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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最快更新悲傷逆流成河 !
    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地面上。
    安靜地躺在滿地閃閃發光的玻璃殘渣上。
    我并沒有感覺到痛。
    也沒有感覺到失望。
    只是身體里開始長出了一個旋渦。
    一天一天地發育滋生起來。
    01
    人的身體感覺總是在精神感覺到來很久之后,才會姍姍來遲。
    就像是光線和聲音的關系。一定是早早地看見了天邊突然而來的閃光,然后連接了幾秒的寂靜后,才有轟然巨響的雷聲突然在耳孔里爆炸開來。
    同樣的道理,身體的感覺永遠沒有精神的感覺來得迅速。而且劇烈。
    一定是已經深深地刺痛了心,然后才會有淚水涌出來哽咽了口。
    天邊擁擠滾動著黑里透紅的烏云。落日的光漸漸地消失了。
    十分鐘之前,各種情緒在身體里游走沖撞,像是找不到出口而焦躁的怪物,每一個毛孔都被透明膠帶封得死死的,整個身體被無限地充脹著,幾乎要爆炸開來。
    而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消失干凈,連一點殘留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而在下一個刻洶涌而來的,是沒有還手之力的寒冷。
    濕淋淋的衣服像一層冰一樣,緊緊裹在身上。
    烏云翻滾著吞噬了最后一絲光線。
    易遙呼了口氣,像要呵出一口冰碴來。
    02
    靠近弄堂的時候就聞到了從里面飄出來的飯菜香。
    街道邊的燈光陸續亮起來。
    暮色像窗簾般被拉扯過來,呼啦一聲就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易遙彎下身子鎖車,目光掃過放在齊銘車子后座上的那個精致的盒子。
    “送人的?還是別人送你的啊?”易遙指了指齊銘的后座,問道。
    “這個?哦,顧森湘給我的,上次我們一起數學競賽得獎,領獎的時候我沒去,她就幫我一起拿了,今天在辦公室遇見她,她給我的”,齊銘拿著盒子晃了晃,里面發出些聲響來,“聽說還是一個小水晶杯,嘿嘿。”
    齊銘把車靠在易遙的車旁邊,彎下腰去鎖車。“上次我沒去領獎,因為少年宮太遠,我也不知道在哪兒。不過顧森湘也不知道,她也是搞了半天才到那里,結果頒獎禮都已經開始了。呵呵。”
    齊銘直起身子,拿著盒子翻轉著看了一圈,搖搖頭,“包這么復雜干嗎啊,你們女孩子都愛這樣,不知道你們在想什么。”
    易遙心里某一個暗處微微地凹陷下去,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腳,緩慢地踩在柔軟的表面上。
    “女孩子的心一點都不復雜”,易遙抬起頭來,半張臉被弄堂口的燈光照得發亮,“只是你們有時候想得太復雜了,有時候又想得太簡單了。”
    齊銘露出牙齒笑起來,指指手上那個東西,“那這個是簡單還是復雜啊?”
    易遙微笑著歪過腦袋,“她既然包得這么復雜,我看你就不要想得太簡單了吧。”
    齊銘攤了攤手,臉上是“搞不懂”的表情。末了,又回過頭來面向易遙,“今天還沒問你呢,怎么搞成這副樣子?”說完抬起手,摘掉易遙頭發里的東西。
    易遙扯過車筐的書包,說,“我書包掉池子里去了,我下去揀,結果滑倒了。”
    “哦,這樣。”齊銘點點頭,朝弄堂里走去。
    易遙在他背后停下腳步。
    臉上還是微笑的表情,但是眼眶依然不爭氣地慢慢紅起來。
    那種說不上是生氣還是被觸動的情緒,從腳底迅速地爬上來,融化了每一個關節。讓易遙全身消失了力氣。只剩下眼眶變得越來越紅。
    ——為什么我無論說什么,你都會點點頭就相信呢。
    易遙揉揉眼,跟上去。
    老遠就看到李宛心站在門口等齊銘回家,還沒等齊銘走到門口,她就迎了出來,接過齊銘的書包,拉著他進門,嘴里叨念著“哎喲祖宗你怎么現在才回來,餓不餓啊”之類的話。
    易遙動了動嘴角,臉上掛出薄薄的一層笑容來。
    齊銘回過頭,臉上是無奈的表情,他沖她點點頭,意思是“吶,我回家了。”易遙微笑著點點頭,然后轉身走向自己家的門。
    從書包里掏出鑰匙,插進鎖孔里才發現擰不動。
    易遙又用力地一擰。
    門還是關得很緊。
    屋子里并不是沒有人。易遙聽見了被刻意壓低的聲響。
    那一瞬間,所有的血液從全身集中沖向頭頂。易遙把書包丟在門口,靠著門邊坐了下來。
    03
    “爸又沒在家?”
