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前,長公主決定在園里開菊花宴,發了帖子邀親近一些的人家到府里賞花玩樂。
孫氏妯娌幾個立時忙碌開來,帖子一一發出,便準備宴會所需一切事物,安排人手接待,避開客人各位禁忌。
一時間,府里主人連同仆婢忙得團團轉。就連春暖春曦也要給自己的小姐妹下帖子,叫丫環嬤嬤布置庭院花園,用來招待客人。
前些年,長公主身邊有位極善蒔花弄草的姑姑,寧國公見長公主喜愛擺弄花草,就在隆安堂側院給長公主建了花房。
這位姑姑整日停留在花房,給長公主培育名貴花木。
十幾年下來,姑姑老成了嬤嬤,長公主的花房也成了氣候,花房里四時花卉不斷,百蝶飛繞,芳香襲人,最讓人稱贊的是,園內極品名花甚多,春蘭秋菊,牡丹芍藥,香草奇木應有盡有。
除了時不時的給宮里敬上幾盆,長公主極少送人。
正因如此,當初致非的先生才會理直氣壯的向府里索賠名貴牡丹。
只可惜長公主幾年才開一次花宴,令人時常不能大飽眼福,許多愛花的人只能望府生嘆,扼腕不已。只有與府里關系極好的人家才能走進花房一覽芳容。
長公主本不欲辦花宴,但今年上半年天氣干旱,到處災情不斷,朝廷上事務繁鎖雜亂,圣上心情不愉,導致一眾大臣們也提心吊膽,府里眾人也小心翼翼,生怕違了圣心。
好不容易,六月中旬終于開始下雨,旱情有所緩解,眾人俱都松了一口氣。
可還沒等高興勁過去,春暖又被臥傷在床,一時間大家又提起心神,應付各種事情,等春暖徹底大好后,眾人才松了精神。
因此,長公主才決定開辦菊花宴,掃一掃上半年的陰郁之氣。
春暖和春曦坐在一起商量,都給誰下請帖。
舅舅家的表姐妹,世交家的閨蜜,京城里有名氣的閨秀小姐。細細拉了一串名單,檢查有無疏漏后,才一一寫下帖子,著人發送。
此番宴會,長公主和孫氏有意給致遠相看,所以,春暖春曦幾乎把京中閨秀一網打盡,全發了請帖。
就等祖母母親慧眼識人,給致遠挑個合意稱心的好姑娘。
開宴這日,秋高氣爽,惠風怡人。
春暖春曦早早著了新衣,戴上佩飾,臉上略施粉黛,唇上點了口脂,便到隆安堂去給長公主請安。
長公主坐在椅上正同孫氏等人說話,聽見春暖春曦到了,就停了聲,看向小姐妹兩個。
只見 兩個高低仿佛的小姑娘連袂款款而來,衣裙隨風飄動,環佩響聲玲瓏,似云中仙女下了凡來。
一眾人剎時看呆了眼,待兩人行禮問安后,一齊笑出聲音,眾人才回過神來。
這套新衣做好后,春暖把兩人的衣服稍做修改,穿上逾顯靈性。
長公主仔細打量一番,見春暖春曦打扮的處處妥貼,便頜首向眾人笑說:“咱家這兩個丫頭,大事上從不含糊,人前禮數周到儀態端莊,平常時又能隨心率性、怡然自樂,可見是聰敏的好孩子。你們今日只管細心招乎各家女孩子就好。”
春暖見長公主著了盛裝,頭上釵環壓髻,手上玉鐲成串,威儀中又帶著慈和。
母親嬸子們也是盛衣華服,飾品明麗,妝容精致。端莊典雅,美麗動人。
門簾再次揭起,老太太領了小兒媳進來,眾人起身行禮相迎。老太太今日穿著極精神喜慶,腳步穩健,面容紅潤。
一眾人在隆安堂用了早飯,孫氏她們扶了老太太長公主進了花園查看。
花園里景致煥然一新,從長公主花房里搬出一百來盆名貴花卉,錯落有序的擺在園中,姹紫嫣紅,花香撲鼻。
其中不乏有晚開的牡丹豆綠青龍,有正在盛開的的各種名菊。
眾人一一展覽,只見那綠牡丹花姿雄勁,色如碧玉;十丈珠簾長瓣如瀑,花型奇特;綠云豐滿大輪,勾卷如云;更有那光彩奪目的鳳凰振翅;似碧荷亭亭然立于墨池的墨菊。
另有芍藥海棠,及一些說不出名字卻又極盡妍麗的花草。
若要用詞形容,非花團錦簇不可概括。
先逛了一回園子,看了一圈花木,長公主親手剪了一朵大紅菊花,修去枝葉,給老太太插入發髻。
隨后又剪修了一支御袍黃,反手給自已插入發間。遂對弟媳和兒媳們說:“雖說今日不能登高游玩,卻可賞菊插花。趁著今兒個我大方,你們也去挑自已心愛的花剪來插上。”
又對春暖春曦說:“暖丫頭曦丫頭的衣服頭飾別致精巧,若簪了花就顯的俗了。你們倆挑幾枝清麗的剪下,讓丫頭捧回去,用花瓶插起來。”
眾人聞言相繼行動開來,紛紛去挑選與自己服飾妝容相配的花朵,剪修后插入發間。
春暖吩咐身邊的青禾,去找兩個古樸別致的陶罐來,又讓人剪了桂枝松枝,找了一段枯木,撿了幾顆石頭。
