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目芒一縮,沉聲道:“走!”</br> 他說著走,立時發力,向后疾竄,沒有片刻停留。</br> 只一眼,他就看出,眼前的這個孟楚,是真身。</br> 這就是狐生七尾時所賦予他的第二項能力:“狐疑。”</br> 這門神通與白天的洞察之力十分相似。</br> 一個分身,尚且讓陳玄丘大為頭痛,何況是他的本尊?</br> 更何況,他的分身雖然受了傷,但并非沒有戰力了,如果他再召喚出分身,陳玄丘就走不了了。</br> 就算還有一線機會逃走,可是,那時候狂獵等人也該到了吧?</br> 所以,陳玄丘當機立斷,轉身就走。</br> 暗香和疏影立即遁入他的影中,“走”字余音裊裊,陳玄丘已自后廳穿出,飛奔而去。</br> 楚夢一聲輕笑,人劍合一,化作一道白光,緊躡而去。</br> 李玄龜怒氣沖沖回到大廳,但見廳中空空,陳玄丘已經不見了。</br> 這時許多天柱峰人沖進大廳,狂獵越眾而出,嗔目道:“發生了什么事?”</br> 李玄龜趕緊屁顛屁顛地上前,表功道:“師父,有個小賊闖進來了,不知道想干什么,徒兒力阻兇頑,師父你看,我又受傷了。”</br> 狂獵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道:“你說有小賊闖進來了,賊來了還能干什么?</br> 為什么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br> 你連個小賊都打不過,怎么這么無用?”</br> 李玄龜大為尷尬,趕緊解釋道:“那人叫陳無影,是無影門掌門。</br> 我在虞國時,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br> 此人……嗯,身法奇妙,神出鬼沒,徒兒是被他偷襲得手的,對!偷襲得手的!”</br> 狂獵大手一揮,喝道:“我天柱峰近千年來,還不曾有人敢硬闖進來,給我搜!”</br> 四下里的天柱高手轟然一喏,立即四下散布開來。</br> 李玄龜竊喜,我剛才叫他師父,他可沒否認,我賴定他了。</br> 現在先不計較,等抓住那陳無影再說,雙喜臨門吶,嘿嘿嘿嘿……陳玄丘從未像此刻一刻感覺到危險。</br> 他的身后就有一口劍,如影隨形,劍氣縱橫,只要他身勢稍頓,必定被劍氣及體,撕爛肉神。</br> 以那劍氣之銳,恐怕元神都來不及逃出。</br> 上一次,他硬是豁出耗費了一次珍貴的玉佩替死機會,這才重傷了孟楚,不料那卻還只是孟楚的分身。</br> 如今他的玉佩只剩下最后一次替死機會了,如果可能,他絕不愿意繼續浪費。</br> 將來與天一戰,兇險必定更大,這機會豈可輕易浪費在這里?</br> 在那劍氣追躡之下,陳玄丘不要說有什么其他動作,他甚至心神都不敢稍分。</br> 快!實在是太快了。</br> 一道犀利的劍光追躡著陳玄丘,在天柱峰的莽莽叢林之中,筆直如線,所過之處,山石碎裂,大樹轟然倒塌,人力有時窮,只要陳玄丘氣力稍懈,就要被這凌厲無匹的劍氣瞬間攪個粉碎。</br> “嗤!”</br> 一劍斜撩,劍氣縱橫,陳玄丘的“狐疑”起了作有,竟提前做出了閃避,饒是如此,也是堪堪避開這一劍,衣袂被削去一大塊,露出了肌膚。</br> 劍氣激揚,將天空蕩開一角,月光驟然撒下,大地一片清暉。</br> 陳玄丘的一片衣袂尚還飄于空中,人已一閃再閃,又掠至百丈開外。</br> “不行了,必須得放人出來阻敵!”</br> 陳玄丘急急想道,可是一旦放人出來,以這孟楚仙劍之利,不丟下百余條性命,絕難戰勝他。</br> 可是一旦丟下那么多的尸體,他的實力就算沒有全部暴露,也會引起天庭極大警惕。</br> 那時,伐天第一戰,還能成功么?</br> 陳玄丘心中正猶豫不決,楚夢斥喝一聲,驟然加速,劍發殷雷之聲,呼嘯而來。</br> 且再拼一招看看,底牌絕不能輕露!陳玄丘把牙一咬,情知再逃,勢必要死在孟楚劍下,他一咬牙,便取出了“誅仙劍”。</br> 劍靈猶在沉睡,能發揮的威力微乎其微,但以此劍之利,或可擋得孟楚幾劍,再謀脫逃之機。</br> 就在這時,側方一道人影翩然而至,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楚夢!”</br> 楚夢這一劍志在必得,在他眼中,陳玄丘已然四分五裂,神魂俱滅。</br> 但這一劍橫空,尚未殺至,卻陡然聽到一個驚駭的叫聲:“楚夢!”</br> 這名字,有多久沒有被人喚過了?</br> 楚夢心神一顫,馭劍之勢便出現了破綻,陳玄丘一見機會難得,立時斜身一竄,伸掌一拍,將一塊一人多高的巨石拍飛出去,撞向楚夢,自己則趁機遁走。</br> 但只是斜縱掠出的剎那,他已看清那月下走出的人,月華如霜,沐浴其下,宛如女神。</br> 正是南子。</br> 陳玄丘大吃一驚,就待停下腳步。</br> 他可不愿為了自己脫身,讓南子身陷險境。</br> 不料,這時憑空突然出現一只大手,掌現赤光,猶如一只船兒大小,將他輕輕一托,叱道:“走!南姑娘這里,我來幫他!”</br> 陳玄丘被這大手一拋,整個身子如同彈丸一般,攸然便被拋出百丈開外,定睛看處,卻是茗兒的師父摩訶薩現身出來,向他微笑一頷首。</br> 陳玄丘頓時心中一寬,這位可也不是凡人,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高人,至少是太乙境界的仙人,還怕他孟楚什么。</br> 楚夢被南子一喚,心神一亂,這一劍便再無變勢,那一人高的巨石破空而來,被他的劍迎去一劃,“噗”地一聲,如同切開了一塊豆腐。</br> 只是分開的兩塊石頭落地時,鏗然巨響,如同殷雷。</br> 楚夢仗劍而立,仿佛變成了一塊石雕,一動不動。</br> 南子一步步走近,淚水迷離,幾乎模糊了她的眼睛。</br> 她慢慢站住,看著仗劍立于月下的那道身影,顫聲道:“楚夢大哥,是不是你?”</br> 楚夢默然半晌,輕輕一嘆,慢慢轉過身來。</br> 南子如遭雷擊,嬌身一顫,退了一步,那容顏,她認得,化成灰她也認得。</br> “快五百年了,你無緣仙籍,我本以為,你早已投胎重生,忘卻前塵,可我實未想到,你竟用轉世輪回之法,始終保留著前世記憶。</br> 嘉魚,你這是何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