    “他啊,還在飯店里,忙死了”,母親從微波爐里拿出剛剛轉熱的紅燒肉,“你快點吃。”
    齊銘剛在飯桌邊上坐下來,手機就響了,齊銘起身去拿手機,李宛心皺著眉頭寵溺地責怪著:“哎喲,你先吃飯好伐,不然又涼了呀。”
    齊銘翻開手機蓋,就看到易遙的短消息。
    易遙聽見開門聲,抬起頭,看見齊銘換了軟軟的白色拖鞋站在他家門口。他伸出手朝向自己,手臂停在空中,他的聲音在黃昏里顯得厚實而溫暖,他沖易遙點點頭,說,先來我家吧。
    易遙抬起手,用手背擦掉眼眶里積蓄起來的眼淚,從地上站起來,揀起書包朝齊銘家門口走過去。
    換了鞋,易遙站在客廳里,因為衣服褲子都是濕的,所以易遙也不敢在白色的布藝沙發上坐下來。
    齊銘在房間里把衣柜開來關去,翻出幾件衣服,走出來,遞給易遙,說,你先進去換上吧,濕衣服脫下來。
    李宛心自己坐在桌子邊上吃飯,什么話都沒說,夾菜的時候把筷子用力地在盤子與碗間摔來摔去,弄出很大的聲響來。
    易遙尷尬地望向齊銘,齊銘做了個“不用理她”的手勢,就把易遙推進自己的房間,讓她換衣服去了。
    易遙穿著齊銘的衣服從房間里出來,小心地在沙發上坐下來。
    齊銘招呼著她,叫她過去吃飯。話還沒說完,李宛心重重地在嘴里咳了一口痰,起身去廚房吐在水斗里。
    齊銘回過頭去對廚房里喊,“媽,拿一副碗筷出來。”
    易遙倒吸一口冷氣,沖著齊銘瞪過去,齊銘擺擺手,做了個安慰她的動作“沒事”。
    李宛心回來的時候什么都沒拿出來,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低著眼睛自顧自地吃著,像是完全沒聽到齊銘說話。
    齊銘皺了皺眉頭,沒說什么,起身自己去了廚房。
    出來的時候,齊銘把手上的碗和筷子擺在自己邊上的位置,對易遙說,“過來吃飯。”
    易遙看了看李宛心那張像是刷了一層糨糊般難看的臉,于是小聲說,“我不吃了,你和阿姨吃吧。”
    齊銘剛想說什么,李宛心把碗朝桌子上重重地一放,“你們男小伙懂什么,人家小姑娘愛漂亮,減肥懂伐,人家不吃。你管好你自己吧,少去熱臉貼冷屁股。”
    易遙張了張口,然后什么都沒說,又閉上了。她把換下來的濕淋淋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塞進書包里,一邊塞,一邊把衣服上還殘留著的一些水草扯下來,也不敢丟在地上,于是易遙全部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李宛心吃完,坐到易遙邊上去,易遙下意識地朝旁邊挪了挪。
    李宛心從茶幾上拿起遙控器,把電視打開,新聞聯播里那個冰冷的男播音員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來。
    “怎么不回家啊?”李宛心盯著電視,沒看易遙,順手按了個音樂頻道,里面正在放《兩只蝴蝶》。
    “鑰匙忘記帶了。”易遙小聲地回答。
    “你媽不是在家嗎?剛我還看到她。”李宛心把遙控器放回茶幾上,用心地聽著電視里庸俗的口水歌曲。
    “可能出去買東西去了吧。”易遙不自然地用手摳著沙發邊上突起的那一條棱。
    “下午不是來了個男的嗎,有客人在家還出門買什么東西啊?”李宛心似笑非笑地咧開嘴。
    易遙低下頭去,沒再說話了。
    過了會兒,聽見李宛心若有若無地小聲念了一句,“我看是那個男的來買東西了吧。”
    易遙抬起頭,看見李宛心似笑非笑的一張臉。心里像是漏水一般迅速滲透開來的羞恥感,將那張臉的距離飛快地拉近。
    拉近。再拉近。
    那張臉近得像是貼在易遙的鼻子上笑起來,甚至像是可以聞得到她嘴里中年婦女的臭味。混合著菜渣和廉價口紅的味道。
    易遙突然站起來沖進廚房,對著水斗劇烈地干嘔起來。
    齊銘突然緊張地站起,正想沖進廚房的時候,看到了母親從沙發上投射過來的銳利的目光。齊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動有多么的不合時宜。
    齊銘慢慢坐下來,過了幾秒鐘鎮定下來,抬起臉問母親,“她怎么了?”
