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感覺自己像一只困獸,被困在方寸之間,怎么也出不去,四周的齒輪滾動聲,越來越響……</br> 她正心慌意亂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急聲叫她。</br> “雪兒!”</br> “雪兒!”</br> 南昭雪仔細分辨,這聲音夾雜在齒輪滾動聲中,聽得不太真切。</br> 她摒氣凝神……是封天極!</br> 她大聲回應:“封天極!我在這里!”</br> 倏地感覺手上一熱,有人握住她的手。</br> 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封天極的臉。</br> “雪兒,你怎么了?”封天極漆黑眼中滿是擔憂,“可有感覺哪里不適?”</br> 南昭雪這才驚覺,她滿頭的冷汗。</br> 緩了一會兒,才緩緩搖頭:“沒怎么,就是做了一場惡夢,有點嚇人。”</br> 封天極為她輕攏了一下頭發(fā):“沒事,都是夢,夢中都是反的。”</br> 南昭雪抬眼看他:“王爺也信這種說法?”</br> 封天極微點頭:“嗯,對你好的,就信。”</br> 南昭雪心尖輕輕一痛,像被什么扯了一下,她垂眸,看兩人相握的手。</br> 正是因為封天極的叫聲還有他手的溫度,才讓她從惡夢中驚醒。</br> “王爺怎么過來了?事情忙完了嗎?”</br> 她岔開話題。</br> 封天極說:“差不多了,明日上朝,怕是免不了就絲仙樂坊失火的事在朝堂上爭吵一番。”</br> “王爺是說,有人會借機來攻擊您?”</br> “無妨,”封天極淺笑,“任由他們去,本王也不怕,也不會對本王有什么實質的作用,余國舅畢竟不是本王的親舅舅。”</br> “蒼蠅也是煩人,”南昭雪皺眉,“王爺要不然就稱病不上朝?反正這次犯病,皇上也看見了。”</br> “不用,還是去吧,還有金觀寺的事,勢必會引發(fā)一番爭論,不現(xiàn)場看看,哪知道哪些人有什么心思。”</br> 南昭雪想想也對,現(xiàn)在雍王雖說被禁足,可他的那些擁護者也沒閑著。</br> 還有太子。</br> 就算不能讓他們認罪,也得看看他們是怎么上竄下跳的。</br> “對了,邊關那邊有消息了嗎?”</br> “還沒有,距離太遠,沒有那么快,”封天極眉眼間染上幾分憂色,“路途遙遙,希望是平安無事,一切只是誤會,若真如慧娘所說,只怕是要生大亂。”</br> 邊關不安,則國難安。</br> 封天極是從邊關戰(zhàn)役中殺出來的將領,沒有誰比他更明白這種感受。</br> “我問過崔嬤嬤,慧娘自從那次之后,并沒有什么動作,王爺,她可曾找過你?”</br> 封天極表情窘迫:“并沒有,本王不會私下見她的,要是她真的來見本王,本王也會跟你說。”</br> 南昭雪微微勾唇:“嗯,現(xiàn)在事情太多,就先晾著她吧,左右她在府里,也不會有什么事,即便她在孩子的事情上故意撒謊,大概……”</br> 封天極覺得她話里有話,忍不住追問:“大概什么?”</br> “大概也是因為,想和王爺牽扯出點什么,想留在京城。”</br> 一個女子,在這種交通不發(fā)達的時代,帶著孩子走這么遠,除了想留在他身邊,還能是因為什么?</br> 封天極一下子站起來:“本王才不想和她牽扯什么,救命之恩,盡力回報便是,哪有……哪有那么多牽扯!”</br> 南昭雪見他有些惱了,也不再往下說。</br> 封天極沉默一會兒,沒話找話:“那個丫環(huán)的傷如何?需要什么藥材,你盡管說。”</br> “你說碧月?”南昭雪回神,“最嚴重的是雙腿,最少也得三個月才能好,我打算這兩日抽空做點藥膏,看能不能盡快讓她好起來,到時候還真得去庫房找一找。”</br> “好,”封天極微微嘆氣,“當初你到王府,身邊也沒個陪嫁的丫環(huán),如今救出她,也算是了了樁心事。”</br> 說起當初,南昭雪目光微閃:“是,我以前身邊只有碧月和素云,素云是六歲時到我身邊的,碧月算是和我一起長大的。</br> 她是莊子上一個嬤嬤的小孫女,以前是祖孫倆相依為命,后來老嬤嬤也去了,她就把我當成唯一的親人。</br> 那年鄉(xiāng)下收成不好,夜半有人去莊子上偷盜,素云拉著我跑,碧月替我擋了一刀,至今身上還有傷疤。</br> 后來我來京城,她們倆也是一路跟隨,只可惜……素云終究還是選擇背叛。</br> 素云聰慧,點子多,碧云沉默寡言,我平時更喜歡素云,時常冷落碧月。</br> 這次她身陷魔窟,受盡苦頭卻不肯屈服,說是怕丟了我的臉面,讓人知道我有個這樣的丫環(huán)會遭到恥笑,真是……”</br> 南昭雪說著,心里又有些難過。</br> 其實她對這兩個丫環(huán)并沒有太多的情感,她孤身一人習慣了,面對溫暖的感情時,總是顯得有些笨拙。</br> 包括面對封天極時,也是一樣。</br> 剛開始相識,還饞饞他的身子,后來發(fā)現(xiàn)這男人功力深厚,身手超卓,又有皇室背景,她干脆放棄其它的想法,只談合作。</br> 但現(xiàn)在……發(fā)生了變化,每次她都很糾結。</br> 現(xiàn)在對碧月也是如此,一方面是真心覺得這姑娘受盡了苦,勇敢堅強,要好好對待她,另一方面,其實還是來自原主的情緒。</br> 南昭雪隱約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br> 原主的情緒有時候依舊強烈,會不會有一天又讓她靈魂無所歸處?</br> 琢磨著還是要盡快給原主報完仇,兌現(xiàn)當初的承諾才行。</br> 南昭雪一想眼下,怎么有這么多事兒要做?</br> 她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回去的辦法?</br> 封天極看她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她思緒早跑到十萬八千里外,還以為她只是難過。</br> “忠義的人自該好好對待,你看著安排她,缺什么只管說,全憑你自己做主。”</br> 南昭雪回神:“多謝。”</br> 崔嬤嬤輕步站在外屋:“王妃,王爺,晚膳準備好了,要現(xiàn)在用嗎?”</br> 南昭雪還真有點餓了,封天極吩咐一聲:“好,擺飯吧。”</br> “走,一起去吃,我還讓廚房給你準備了好吃的。”</br> 南昭雪眼睛微亮:“是什么?”</br>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保證你會喜歡。”</br> 崔嬤嬤擺了飯,和平時廚房的并沒兩樣。</br> 看到南昭雪一臉疑惑,封天極暗暗好笑,拍拍手,時遷和百勝從外面抬著個火架子走進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