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梅很清楚,他看到了封天極的真容,知道這個秘密,今天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活。</br> 他跌從城床上,南昭雪上前,劍尖挑起他身邊的褥子,叮一聲,掉出一把匕首來。</br> 原以為是想給落英一個了結,沒想到,抱梅給自己挖了一個死坑。</br> “抱梅,今天讓你來找落英,說送錢人是盧俊淮,是太白授意你的吧?”</br> 抱梅一激凌,眼神詫異。</br> 王妃連這個都知道?</br> 天,這個女人太可怕了。</br> “我說了,能讓我活嗎?”他心存一絲絲僥幸。</br> “不能,”南昭雪和封天極異口同聲。</br> 抱梅微勾唇,垂眸道:“那我說與不說,有什么區別?”</br> “那區別可大了,”南昭雪語氣輕快又鋒利,“本王妃別的本事可能小一些,但讓人死的本事最大。</br> 死有多種死法,有的能速死,求個痛快,有的卻能拖上數個時辰。</br> 否則,怎么會有句話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br> “你想體驗一下嗎?”</br> 抱梅臉色煞白,咬著嘴唇半晌,才低聲說:“是的,是太白讓我來的。</br> 上次也是,他讓我說的,至于為什么,我不知道。”</br> “那你到底看到沒有?”</br> “沒有。”</br> 南昭雪和封天極對視一眼:明白了。</br>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南昭雪拿出幾個瓶子,一一擺上,“根據你說的多少,決定用哪一個。”</br> 抱梅身子發抖,腿軟地跪下:“王妃,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就是個奴才,聽主人的話,他讓我上東,我不敢不從啊!</br> 這次出門,我也是想和落英一起離開,誰知道……”</br> 南昭雪搖頭:“抱梅,別賣慘,本王妃不吃這套。”</br> “你說這次出門是想和落英一起離開,可你是剛剛才知道,落英并非真的落英。</br> 那你之前在落英生病時袖手旁觀,而后又坑害他,今天晚上約他來殺他。</br> 抱梅,這可不是深情的樣兒,騙誰呢?”</br> 抱梅一噎:“我……以為落英變了心,所以……”</br> “他生病垂死的時候,可沒變心,也沒見你去照顧,連送一碗湯藥也沒有。”南昭雪語氣譏諷,“所以呀,別把一切推到別人頭上,變心的人,是你。”</br> 抱梅淚如雨下,悔不當初。</br> ……</br> 時辰差不多,南昭雪和封天極去耿衛長住的小院。</br> 院子從外面看,倒看不出什么,破舊且門小,根本不起眼。</br> 但進來之后,卻是別有一番天地。</br> 花木、流水、小假山,一樣不少。</br> 可見是花了錢的。</br> 兩人往里走,還沒到最后一層院子,便看到不遠前方一處靠水小廂房中有燈光。</br> 輕步靠近,到后窗,點破窗紙往里細看。</br> 背對著窗子,有一人正坐著,上半身赤條條,皮膚微黑,肌肉結實,肩膀上纏著繃帶。</br> 他對面跪坐著一個女子,薄紗罩身,頭發披散,雙手放在他腿上,正給他按摩,旁邊不放著一支竹笛。</br> 雖然沒有看到正臉,但這個耿衛長留給南昭雪的印象很深,從背影上看,也確定是他。</br> “大人,好些了嗎?”女子輕柔問道。</br> 耿衛長的聲音并不怎么愉悅:“沒有。”</br> “那奴家再去熬藥來?”</br> 耿衛長心情煩躁,這解毒的藥吃了好幾個方子,但他的癥狀就是緩解不了。</br> 每次藥吃下去,都會好轉一點,讓他覺得有希望,結果不出半個時辰,就又恢復原狀。</br> 渾身乏力,肌肉酸痛,提一口氣都覺得吃力。</br> 以往這女子這樣的裝扮,他早按捺不住,今日卻半分興致也無。</br> “還有幾個方子沒試?”</br> “兩個。”</br> “去熬一個來。”</br> “是。”</br> 女子退走,房間只剩下耿衛長一人。</br> 封天極繞到前面,前面也沒有人把守。</br> 想來這里隱秘,耿衛長不想讓人知道,又覺得他本事足夠大,不會讓很多人防守。</br> 封天極直接從門入。</br> 耿衛長正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以為是那個女子去而復返,忽然又覺得不對。</br> 猛睜開眼,手下意識就去摸床邊的刀。</br> 看到他這個反應,封天極微微挑眉。</br> 耿衛長握刀在手,盯著封天極:“你是何人?膽敢夜闖本衛長的住處!”</br> “小小衛長,架子不小,”封天極在他對面坐下,目光掠過他肩膀上的傷。</br> 這一眼,耿衛長心頭一動,刀尖指向他:“你知道我的傷?”</br> “知道,而且還有解藥。”</br> 耿衛長心中警鈴大作,戒備十足:“你究竟是何人?”</br> “封天極。”</br> 耿衛長微瞇的眸子霍然睜大,一下子站起來,聲音都差點撕裂:“誰?”</br> 封天極沒動,也沒再重復。</br> 耿衛長腦子里有無數驚雷炸響,怎么都覺得太過荒謬,怎么可能?</br> “你若想要解藥,就老實回答本王的問題。”</br> 耿衛長跌坐回去,胸口一起一伏,感覺傷口處更難受,渾身的力氣也在加速流失,方才那一激動之后,好像更無力,還冒出一身冷汗。</br> “王爺想知道什么?”</br>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王妃進城了?”</br> 耿衛長以為他要問什么軍糧什么民生之類的大事,沒想到一上來就問這個。</br> 這也沒什么不能說的。</br> “是,王妃一進城,我們就知道了,我們是護城軍……”</br> 封天極打斷他的話:“那日在小樹林,你們裝扮成匪徒劫道,是誰讓你們干的?”</br> 耿衛長一噎:“沒有誰,我們好些日子不發軍餉,過不下去,就想來點歪財。”</br> 南昭雪從后窗進來,耿衛長扭頭看,見到是她時,臉色又變了變。</br> 南昭雪沒說話,拿出一小截香點上,香氣裊裊,還怪好聞。</br> 耿衛長垂眸,腦子迅速轉動,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轉不太動了。</br> 南昭雪看著他的模樣,漫不經心道:“耿衛長知道什么,還是明說的好。</br> 這香能讓你的毒加深,你得快點說若是說得慢了,毒性攻心,到時候再吃什么藥也救不了你。”</br> 耿衛長:“!!”</br> “我……沒錯,”耿衛長心一橫,“我是劫道,但我不劫好人,那天也是湊巧……”</br> 話沒說完,南昭雪彈彈香,香燃燒地更旺了些。</br> “假的,重新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