    李宛心盯著兒子的臉看了半分鐘,剛剛易遙的行為與兒子的表情,像是一道有趣的推理題,李宛心像一架攝像機一樣,把一切無聲地收進眼里。
    她面無表情地說:“我怎么知道,惡心著了吧。這年頭,惡心的事兒多了。”
    04
    城市的東邊。更加靠近江邊的地方。
    從江面上吹過來的風永遠帶著濕淋淋的水汽。像要把一切都浸泡得發黃發軟。
    接近傍晚的時候,江面上響著此起彼伏的汽笛聲。
    顧森西把車速放慢,靜靜地跟在顧森湘旁邊騎。風把他的劉海吹到左邊,又吹到右邊。
    “頭發長啦。”顧森湘回過頭,對弟弟說。
    “嗯。知道了。那我明天下午去理發。”顧森西回過頭,露出牙齒笑了笑。
    紅燈的時候兩個人停下來。
    “姐,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回家啊?”
    “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說是新的數學競賽又要開始了,叫我準備呢。”顧森湘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
    “真厲害啊……”顧森西斜跨在自行車上,把領帶從襯衣上扯下來,隨手塞進口袋里,“這次肯定又拿獎了吧。”
    顧森湘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說了句“啊這么晚了”,然后就沒說話了,焦急地等著紅燈變綠。
    騎過兩條主干道,然后左拐,就進入了沒有機動車的小區。
    騎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顧森西突然想起來,“哦,昨天媽媽的那個杯子不是摔壞了嗎,要去幫她再買一個嗎?”
    “哦對哦,昨天摔碎了。”
    “姐……我身上沒錢。”
    “好,那我去超市買,你先騎回家,免得媽等急了。”
    顧森西點點頭,用力蹬了兩下,車子就一個拐彎看不到了。
    顧森湘看著弟弟笑了笑,然后掉過龍頭往小區邊上的超市騎過去。
    顧森西掏出鑰匙,還沒來得及插進鎖孔,門就突然從里面拉開來。
    是媽媽打開的門,她急迫的表情和那半句“哎喲怎么現在才……”在看到門口是顧森西的時候迅速地垮了下去,她把頭探出門外朝走廊里看了看,然后回過身來,皺著眉問顧森西:“你姐姐呢?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姐姐在后面,”顧森西彎下腰換拖鞋,“馬上就到。”
    他走進客廳里,把書包從肩膀上卸下來,朝沙發上一扔。
    “回來啦,”父親抽著煙從房間里出來,“那快來吃飯。等你們兩個,還以為你們有什么事呢。”
    桌子上擺著平常的幾道菜,不算豐盛,卻也不簡單。
    顧森西摸摸肚子,拿起碗朝嘴里扒飯。
    父親從柜子里拿出那瓶喝了一個月都還沒喝完的白酒,倒了一小杯,也坐下來,夾了一顆鹽水花生。
    母親從門口回過頭來,皺著眉頭說:“你們兩父子,餓死鬼投胎啊。湘湘還沒回來呢。”
    顧森西沒接話,低頭繼續吃著。
    父親“呵呵”地打著圓場,“沒事沒事,又沒外人,你也過來啊,先吃著。森西估計也餓了。”
    “就你餓,別人都不餓!就你沒吃,別人都吃了!”母親背過身去,站到門外張望著,沒頭沒尾地丟這么句話過來。
    顧森西停下手中的筷子,他在想這句話是對誰說的。
    走廊里傳來電梯到達的“叮”的一聲,然后電梯門打開來,顧森湘朝家門口走過來。
    母親趕緊兩步迎了上去,抓著手一連串的“哎喲湘湘啊,你怎么晚回家也不說一聲啊,女孩子家的,這多危險啊,你又不是森西……”
    顧森西在廳里吃著飯,也沒停下來,但耳朵里卻一字不漏傳進了母親的話。
    父親“嘿嘿”地笑著,朝森西碗里夾了一塊紅燒肉。
    顧森西抬起頭,朝父親咧開嘴燦爛地笑了笑。然后他站起來,朝門外喊:“姐姐,快進來。”
    森湘坐下來,母親關好了門,剛在桌邊坐下,馬上起身去了廚房。森湘回過頭喊:“媽,你還干嗎呀,過來吃了。”
    廚房里傳出母親“就來就來”的答話。