春曦跟在春暖身邊一副不明所以,卻又興致勃勃的樣子,看著春暖三下兩下的擺弄這些東西。
普普通通的幾枝花幾棵草幾段樹枝幾顆石子,經春暖隨便擺弄幾下就變了樣子。
立刻成為兩罐并不鮮艷卻又莫名順眼的插花,說不上哪里好看,但就是覺得喜歡。
春曦喜滋滋的捧了一罐,讓她的丫環青枝抱回去,又吩咐人小心些,別讓人碰了它。
客人們將要到了,長公主同老太太回到隆安堂,孫氏幾人分別前往大門和二門準備迎接客人。
春暖春曦也前往院門處,等待迎接她們的客人。
不多時,禮炮聲響起,客人一波連著一波入府。
大門處世子夫妻分別迎接男客女客,二門處寧顯夫妻在那兒等候接應,朱氏李氏嬸娘倆伺候在長公主和老太太身邊。
一眾仆婢人等各司其職,絲毫不亂。
一行女客言笑宴宴,互相寒喧交談中進入隆安堂,與老太太長公主見過禮后,圍在老太太身邊說笑。
這個說,多日不見老太君逾發健朗,那個說,老太君今日極為喜慶紅潤,可見日子過得舒心兒孫孝順,一時又夸贊春暖愛護手足勇氣可嘉。
老太太高興的合不攏嘴,連聲回到都好都好我看你們家孩子也極好。
春暖春曦忙拉了一眾小姑娘,告別大人們去她們早已布置好的園子,春曦一邊走一邊向小姑娘們介紹,這邊如何如何那邊如何如何。
一路上穿花拂柳,移步換景,金桂飄香,草木葳蕤,梧桐老樹,翠柏青松,小橋流水,亭臺竹林。
眾人一時眼花撩亂,目不暇接,一會兒贊美感嘆,一會兒又留連駐足。
待眾人走到院子時,已覺口干舌燥,腿腳酸軟,便找了地方坐下,丫環上了茶水,喝過茶后才細細打量這個院子。
院子名為朝暉,緊挨著小花園,院內有一道拱門與小花園相通。院內似是隨意的置了幾張桌幾,桌上擺滿干果零食酒水,院子的一個角落點了茶爐,丫環就在那兒取水煮茶。
樹下放了木榻,榻上鋪了毯子,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毯上隨意擺放了幾個靠枕。
素面豆青粗布上繡了顏色鮮亮的花鳥草木小動物。
那是春暖畫了稿讓繡娘用粗線繡成,借鑒了現代西方立體繡法,溫暖鮮活,極具生活氣息。
眾人哪里曾見過這樣的東西,幾個小姑娘搶著抱在懷里,嬉鬧不休,愛不釋手。
一會兒,院子里又來了人,原來是春暖表姐表妹領了一群小姑娘進來。
一見到春暖,表姐孫淑容就笑嗔道:“東主倒是自在,也不曉得來迎迎我,你既不去,那我只得厚了臉皮自已上門來”。
春暖連忙上前賠笑:“我年紀幼小禮數不周,請姐姐多多見諒,我正愁無人幫襯呢,姐姐恰好過來了,姐姐也熟悉這個園子,還煩請姐姐幫我招呼一下眾家小姐。”
聽著這話,淑容又向眾人笑道:“聽聽,我連椅子邊還沒沾呢,就開始指派我了。我若應你,你可拿什么謝我?唉喲,口干死了,快先倒盞茶來,我先潤潤口再說。”
春曦請眾家小姐入座喝茶吃點心,春暖從丫環手里接過茶盞,親手捧給淑容:“姐姐看看我這里有什么,任憑你挑,只要你看得上眼,哪怕你看中某位小娘子呢,妹妹也一定想著法兒的給你送去。”
這話惹笑了眾人,淑容輕啐一口,笑著道:“鎮日里聽人說你沉穩乖巧,可見是唬人的,分明促狹的很。我也不要什么小娘子了,你只把你畫得花樣勻我一份就成。”
眾人一聽也爭著要,張家姑娘說,我有幾支極別致極喜愛的桃花簪子,分你兩支可好?李家小姐說,我女紅尚且可以,繡一個香袋能否?
一時把春暖團團圍在一處,春暖哭笑不得的安撫道:“你們想要花樣,只管來取,你們真心喜歡它我便極高興,再不許提交換不交換的事了。只我如今畫得不多,待過幾日多畫一些,再派人給你們送去可好?”眾人皆應,散了開來。
另一位小姑娘說:“聽說你這段日子身子不適,我們也不當緊要,你只管養好身子再畫不遲。”
春暖說“很不必擔心,畫這些花費不了多少工夫,幾日便成。若是擔心我,你們可以多多來看我,你們一來,我心里便歡喜高興,身子自然好了。”
眾人笑說“得虧你是個女的,若轉成個男的,其他男人便都娶不上媳婦了。盡撿甜言蜜語說,聽得人心都酥了。”
一番嬉鬧后,長公主派人傳話來,讓春暖春曦領著各家小姑娘去花園賞花。
小姑娘們立刻激動起來,隨春暖春曦一道出了院門,向花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