來的，帶著那個家丁王阿三，我一路東躲西藏，這才來到京城附近，后來的事，就是遇見王妃了。”</br> 這一路驚心動魄，季婉娘并沒有細說，從她的衣裳、傷痕和滿身狼狽也能看得出。</br> “你辛苦了，放心，本王妃會護你周全，家里那邊也會立即派人過去，不會讓老人家有損傷。”</br> “多謝王妃！”</br> 說話間，已經進了城。</br> 南昭雪特意讓車夫走的人流少的城門。</br> 野風把劉海忠捆得結實，綁在車架底下，根本不會有人發現。</br> 那個和他一同來的家丁，就坐在車尾，雙手綁著在背后。</br> 回到王府，南昭雪帶著眾人下車，讓馬車走偏門去馬棚，野風早一步等在那里，把劉海忠提到一處偏院。</br> 南昭雪讓崔嬤嬤給季婉娘單獨安排一處院子，好好招待，東西人手一應俱全。</br> 都吩咐妥當，南昭雪去封天極的書房院子。</br> 百勝在院門口，見到她，急忙前來問安。</br> “王爺回來了？有別人在嗎？”</br> “沒有，王爺也是剛回府，”百勝快速答，“王妃請。”</br> 南昭雪一進書房，就看到地上的一口箱子。</br> 封天極換了衣裳，正在正發冠：“雪兒，來得正好，你知道我回來了？”</br> “不是，我有要事要和王爺商議。”南昭雪開門見山，“貴妃娘娘有要事嗎？要不王爺先說。”</br> “無妨，”封天極見她臉色嚴肅，也沒賣關子，“一些綢緞布料，和幾匣子首飾，母妃說外國使團即將到來，到時候你也要出席，給你置辦一些。”</br> 這的確不是什么要緊事。</br> 南昭雪把那株植物拿出來，遞到封天極面前：“王爺，你看。”</br> “這是何物？”封天極不知為何，一見這種東西，就本能有些厭惡。</br> “這是一種草藥，名喚荼之華，說是草藥，也可做香料用。”</br> 封天極手指輕捏：“那它都有什么用處？”</br> 南昭雪眸色幽深如夜，字字驚人：“入藥服用，用量得當，可激發人體生機，配伍其它藥，能讓人延緩衰老，若不得當，它與毒藥無異，可令人血脈暴流，甚至發狂。”</br> “若是取其汁液沐浴來用，雖會使人疼痛，甚至痛不欲生，但也能讓皮膚恢復光潔，除去身上傷疤，當然，這種極致的做法，也會縮短壽命。”</br> “若是用來入香，則能讓人吸之上癮，漸漸離不開，一旦不吸，就會覺得難受。”</br> 南昭雪心想，這一點倒和毒、品差不多。</br> 封天極眉頭擰緊：“此物如此邪性，從何而來？”</br> “從我鄉下的莊子上來，”南昭雪語氣平靜。</br> 平靜之下，似有雷霆。</br> “所以，我要親自去一趟。”</br> 封天極眸光一縮：“不可！”</br> 他頓了頓：“我與你同去。”</br> 南昭雪略一思索：“王爺，你我同去，太過引人注目，何況，您身為王爺，不能隨意出京，此時京中事多，光是政務就走不開，不必為此事煩憂。”</br> “那不行，”封天極斬釘截鐵，“什么政務，也不比不上你的事重要，反正我是不能讓你一個人去。”</br> “不是我一個人，季婉娘從莊子上來，有她指引，野風和我一同去，另外，百勝也可同行，帶派幾個暗衛予我。”</br> “這些都沒問題，但他們誰也不能代替我，”封天極握住她的手，目光凝視她，“雪兒，我不能讓你孤身去犯險。”</br> “好吧，我們再商議，”南昭雪心頭微跳，垂下眸子避開他的目光，“也不是立時就走，還有一些事情要做。”</br> “做什么？你說。”</br> 南昭雪先把那棵植物交給百勝，讓他送去院子給碧月，讓碧月試試，能不能種得活。</br> 然后，她和封天極一起，去偏院見那個家丁王阿三。</br> 王阿三都快嚇死了，別說京城、王府，就是縣衙和里正都能嚇破他的膽。</br> 進到王府，他就一直腿軟，癱倒在地。</br>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看到一雙黑色緞靴，上面繡的螭紋貴氣精致，似要破靴而出，刺穿他的喉嚨。</br> “叫什么？”封天極冷冷開口。</br> “小人，王……王阿三。”</br> “干什么的？”</br> “小人是鄉下莊子上的一個普通家丁，”王阿三帶著哭腔，強撐著爬起來，抬眼看到南昭雪，“大小姐，不，王妃，小人真的沒干過什么壞事，求您饒小的一條狗命吧……”</br> “沒干過什么壞事？”南昭雪冷笑，“本王妃見到你的時候，你正在干什么？”</br> “小人……”</br> “好了，廢話少說，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說錯了，就扔去京兆府大牢，這輩子別想出來！”</br> “小人說，一定說！”</br> “莊子上種著多少草藥？”</br> 王阿三一愣：“草藥？莊子上種了果樹和糧食，劉姑姑說等明年水塘里的藕也能賣錢，可沒聽說過什么草藥。”</br> “沒有？”封天極聲音陡然一厲，“還敢撒謊？來人！”</br> 王阿三眼淚都下來了：“小人沒有撒謊，真的沒有，小人從未見過什么草藥，要說謊，就……天打五雷轟！”</br> 南昭雪看他這樣，的確不像說假話，又問：“那你可知，季婉娘偷了什么？”</br> “就，二十兩銀子，還有什么耳環，”王阿三連忙解釋，“是劉海忠這么跟小人說的，小人也沒見著。他答應小人，等追到那女的，就給小人三錢銀子。”</br> “三錢銀子？”南昭雪短促笑一聲，“你這條命還真是便宜。”</br> 王阿三臉色蒼白，冷汗直流：“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啊！”</br> “是本王妃救了你，明白嗎？若非如此，你以為劉海忠會放過你？他為何不叫別人來，就叫你來？他是打算在半路殺了你滅口，根本沒想讓你活著回去。”</br> 王阿三再次癱倒，嘴唇哆嗦：“劉海忠！他這個狗娘養的，竟然……竟然……”</br> “王妃，我說，我要揭發！劉家母子真是干盡了壞事，其實莊子上不賠錢，這兩年果子豐收，賺得尤其多！</br> 小人雖然不知具體賬目，但也不是傻子，產出多少，賣了多少，價錢幾何，稍微一算便知。</br> 他們撈足了油水，劉海忠光宅子就蓋了三處，還有他的兄弟劉海誠，那個家伙，就是個人渣！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小媳婦大姑娘……”</br> 南昭雪不動聲色的聽著，眼底一片冰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