    之后,母親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盤子出來,放到桌子上后,看清楚了里面是兩條鯉魚。
    “來,趁熱吃啊,剛一直放在鍋里熱著,一直等你回來啊,就怕冷了。”
    顧森西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小會兒,然后伸向了那盤白灼藕片。
    顧森湘皺著眉看了母親一眼,然后伸筷子夾起一大塊魚肚子上的肉放到顧森西的碗里。
    顧森西抬起頭,嘴里還嚼著飯,含糊地“呵呵”笑著,說,“姐,你自己吃,不用給我夾,我自己來。”
    “你當然知道自己來。你只知道自己來!你看姐姐多向著你……”坐對面的母親憋著嗓子。
    “媽!”顧森湘從桌子下面輕輕地踢了下母親。
    顧森西低頭往碗里扒著飯。沒說什么。
    吃完飯,顧森湘站起來要幫著收碗,被母親嚴厲地拒絕了。理由是“放在這里不用你收,我會收,你進房間看書去”。
    顧森湘點點頭,朝房間走去,走到一半想起來,拉開書包,掏出買的杯子,“媽,剛回來的路上買的,你的杯子昨天倒水的時候不是摔碎了嗎。”
    母親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伸過去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杯子,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線,回過頭看到坐在沙發上把長腿伸在茶幾上的顧森西,臉立刻垮了下來。她對著顧森西說:“果然人家說得沒錯,女兒就是媽的貼身寶,要多暖心有多暖心,不像生個兒子,哪兒能想得到媽……”
    “那您現在送我去泰國啊,現在還不晚。”沙發那邊顧森西沒頭沒腦地接過來一句。
    “你!”母親深吸一口氣,一張臉一瞬間就漲紅了。
    “媽!這杯子是森西叫我買的,我根本沒想起來,是森西提醒我的。他身上沒錢,才叫我去買。您別有事兒沒事兒就亂數落人啊……”
    “哎喲你就別護著他了,他能想得起來?他整天能想得起一件正事兒我就每天掃祖墳去。”母親轉身進了廚房,嘴里念個沒完。
    “媽……”顧森湘還想跟進去,話出口,就被顧森西打斷了,森西朝她咧開嘴笑了笑,說,“別理她。你快看書去。”
    顧森湘走到他面前蹲下來,心里像是被人用檸檬汁澆了一遍。
    弟弟伸過手,輕輕地把她的手握起來。
    顧森西看半天蹲在自己面前的森湘沒反應,低下頭去看她,她抬起頭,眼圈有點發紅。
    森西伸出食指在她下巴上挑了挑,說,“美女。”
    “帥哥。”顧森湘輕輕地笑出來,抬起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眶。
    這是顧森西發明的無聊的游戲。
    而游戲的結束總是顧森西伸出手指,做出個做作的POSE,然后說,“唉?你認識我?”
    顧森西做作地撩了撩劉海,說,“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顧森湘唰地站起來,拿沙發靠墊砸過去,一連砸了七個。然后轉身回房間去了。
    顧森西把靠墊從頭上拿下來,咧開的嘴角慢慢收攏,笑容消失在日漸銳利的臉龐上。
    眼睛里堆積起來的,不知道該叫做難過,還是悲傷。
    05
    易遙等到了八點半,然后提著書包回家。拿起鑰匙試著開了下門,結果門輕松地打開了。
    林華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胃里又涌起一陣惡心的感覺,易遙深吸一口氣,壓了下去。她撩了撩劉海,說,媽,我回來了。
    桌子上擺著吃剩下的飯菜。
    易遙去廚房盛了碗飯出來,將就著吃。
    林華鳳看了看,然后說:“你把菜熱一熱吧,都涼了。”
    易遙剛夾起一筷子蠔油生菜,又放下,她抬起頭問;“媽,你還沒吃啊?”
    “我吃過了,”林華鳳在沙發上躺下來,面朝靠背,“你去熱一下再吃,冬天吃冷的,要壞肚子的。”
    “我沒事,不要緊。”易遙笑了笑,起身去廚房盛飯。
    易遙打開鍋蓋的時候,聽見了身后林華鳳吼過來的聲音。
    “你裝什么苦情戲啊?你演給誰看啊你!”
