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乘風駕云啊!</br> 這,就是往來青冥啊!</br> 陳玄丘越飛越高,看著愈來愈遠的粥粥大地,心情無比激動。</br> 但是隨后他就發現,他走不了啦。</br> 他本想著,他有“價值連城”在身上,來時那一個“價”字擋了一記神雷,此后再看那玉佩,那個“價”字已黯淡無光,想來是已經失去了神效。</br> 如果其他三個字都有相同的效果,那他就能闖過雷區。</br> 可是,等他漸漸升高,這才發現,他根本沒機會去嘗試趟雷,因為距那雷區還有百丈之高,他就已經飛不上去了。</br> 尚未練到聚虛合道、飛升成仙之境,那就只能陸地飛騰,又怎么可能騰于云之上,往來青與冥?</br> 陳玄丘終于走了,小吉祥天高興的啊,跳出石碑直扭大秧歌,都快美出鼻涕泡了。</br> 忽然之間,她就感應到,那人又飛回來了。</br> 小吉祥天嗖地一下跳回石碑空間,可把她愁壞了,你為什么要回來?</br> 飛啊,你倒是飛啊,一直往上飛,不要往兩邊看。飛過去,你就會融化在藍天里,我保證,這混沌神雷能把你轟成渣渣。</br> 是了,他道行不夠,連飛入雷云都做不到,真是……一百斤面做塊糕點,廢物點心啊!</br> 躲在石碑中的小吉祥天,一邊焦躁地咬著手指甲,一邊暗暗給自己打氣:“沒關系沒關系,他就剩三顆辟谷丹了,我最多再熬一個月,他就嘎屁了!”</br> 飛不上去啊!</br> 我終究,要被埋葬在這片天地中了么?</br> 塵歸塵,土歸土。</br> 陳玄丘仰面躺在石碑頂上,呆呆地看著天空。</br> 天空中鉛云密布,翻滾不休,就如石碑中吉祥小姑娘的臉色。</br> 又要下雨了吧?</br> 陳玄丘摸了摸囊中,只剩下三粒辟谷丹了。</br> 陳玄丘慘然一笑。</br> 他坐起來,摸出了那根“混沌六魂幡”的幡桿兒,上邊有七個孔早就磨好了,相應地,石碑上下剩下的七個碑尖兒,也被他磨得圓潤了。</br> 所以這剩下的最后一個孔,始終還未磨好。</br> 陳玄丘在它對準一個還有些棱角的石碑尖尖,開始一圈圈地旋動起來,神色木然。</br> 終于,在又服下一顆辟谷丹后不久,最后一個孔也磨好了,陳玄丘沒有如往昔一樣露出歡喜之色。他很平靜地取出懷中全部已經零碎了的配件,開始裝配起來。</br> 葦哨、氣牌、侵子、桿和碗……</br> 每個部分都被陳玄丘順利組裝起來,暗金色的管上,八個圓潤的小孔,還有五個古拙的小字:混沌六魂幡。</br> 陳玄丘輕輕摸挲著嗩吶,不知道這幡兒是什么年代,為什么人所有。想來,也是被這葫蘆當時的主人所害,才遺落至此吧。很快,我就要追隨他而去了。</br> 陳玄丘騎在石碑上,緩緩將嗩吶舉到了唇邊,慢慢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道高亢、嘹亮、悲愴的聲音,裹挾著直擊靈魂的悲涼,在這片荒蕪的大地上驟然響了起來。</br> 咔喇喇~~</br> 一道驚雷響起,大雨傾盆而落。</br> 陳玄丘沒有停下,反而把嗩吶揚得更高,吹得更響,它那凄婉悲涼、高昂激越的聲音,似乎連暴雨傾盆的聲音都掩蓋了過去。</br> 隨著那嗩吶聲,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從陳玄丘緊閉的雙目中遏止不住地流淌下來。