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沉默不語，怕一開口就想罵死抱梅。</br> 抱梅眼中含淚，低聲道：“我真的……”</br> 封天極深吸一口氣，背在身后的手握著拳頭：“我要確保安全，太白明明沒錢了，突然又有錢，這事擺明就是奇怪，萬一有其它的隱情，該當如何？</br> 這不是國內，這是徐州，我們是西梁人，若是被抓到，當成細作，那不是更麻煩？”</br> “而且，如果太白發現我們走了，也未必就會放過我們。”</br> 抱梅若有所思，像是真的聽進去了。</br> “你說得也有道理。好吧，我們好好說，太白究竟是怎么有錢的，我不知道，但他的確是有了。</br> 而且，蒼柏現在很討厭，總是和他在一處，儼然替代了云竹的樣子。”</br> “你怎么知道太白有錢了？”</br> “今天晚上給了我們幾個一些銀子，讓我們出去逛，這不是有錢是什么？”</br> 抱梅說到這里頓了一下：“不過……”</br> “不過什么？”</br> “不過，我昨天晚上好像見有一個人從太白房間門前路過，”他回憶一下，“其實我也不知道，究竟那人是路過，還是從他房間出來的，我看見的時候，那個人就在他門口。”</br> “是個什么樣的人？”</br> “身材高大，穿著青色長衫，頭上別著支玉簪，看著挺英武的。</br> 對了，他腰間還挎著一把劍，黑色的流蘇，因為平時這種東西用黑色的很少見，所以我多看了兩眼。”</br> “他走路挺帶勁，渾身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如果穿上盔甲的話，我還以為他是個上過戰場的將軍呢。”</br> 封天極心頭微動：“你看清此人的臉了嗎？”</br> “沒看太清楚，”抱梅抬頭一指右眼上方，“哦，對了，他這里有一道傷疤，不丑，反而很有味道。”</br> 封天極一時沒有說話，抱梅小聲道：“我說他有味道，只是說說而已，又不是說你不如他。這也生氣？”</br> “沒有，”封天極立即否認。</br> “他們說了要留一些時間嗎？”</br> “嗯，”抱梅點頭，“我是聽蒼柏說的，他讓我們買些日常用的，這就是要留幾天的意思了。”</br>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其它的事再說。”</br> “什么叫再說？”抱梅皺眉，“我們當初說好的……”</br> “無論說了什么，都要以安全為上，不是嗎？”封天極最后一絲耐心耗盡，“如果活都活不了，別的還能干什么？”</br> 抱梅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br> 好半晌，才抬起頭來：“好吧，落英，那我先回去了。”</br> 他轉身慢慢走，沒有再回頭。</br> 等他身影漸漸遠去，融入黑夜，南昭雪扔下一截樹枝。</br> 封天極整理一下呼吸，趕緊躍上來。</br> 本以為南昭雪要打趣他，正要開口，南昭雪卻道：“跟上他。”</br> 抱梅慢步走到前面的路口，回頭看看，見沒有人影，低頭加快腳步回客棧。</br> 太白的院子里還亮著燈，他正在燈下看書。</br> 聽到腳步聲響，他抬頭看向門口。</br> “先生。”</br> “進來。”</br> 抱梅進屋，行了個禮。</br> 太白放下書，語氣溫和：“抱梅，情況如何？他怎么說？”</br> “先生，抱梅按您的吩咐，都說了，”抱梅垂眸說，“您猜得不錯，他的確不愿意跟我走了。”</br> 太白摸著胡子，等著他繼續往下說。</br> 抱梅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既然他不仁，那我也不義。</br> 先生，以后我斷不會再生出離開您的念頭，定唯您的命是從。”</br> 太白這才點點頭：“抱梅，情之一字，最是不可信。</br> 當初落英跟著我，我何嘗不是對他一腔真誠，雖是主仆，但更是救命之恩。</br> 可他是如何回報我的？謊稱有什么未婚妻，欺瞞于我，我早就知情，只不過是從未點破而已。</br> 我也給過他機會，是他依舊不肯吐露實情，這次若非你主動坦白，我還被蒙在鼓里。”</br> 太白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張銀票：“好了，不必傷心難過。</br> 知錯能改，我是不會追究的。至于落英，你先不要表露，等時機到了，我自會告訴你該如何做。”</br> “是。”</br> “去吧。”</br> 抱梅轉身退下。</br> 他剛走不久，蒼柏慢步進來。</br> “結果如何？”</br> 太白臉上一片冷意：“不如何，落英果然生了二心，沒有答應他。你是怎么看出他與落英……”</br> “呵，”蒼柏漫不經心理著衣袖，“我連云竹都收拾得了，何況他？”</br> “也多虧了你，我輕易一詐，就詐得他自己招認。”太白神色略顯憂慮，“落英……該當如何？”</br> “看看再說，多留他幾天，也未嘗不可。</br> 等離開徐州，再找機會除掉他便是，”蒼柏語氣森冷，“現在要弄清的是，落英說把我給他的藥下在王妃的飲食中了，不知是真是假。”</br> “應該是真的，那時候他剛跟王妃不久，到后來他也不會說的，說了王妃只會不相信他。”</br> 蒼柏點頭：“有理。”</br> “好了，”太白打個哈欠，“明日再說吧，我倦了。”</br> 后窗外，封天極帶南昭雪也悄然離開。</br> 出了客棧，封天極怒道：“這個抱梅和落英的關系不一般，今天晚上竟然是來詐的，太白身邊這些人，都是什么東西？！”</br> 南昭雪挽住他手臂：“抱梅不是東西，有其主必有其仆。”</br> “我當時聽抱梅說話覺得奇怪，還是雪兒聰明，決定跟上他。”</br> 南昭雪輕笑：“你是當局者迷，被他氣暈了，惡心壞了。我在上面旁觀，就看得清楚些。”</br> “他說那些話的時候，不見多少真誠，句句都是在套話，這不是一個想要私奔的人該有的狀態。”</br> 封天極聲調一挑：“私奔？！”</br> 南昭雪趕緊安撫：“別氣，別氣，你又不是真的，不必為別人的事生氣。”</br> 封天極正想要說話，忽然聽到空中傳來一聲異響。</br> 他拉住南昭雪，往旁邊樹后躲，抬頭看向聲音來的方向。</br> 什么都還沒有看到，忽然聽到前面響起一陣銅鑼聲，急促而嘈雜。</br> 緊接著，就是慌慌張張的腳步聲。</br> 封天極心頭一沉：糟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