    易遙把碗里的飯一抬手全部倒了回去,她轉身走出廚房,對著躺在沙發上的林華鳳說:“演給你看!你看了幾年了你都還是看不懂!”
    易遙把碗朝桌子上一放,轉身回房間去了。
    易遙從房間里望出去,只能看到門沒有關上的那一小塊區域。
    林華鳳的臉朝著沙發的靠背里面,看不到表情。她的背佝僂著,顯得人很小。
    她松垮著扎起來的頭發里,有一縷白色的頭發,從黑色的頭發里,刺眼地跳出來。
    易遙抬起手用力捂住了嘴。
    面前攤開的試卷上,黑色的字跡被吧嗒吧嗒砸下來的水滴暈染開來。
    06
    屋子里空調開太久。悶得慌。而且冬天本來就干,空調再一開久了,整個屋子繃緊得像要被撕開來一樣。
    顧森湘起身開了半扇窗戶。外面的冷風吹了進來。
    舒服多了。
    轉過身,寫字臺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翻開蓋子,屏幕上的發件人是“森西”。
    打開短信,只有兩個字,“姐姐”。沒有標點。但是顧森湘閉著眼睛也能想像得出他一副不高興的表情。
    森湘揚起嘴笑了笑,手指在鍵盤上打出幾個字:“你怎么了?過來吧。”
    合上手機,過了兩分鐘,森西在外面敲門。
    “不高興了?”
    “沒有。”顧森西躺在床上,隨手拿過靠墻放在床上的一排玩偶中的一個把玩著,“多大的人了啊你,還玩洋娃娃。”
    “洋娃娃?你們男生都這么土嗎?你可以叫它們布偶,或者玩偶,或者公仔。”顧森湘有點忍不住想笑。
    “我又不關心這個。”顧森西翻白眼。
    顧森湘轉過身去,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參考書來。
    “其實我能理解媽是怎么想的。”
    顧森西從背后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然后就沒了下文。
    顧森湘回過頭去,看見他拿著那個巨大的流氓兔壓在自己的臉上。
    “別亂想了你,小孩子懂什么。”
    “你也就比我早鉆出來那么一兩分鐘。”流氓兔下面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
    “要是換作我,”他拿開兔子,從床上坐起來,“我也喜歡你。一個是拿著一等獎學金,被學校捧在手里的高材生,一個是成績雖下不墊底,但上也不沾天的惡劣學生--這是我老師說的--,我也會更喜歡姐姐啊。”
    “才不是啊,打是親罵是愛,我以后總歸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媽最愛的總歸是你。她現在是被你氣的。要是換了我,你整天這么游手好閑,我早把你腿兒打斷了,還由得你在這里發牢騷。”
    “那你可別潑出去。”森西嬉皮笑臉地粘上來,雙手從姐姐肩膀背后抱過去,把額頭貼到她的后頸窩上蹭來蹭去。
    “沒洗澡吧?一身臭味道。快點去!”
    顧森西剛直起身子,門被推開了。母親端著冒著熱氣的杯子站在門口,兩眼要冒出火來。
    “你自己不念書,不要來騷擾你姐姐!”
    “媽,弟弟過來找我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
    “我沒事兒我也能來找我姐,我和她從娘胎里就一起了,比跟你還親。”顧森西把手插在褲子口袋里,聳聳肩膀。
    母親把杯子往寫字臺上重重一放,“砰”的一聲,里面的水濺出來一半,“什么話!”