</br> 那高亢的嗩吶聲就像他發自肺腑的憤懣與不平。</br> 一聲嗩吶,一腔悲涼。</br> 陳玄丘把他所有的辛酸、痛苦、仇恨、不甘與舍不得,盡數注入了這一曲嗩吶中。</br> 他沒有注意到,隨著這嗩吶聲,一團混沌之光開始出現,漸漸化為黑白兩色,翻滾氤氳中,又變成三原色。</br> 漸漸的,五色、七色、十色,無窮無量的彩光涌出,億萬道霞光照射,將這亙古以來一片土黃、從無第二種顏色的大地,染得五彩繽紛。</br> 暴雨傾盆下,心神專注中,陳玄丘更未注意到,他身下的那方石碑似乎痛苦難奈地顫抖起來。</br> 它詭異地痛苦扭動著,左扭、右扭,努力想掙扎逃離似的。</br> 先天寶物想孕育出器靈,尤其艱難,就像越是身具大神通的仙神,越難孕育后代一樣,這是天道規則為了維系世間平衡所制定的法則。</br> 這一方“小吉祥天”,在這一方小天地中也不知滋養了多少萬年,才剛剛擁有了靈智。</br> 作為這一方天地唯一的生靈,她從不曾跟其他任何智慧生物打過交道,以前有人被收進這方天地,她也只是如對待陳玄丘一般,默默觀察,從他們的一言一行中汲取知識。</br> 雖然她是如此偉大的先天靈寶所誕生的生靈,卻一樣有恐懼心,本能地擔心被發現,既而被扼殺。</br> 因為她雖然擁有操控這一方天地的偉力,卻沒有自保之力,就像“蟲后”可以驅使無窮盡的兇狠戰蟲不顧生死地為它戰斗,但它自己卻不具備戰斗技能。</br> 她的神魂還太弱小,作為一個從無到有,剛剛誕生不久的生靈,元神還不穩定,甚至談不上完善。</br> 要知道,一個人類嬰兒一出生,就是已經合乎天道規則的生物。</br> 可這碑靈,卻是開天辟地以來獨一無二、前所未有的一個生靈,它需要在成長中,一點點完善自己的生命印記。</br> 而此刻,陳玄丘吹響的這曲震撼心靈的嗩吶,是經由混沌六魂幡這件先天靈寶制成的樂器吹出。</br> 六魂幡究竟是什么法寶?</br> 它是用符印祭拜后,連天道圣人都能祭殺的法寶,是專殺神魂的至寶!</br> 此刻的陳玄丘,根本沒有力量催動這件至寶的神力,但是這件至寶蒙塵千萬年,剛剛重見光明,第一次被外力催動,所以靈氣外溢,就如靈石所化的孫悟空剛剛誕生時一樣,異象頻生。</br> 以此神器之力催發的可以直擊神魂的力量,哪里是這個尚未完善自身生命印記的小生靈所能承受的?</br> 她和之前的陳玄丘有些相像,肉身強大,神魂脆弱。</br> 這嗩吶第一次吹響,由于神器力量本能地逸散,她快要被吹得魂飛魄散了。</br> “我受不了啦~~”</br> 正專心吹奏的陳玄丘正頂著雷聲旦旦,暴雨傾盆,吹得暢快淋漓。</br> 忽然間,一聲稚嫩、凄慘的叫聲傳來。</br> 也不知道是從識海中傳來,還是用他的雙耳聽見的,實在是因為此時雷聲雨聲嗩吶聲,紛紛夾雜在一起,從而無從分辨,</br> 咦?</br> 陳玄丘一動念,才睜開眼睛,就看到身下這方石碑左右劇烈地搖晃著,把基座周圍的沙土撼動得翻涌如浪。</br> 陳玄丘差點兒被顛下碑去,趕緊一把抱住石碑,就見那石碑一陣劇烈的搖晃,竟爾拔地而起,仿佛一枚火箭似的,呼嘯而上,穿過云層……</br> 器靈小姑娘實在受不了這魔音穿耳了,于是,她發了瘋似的沖宵而起,只想逃出這天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