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眼神變化,沒有逃得過南昭雪的眼睛。</br> 看來,這個人是認識她的。</br> 追著季婉娘來的,八成就是莊子上的,能穿戴這么好,南昭雪基本上有了答案。</br> “大小姐?”</br> 果然,此人掙扎著爬起來,揉著被野風打出血的鼻子,似笑非笑地說:“好久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br> 見南昭雪依舊不說話,他站起來道:“大小姐,您不認得我了?我是劉海忠,莊子管事劉姑姑的大兒子。”</br> 他正在打打身上的土,野風一腳踢在他腿窩:“跪下!”</br> 劉海忠撲通一聲跪下,膝蓋痛得都麻木,扭頭瞪著野風:“你干什么?瘋了吧你?”</br> 他掙扎著還要起,野風刀架在他肩膀上,刀刃就挨著他皮膚。</br> “你……”</br> 劉海忠再橫,也不敢動了。</br> 他僵著脖子,看向南昭雪。</br> 南昭雪靜靜注視著他,一言未發,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能洞察一切,眼底如緩緩凝結寒霜。</br> 劉海忠心也像一寸寸被凍上,他后知后覺的發現,從始至終,保持沉默的南昭雪,和以前……不一樣了。</br> 那個家丁也僵住,野風喝一聲讓他跪下,他也乖乖跪下。</br> 四周風掠過耳邊,兩人忍不住打了個激凌。</br> 良久,才聽南昭雪緩緩開口:“為什么追婉娘?”</br> 劉海忠趕忙說:“那個臭婆娘,她……”</br> 南昭雪抬手打斷他,野風反手兩個耳光:“重新說!”</br> 劉海忠嘴角頓時淌出血,他都懵了。</br> “我……”</br> “啪、啪!”又是兩個耳光,“再說!”</br> 劉海忠被打得暈頭轉向,火氣也冒上來:“大小姐,您這是何意?我大老遠的從莊子上來,在這里遇見,您不說照應照應,反而又打又讓跪,這究竟是想干什么?”</br> 南昭雪不惱不怒,目光沉涼幾分,劉海忠剛才那股激勁兒過去,只覺得一股子寒意從后脖子冒起。</br> 崔嬤嬤掀車簾從車上下來,對南昭雪福福身:“回王妃的話,那姑娘上了藥,喝了熱茶,緩過來不少,她說了,隨時可回王妃的話。”</br> 南昭雪略一頷首,崔嬤嬤走到劉海忠面前:“聽見了嗎?剛剛那才是回王妃應該有的禮數,你算什么東西?</br> 張嘴就你你我我的,還質問我們王妃,別說是你一個莊子上的奴仆,就是京中的貴人,見到我們王妃,也得叩頭行禮!”</br> “打你,打你都是輕的!若非我們王妃傳遞,早就叫野風一刀砍了你!”</br> 劉海忠一口氣哽在喉嚨里,縱然不服,也只能暫時忍住。</br> “回答王妃剛才的問題!”崔嬤嬤喝道。</br> 劉海忠都快忘了南昭雪剛才問的佬,趕緊想了一下:“……回王妃的話,季婉娘可不是什么好人,您不要被她給騙了,她在莊子上做工,手腳不勤快也就罷了,還不干凈,丟了東西被我娘發現,我娘讓我抓她回去。”</br> “她偷了什么?”</br> “偷了二十兩銀子,真的,都從她家搜出來了,對了,還有我娘的一對珍珠耳環!”</br> 劉海忠說得信誓旦旦:“她十分刁猾,要不是我娘派人盯著她家,說不定就讓她給跑了。”</br> “從她家把贓物搜出來了?”南昭雪問。</br> “正是,”劉海忠伸手從懷里摸出一個帕子包來。</br> 打開一看,果然如他所說,里面有兩個銀錠子,還有一對珍珠耳環。</br> 崔嬤嬤把帕子接過來,捧到南昭雪面前。</br> 南昭雪掃一眼:“看來莊子上的收成不錯。”</br> 劉海忠一愣,苦下臉說:“這倒沒有,莊子上的收成不好,尤其今年,好多果子都沒有人收,爛在地里,賠了好多錢,我娘急得滿嘴起泡……”</br> “是嗎?”南昭雪拿起一只耳環,“這耳環,是你娘的?”</br> “正是,是我娘的!被那個賤人偷了去……”</br> “收成不好,劉姑姑身為管事,工錢也該跟著受影響,既是賠錢,哪來的錢買這種東西?”</br> “這是……”</br> “這是上好的東珠,別說在鄉下莊子上,就是在京城首飾樓,這種成色的,也超不過十副,貴人小姐們想買,還得提前說話。”</br> 劉海忠:“……”</br> 他哪里懂這些,就是覺得這玩意兒可值錢,可以讓季婉娘翻不了身才用這個栽贓,誰知道……竟然這么貴嗎?</br> 季婉娘也從馬車上下來:“回王妃,民女沒有偷銀子和耳環,是他們母子誣陷于我。”</br> “你胡說,你明明偷了!”劉海忠反駁。</br> “那你說,我偷的什么?”季婉娘問道。</br> 劉海忠:“……”</br> 南昭雪敏銳感覺到,季婉娘一定是拿了什么東西,但并非是財物。</br> 之前把她送回去,讓她盯著莊子上的時候,就曾經告訴過她,如果有什么異動,就送信回來。</br> 但她這次親自來了,而且劉海忠一路緊追,可見,事情嚴重。</br> 南昭雪語氣淡淡:“把他們倆綁在車上,送去京兆府。”</br> “是。”</br> 劉海忠一聽就懵了。</br> 京兆府?!</br> 他連縣里的衙門都不敢去,還去京兆府?</br> “大小姐,王妃!我說的是實話,真是實話,我……”</br> 野風直接把他嘴堵上了。</br> 那個家丁嚇得腿也軟了:“饒命啊,小人什么也不知道,都是聽命行事。”</br> 南昭雪偏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樣,那你暫時跟本王妃回王府,稍后看表現再說。”</br> 家丁喜出望外,又趕緊叩了兩個頭。</br> 劉海忠可不干了,嘴里“嗚嗚”著說不出話,眼珠子狠狠瞪著家丁。</br> 家丁不看他,低頭趕緊跟上。</br> 南昭雪回到馬車上,打量季婉娘幾眼,馬車啟程回城,她才問:“你從莊子上,拿了什么?”</br> 季婉娘咬咬嘴唇,臉色泛紅,她側過身,伸手在胸口里衣摸索半晌,把一個小巧的錦囊拿出來,雙手遞上。</br> 錦囊縫制得有點粗糙,布料也隨意,看得出來是緊急制成。</br> 崔嬤嬤接過,小心地打開,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br> 季婉娘說:“王妃,我也是無意中發現這東西,覺得有些不對,這才決定親自來見您一面。”</br> 南昭雪把東西接在手里,眉心微微一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