    “好了森西你回房間睡覺去。”顧森湘站起來,把他推出門去。
    母親轉過身來,臉色發白。過了半晌緩過來了,拿著杯子對森湘說:“這是蜂蜜水,里面加了蜂王漿的,聽說里面有那什么氨基酸,對記憶特別好。你趕快喝了。”
    顧森湘剛要接過杯子,母親就拿了回去,臉色又氣得變白,“你看這都灑了一半了,我重新去幫你沖。”
    說完轉身出門去了。
    又沖了一杯蜂蜜水過來,看著森湘喝了之后,母親才心滿意足地轉身出來,輕手輕腳地帶上了森湘房間的門。轉過身,看到隔壁顧森西的房間門大開著。
    里面沒有開燈。客廳透進去的光把房間里照出微弱的輪廓來。顧森西鞋也沒脫,穿著衣服仰躺在床上。
    “你不看書就早點睡。別去影響你姐姐。”母親壓低著聲音。
    “知道了。”
    黑暗的房間里傳出回答聲。
    聽不出任何的語氣。也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母親離開之后,顧森西翻了個身,把臉重重地埋進柔軟的枕頭里。
    07
    寫完一整頁英文試卷,易遙抬起手揉了揉發脹的眼睛,順手把臺燈擰得稍微亮些。
    隔壁看電視的聲音從隔音并不好的墻另一面傳過來。是粗糙濫制的臺灣言情劇。
    “你為什么不能愛我?”一個女的在矯情地哭喊著。
    “我這么愛你,你感受不到么?”答話的男的更加矯情。
    易遙忍了忍胃里惡心的感覺,拿起杯子起身去倒水,剛站起來,看見林華鳳靠在自己房間的門邊上,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
    “沒睡呢?”易遙一邊小聲說著,一邊側過身出去客廳倒水。易遙拔掉熱水瓶塞,抬起熱水瓶朝杯子里倒。
    “我柜子里的衛生棉是你拿去用了的嗎?”身后林華鳳冷冷地說。
    “沒啊,我沒用。”易遙頭也沒回,順口答道。
    身后林華鳳沒了聲音,整個房間寂靜一片。
    等到易遙突然意識到的時候,她兩手一軟,熱水嘩啦一聲倒滿了一整個杯子,手背上被燙紅一小塊。
    易遙塞好瓶塞,把熱水瓶放到地上。靜靜地站在沒有開燈的客廳里。弄堂里的光從窗戶透進來,照著易遙發白的臉。她沒有轉過身來,身后的林華鳳也一言不發。
    像是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才聽到背后傳來的林華鳳平穩的聲音,她說,兩個多月了,你為什么不用?
    08
    就像是這樣的,彼此的任何對話,動作,眼神,姿勢,都預先埋藏好了無限深重的心機。
    這樣一直持續了十年的母女之間的關系。
    不經意的對白,不經意的表情,在黑暗中變成沿著固定好的路線撒下的針,在某一個預設好的時刻,毫不手軟地刺進對方的身體里。然后去印證對方痛苦的表情,是否如自己想象的一致。
    很明顯,林華鳳看到了易遙如自己想像中一致的表情。她一動不動地靠在門邊上,等著易遙。
    易遙轉過身來,望著林華鳳,說,你知道了。
    林華鳳張了張口,還沒說話,易遙抬起臉,接著說,是又怎么樣,我就是去找他拿了錢,我自己有錢買衛生棉,不用用你的。
    林華鳳慢慢走過來,看著易遙,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有本事的啊?
    黑暗中突然甩過來的巴掌,和易遙預想的也一模一樣。
    在臉上火燒一樣的灼熱痛感傳遞到腦子里的同時,身體里是如同滑坡般迅速坍塌下去的如釋重負感。
    而與此同時,自己沒有預想到的,是林華鳳突然伸過來的手,抓著易遙的頭發,突然用力地扯向自己。
    正對自己的,是林華鳳一張抽動著的漲紅的臉,以及那雙在黑暗中,也依然燒得通紅的眼睛。
    09
    很多很多的水草。密密麻麻,頭發一樣地浮動在墨綠色的水面之下。
    齊銘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無邊無際的水域在月廣下泛著陰森森的光。
    緊貼腳底的是無法形容的滑膩感。
    嘩啦嘩啦的水聲從遠處拍打過來。像是前方有巨大的潮汐。
    最后的一步,腳下突然深不可測,那一瞬間涌進鼻孔和耳朵的水,像水銀一樣朝著身體里每一個罅隙沖刺進去。
    耳朵里最后的聲響,是一聲尖銳的哭喊。
    --“救我。”
    齊銘掙扎著醒過來,耳朵里依然殘留著嘈雜的水聲。開始只是嘩啦嘩啦的噪音,后來漸漸形成了可以分辨出來的聲響。
    是隔壁易遙的尖叫。
    齊銘掀開被子,裹著厚厚的睡衣打開房間的門,穿過客廳,把大門拉開。深夜寒冷讓齊銘像是又掉進了剛剛夢里深不可測的水底。
    易遙家的門緊鎖著,里面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聲。
    齊銘舉起手準備敲門的時候,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齊銘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一把扯了回去,李宛心披了條毯子,哆嗦著站在自己后面,板著一張臉,壓低聲音說,人家家里的事兒,你操什么心!
