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衛(wèi)長震驚地看著南昭雪的動作。</br> 那支香猶如催命符,又像是鬼眼,明明滅滅,讓他也愈發(fā)覺得不適。</br> 他腦門青筋迸起,低聲說:“好吧,其實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得到護城使的命令,讓我?guī)巳ソ僖惠v馬車。</br> 其實當時我也是懵的,而且還沒有劫成,忽然就聽到林子里哨聲響。</br> 事先就說好的,那是行動停止的哨聲,因此,我們什么也沒有劫成,就又回去了。”</br> “本來以為,會遭受一頓訓斥,沒想到,護城使什么也沒有說,我們還暗自慶幸。</br> 平時護城使對我們很嚴厲,而且他性子暴躁,喜怒無常,但凡是完不成的,都會被軍處處置。”</br> “接著說。”</br> 耿衛(wèi)長噎一下:“說……什么?”</br> “說你做過的事,”南昭雪目光掠過他的肩膀,“你的傷。”</br> 耿衛(wèi)長微微咬牙:“這傷是在知府衙門里不小心受的,那晚刺殺田知府的人,是我。”</br> “為什么?”封天極問。</br> “這是護城使的命令,軍令如山,我只能如此。</br> 護城使與田知府交惡多年,彼此都看不順眼,早就欲除之而后快。</br> 這次田知府又說是護城使的手下殺了李繡娘,觸及他的底線,他就想著一不作二不休……”</br> 封天極打斷他:“本王是說,為什么要衙門里殺人?</br> 你明明可以在外面殺,田知府可不是只在衙門里,外面的時候很多。”</br> 耿衛(wèi)長吞一口唾沫:“我……我當時接到令時,已是天黑,護城使的意思是,接令必辦,沒有其它的商量。”</br> “他不會給時間,讓我慢慢等合適的時機。”</br> “那你現(xiàn)在任務失敗,”封天極手指撫著刀柄,“你說,你為什么還活著?”</br> 耿衛(wèi)長呼吸摒住:“正因為我任務還沒完成,他還要留著我,繼續(xù)實施。”</br> “任務失敗,該殺你;你受傷中毒,不可能再繼續(xù),更應該滅你的口,”封天極笑一聲,“你早就該死。”</br> “可奇了,你就偏偏還活著,”封天極緩緩出口,“不如,本王送你一程?”</br> 耿衛(wèi)長身子下意識往后仰:“王爺,卑職……卑職只是聽命行事!</br> 卑職自知有罪,但……請王爺給卑職一個機會,愿將功補過!”</br> “要一個機會?”南昭雪似笑非笑。</br> “是,但求王爺王妃給一個機會。”</br> 封天極和南昭雪相似一笑:“好。”</br> 城外軍中大營。</br> 盧俊淮還沒睡,他翻看呈上來的糧食奏報,今年的收成還算不錯。</br> 此時夜已深,大帳外一片安靜,偶有巡邏隊走過,腳步聲整齊。</br> 忽然,一陣馬蹄聲似由遠處來,他立即抬頭,側(cè)耳。</br> 不多時,有兵士飛快來報:“報!大人,有人闖營!”</br> 盧俊淮提刀出帳,剛到營門口,但見兩匹快馬如電,并駕齊驅(qū)而來。</br> 左邊馬上是一個男子,錦袍玉帶,眉眼鋒利。</br> 右邊馬上是一個女子,身姿颯爽,眉目如畫。</br> 這是……</br> 盧俊淮還沒有回神,兩匹馬已經(jīng)躍過軍營前的木欄,躍入營中。</br> 馬上男子朗笑一聲:“盧城使,你這護城軍中守衛(wèi)森嚴,真讓人敬佩。”</br> 話音落,一揚手,把身后馱著的一樣東西扔到盧俊淮腳邊。</br> 盧俊淮:“……”</br> 你這輕輕松松跳進來,還說什么守衛(wèi)森嚴?罵誰呢?</br> 盧俊淮低頭細看,見是一個長形包裹,不知是何物。</br> 他橫刀在身前:“你是何人,闖我軍營,可知軍法森嚴?”</br> 他目光一轉(zhuǎn),看向南昭雪,臉色微變。</br> “看來盧城使是認識我?”南昭雪催馬上前,“是在這兒說,還是進帳說?”</br> 盧俊淮臉色微沉,看一眼左右的人,側(cè)開身道:“請。”</br> 南昭雪和封天極下馬,命人拖著包裹,跟著他入大帳。</br> 摒退左右,連門口守著的士兵都讓退下。m.</br> 盧俊淮拱手:“末將拜見戰(zhàn)王殿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行大禮。”</br> 南昭雪笑意不達眼底:“盧城使,甲胄在身可以脫,不行禮,與甲胄無關,是不想敬我家王爺吧?”</br> 盧俊淮被點破心思,也不變臉色:“王妃此言何意?”</br> “行了,我們深夜前來,就是與你開誠布公,你若遮遮掩掩,說話陰陽怪氣,本王妃也不慣著你。”</br> “盧俊淮,”封天極開口道,“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br> 本王來,就是想和你談,你若不談,若將來事情不可控,那就別怪本王沒給過你機會。”</br> 他說罷,腳尖一踢,把那個包裹踢到盧俊淮面前。</br> 包裹展開,盧俊淮這才看清楚,里面是一個人。</br> 還是熟人。</br> 正是耿衛(wèi)長。</br> 盧俊淮眸子微縮,但短促的驚訝之后,又迅速平靜。</br> 封天極看著他的神色:“看來,盧城使是早有預料。”</br> 耿衛(wèi)長還是清醒的,看到盧俊淮,被堵著的嘴里發(fā)出“嗚嗚”聲。</br> 盧俊淮垂眸看著他,波瀾不驚。</br> 南昭雪笑問:“盧城使不想聽聽他說的是什么?”</br> “還能說什么?無非就是對不住我,沒有完成我交辦的事,又或者求我救他一命,說說情。”</br> 他目光直視耿衛(wèi)長,極盡諷刺:“說來說去,這些話看著是軟話,實則就是軟刀子,無非是想把那些罪名,安插到我身上罷了。”</br> 耿衛(wèi)長瞪大眼睛,嗚嗚聲也停止。</br> 盧俊淮刀尖挑開他嘴里的布:“說吧。”</br> 耿衛(wèi)長反而不知該說什么。</br> 封天極問:“你知道?”</br> 盧俊淮握緊刀柄,垂下眼睫在他眼下投出小片暗影,看不出他眼中的神情。</br> “知道,此人并不姓耿,在軍中多年,是近兩年才升上來的,一半是因為他漸漸露出原本藏著的實力,一半也是因為我有意而為。”</br> 盧俊淮聲音平靜,卻字字驚人:“他是細作。”</br> 南昭雪微挑眉,果然如此。</br> 耿衛(wèi)長臉色泛白:“城使,您……”</br> “我雖沒有上過戰(zhàn)場,但你忘了,我是盧家人。</br> 想當年的盧家門客何止三千?天南海北,猶如過江之鯽,他們哪個都有些見識,還帶來不少書籍和消息。</br> 關于西梁,也是有提及的,比如你用的刀法,就是西梁一種。”</br> “你當初刻意隱瞞,后來才慢慢展現(xiàn),算是謹慎,但你忘了,這世上,比你更謹慎的人有太多。</br> 比如我,落魄的盧家人,睡覺都醒著三分,何況是能一路升到我身邊來的人,我豈會不查清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