    齊銘的手被緊緊地抓著,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又一聲尖叫之后是玻璃嘩啦摔碎的聲音。林華鳳的罵聲鉆進耳朵里,比玻璃還要尖銳。
    “你就是賤貨!我養大你就養成了這樣一個賤貨!是啊!他給你錢!你找那個男人去啊!賤逼丫頭你回來干什么!”
    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撞倒的聲音,還有易遙尖叫著的哭聲:“媽!媽!你放開我!啊!別打了!我錯了!我不找了!我不找了……”
    齊銘隔壁的門也打開了,一個中年女人也裹了件睡衣出來。看見李宛心也站在門口,于是沖著易遙家努了努嘴,說,作孽啊,下輩子不知道有沒有報應。
    李宛心撇撇嘴,說,也不知道誰作孽,你沒聽里林華鳳罵些什么嗎,說她是賤貨,肯定是易遙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齊銘摔開李宛心的手,吼了句“媽!人家家里的事你清楚什么啊!”
    李宛心被兒子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住了,而回過神來,就轉成了憤怒:“我不清楚你清楚!”
    齊銘不再理她,摔開被她緊緊抓住的手,朝易遙家門上咣咣地砸。
    李宛心抓著齊銘的衣服往回扯,“你瘋了你!”
    齊銘硬著身子,李宛心比兒子矮一個頭,用力地扯也扯不動。
    在林華鳳把門突然嘩啦一下從里面拉開的時候,隔壁那個女人趕緊關了門進去了。只剩下站在易遙家門口的齊銘和李宛心,對著披頭散發的林華鳳。
    “你們家死人啦?發什么神經?半夜敲什么門?”
    李宛心本來沒想說什么,一聽到林華鳳一上來就觸霉頭,火也上來了:“要死人的是你們家吧!大半夜吵成這樣,還讓不讓人睡了?”
    “哦喲林華鳳,平時拽得像頭傻逼驢一樣的人不是你嗎?你們家不是有的是錢嗎?受不了他媽的搬呀!老娘愛怎么鬧怎么鬧,房子拆了也是我的!”
    李宛心一把把齊銘扯回來,推進門里,轉身對林華鳳說,“鬧啊!隨便鬧!你最好把你自己生出來的那個賤貨給殺了!”說完一把摔上門,關得死死的。
    林華鳳抄起窗臺上的一盆仙人掌朝齊銘家的門上砸過去,咣當一聲摔得四分五裂。泥土散落下來掉在門口堆起一個小堆。
    齊銘坐在床邊上。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他用力地憋著呼吸,額頭上爆出了好幾條青筋,才將幾乎要頂破喉嚨的哭聲壓回胸腔里。
    眼淚像是打開的水閘,嘩嘩地往下流。
    母親帶著怒氣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齊銘你給我睡覺。不準再給我出去。”
    門外一陣嘩啦的聲音,明顯是李宛心從外面鎖了門。
    齊銘擦掉臉上的眼淚。
    腦海里殘留的影像卻不斷爆炸般地重現。
    昏暗的房間里,易遙動也不動地癱坐在墻角的地上,頭發披散著遮住了臉,身上扯壞的衣服耷拉成好幾片。
    滿地閃著光的玻璃殘渣。
    10
    晨霧濃得化不開。
    窗戶上已經凝聚了一層厚厚的霜。
    昨天新聞里已經預告過這幾天將要降溫,但還是比預計的溫度更低了些。
    剛剛回暖的春天,一瞬間又被蒼白的寂寥吞噬了。
    依然是讓人感到壓抑的慘白色的天光,均勻而淡寡地涂抹在藍天上。
    齊銘走出弄堂口的時候回過頭看看易遙家的門,依然緊閉著。聽不到任何的動靜。身后母親和幾個女人站在門口話短話長。齊銘拿出單車,拐彎出了弄堂。
    “哦喲,我看齊銘真是越來越一表人才,小時候不覺得,現在真是長得好,用他們小孩子的話來說,真是英俊。”那個頂著一頭花卷一樣的頭發的女人諂媚著。
    “現在的小孩才不說英俊,她們都說酷。”另外一個女人接過話來,顯得自己跟得上潮流。
    李宛心在邊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是啊,我每天早上看見他和易遙一起上學,易遙縮在他旁邊,就像小媳婦似的。”對面一家門打開了,剛出來的一個女人接過她們的話題。
    李宛心的臉刷地垮下來,“瞎講什么呢!”說完轉過身,把門摔上了。
    剩下幾個女人幸災樂禍地彼此看了看,扯著嘴笑了。
    --我看齊銘和易遙就不正常。
    --是啊,那天早上我還看見易遙在弄堂門口蹲下來哇啦哇啦吐了一地,齊銘在邊上拍著她的背,那心疼的表情,就是一副“當爹”的樣子。
    --要真有那什么,我看李宛心應該要發瘋了。
    --最好有那什么,這弄堂死氣沉沉的,有點熱鬧才好。
    11
    路過學校門口的小店時,齊銘看了看時間還早,于是從車上下來,鉆了進去。
    兩三個女生擠在一排機器前面。
    齊銘不好意思也擠進去,就站在后面等。
    面前的這排機器是店里新到的,在日本非常流行的扭蛋。投進去錢,然后隨機掉出蛋來,里面有各種系列的玩具模型。而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得到哪一個模型。
    前面的女生回過頭來的時候,齊銘“啊“了一聲,然后立即禮貌地打了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唐小米的臉在齊銘目光的注視下迅速地紅了起來。
    “你想買‘這個’啊?”齊銘指了指眼前的機器,因為不能確定到底該怎么稱呼,所以用“這個”來代替。
    “嗯……想買。”唐小米微微低著頭,臉上是顯得動人的一點點紅暈。
    “你們女生都喜歡這種東西?”齊銘摸了摸頭,表示有點不可理解。
    “女孩子嘛,當然和男孩子不一樣咯。”唐小米笑起來,招牌一樣的動人微笑。
    齊銘盯著唐小米看了幾秒鐘,然后一步上前,說:“哦,那我來吧。”
    他背對著唐小米,伸出手扭動起機器上的轉扭。
    掉出來的蛋里是一只熊貓。齊銘拿著朝收銀臺走過去。
    他并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突然開始呼吸急促緊張起來的唐小米。
    唐小米摸出手機,臉上是壓抑不住興奮的表情。
    --我和齊銘在校門口的小店里,他看我想買扭蛋,他就自己買下來了,不知道是不是要送我,怎么辦?
    迅速傳回來的短信內容是:你買一個別的東西,當他送扭蛋給你的時候,你就拿出來送給他。哈哈,大小姐,他吃錯藥了還是你對他下了毒?
    唐小米沒有理睬短信后半句的內容,她轉過身在旁邊的玻璃櫥窗里拿出幾個藍色的膠帶護腕來,最近學校幾個醒目的男生都在戴這個。
    她挑了一個好看一點的拿起來,然后朝收銀臺走過去,靜靜地站在齊銘邊上,低著頭。
    里面的人在找錢,齊銘回過頭,對唐小米笑了笑:“前幾天我一直聽易遙提到這個,我還在想到底是什么東西,今天正好看到了,買來送她。”說完低頭看到了唐小米手上的護腕,說,“這個是男生用的吧?你買來送人?”
    唐小米臉上的微笑像綻開的花朵一樣動人,“是啊,同學快過生日了,他籃球隊的。”
    “嗯,那這樣,我先走了。”齊銘接過找回來的零錢,揮手做了個“拜拜”。
    “嗯。”唐小米點點頭。然后從錢包里掏出錢遞給收錢的人。
    齊銘撥開店門口垂著的掛簾走出去的同時,唐小米的臉一瞬間暗下來。
    她迅速地翻開手機的蓋子,啪啪打了幾個字,然后“啪”地一聲用力合上。
    牙齒用力地咬在一起,臉上的肌肉繃得太緊,從皮膚上透出輪廓來。
    12
    被風不小心吹送過來的種子。
    掉在心房上。
    一直沉睡著。沉睡著。
    但是,一定會在某一個恰如其分的時刻,瞬間就蘇醒所來。在不足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里,迅速地頂破外殼,扎下盤根錯節的龐大根系,然后再抖一抖,就刷的一聲挺立出遮天蔽日的茂密枝丫與肥厚的枝葉。
    接著,慢鏡頭一般緩慢地張開了血淋淋的巨大花盤。
    這樣的種子。一直沉睡在每一個人的心里。
    等待著有一天,被某種無法用語言定義的東西,解開封印的咒語。
    13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
    一只涂著五彩斑斕指甲油的手,伸過去拿起來,掛在手機上各種繁復的吊綴叮叮當當響成一片。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發件人:唐小米。”
    信息打開來,非常簡單的三個字,清晰地映在發光的屏幕上。
    “搞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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