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和魚不惑先后撞進(jìn)伏妖塔中,眼前立時出現(xiàn)一片夢幻般的藍(lán)色。</br> 那藍(lán)色或淺或深,如同燈光照耀下的絲綢。</br> 一片淡淡的、純凈的藍(lán)色中,有一朵剔透的、白色的奇花。</br> 或許那并不是花,而是一片白色的湖石,就那么靜靜地亙于純凈之藍(lán)中。</br> “哇……咕咚咚……”烏雅剛要表示驚訝,一口冰涼的水就灌進(jìn)了嘴巴,他趕緊閉嘴,這才醒覺自己竟置身在一片純凈的、幽藍(lán)的水中。</br> 烏雅立時使個辟水法兒,回頭再向魚不惑望去,卻見他眉開眼笑的,當(dāng)真是如魚得水,毫不在意。</br> 我是在水里?m.</br> 那前邊那塊白色的東西……烏雅趕緊再往前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一條手指長的小魚,正從那盤子大小的白色湖石前游過。</br> 等等,為什么那魚的形狀,這么像鯨?</br> 烏雅久居?xùn)|海,是見過鯨魚的,仔細(xì)再看,確實是一條鯨魚。</br> 只因那水太純凈了,所以如此遙遠(yuǎn)的距離他也看的清楚。</br> 但是在他眼中,一條鯨魚竟如此之小,那塊看似盤子大小的白色湖石又該有多大?</br> 烏雅吃驚地四下看看,發(fā)現(xiàn)身邊只有一個鉆進(jìn)了他的避水圈中,神情尷尬的神官,還有旁邊泡在水中,神氣活現(xiàn)的魚不惑。</br> 烏雅扛著陳玄丘,瞪起眼道:“你是什么人?”</br> 那神官握著劍,也瞪著烏雅:“我是奉常神官曠子規(guī),你是什么妖怪,為什么把我撞回伏妖塔?”</br> 烏雅一聽是奉常神官,大吃一驚,急道:“老魚,快來!”</br> 魚不惑翻著記事簿,納罕地道:“這是哪,我為什么在這里?”</br> 娘的,他又健忘了。</br> 烏雅放棄了慫恿魚不惑殺人的想法,瞪著那個神官道:“我雖非人類,卻非惡人,乃是你奉常寺總判陳玄丘的好友,他中了奇毒,我?guī)M(jìn)來……尋醫(yī)問藥的。”</br> 在烏雅想來,反正這位神官原來是在伏妖塔中的,他不知道外邊發(fā)生的事,魚不惑正犯迷糊,自己又不以武力見長,還是含糊過去的好。</br> 那位名叫曠子規(guī)的神官果然大驚:“陳總判怎么中了毒,他在哪里?”</br> 烏雅把他肩上頭頂長草、腳下生根,腰上套了件褲衩的木頭舉了舉:“喏,這就是,馬上就要被毒化作一塊朽木了。”</br> 曠子規(guī)只是個年輕神官,并不了解上界瘟神的“木胎”之毒,就是中階神官,很多也不了解,最初喊出“木胎之毒”,使許多人對它有了一定了解的,乃是玳九身邊的神官,他們自然是知道的。</br> 曠子規(guī)驚奇地看向烏雅肩頭,烏雅把陳玄丘的臉朝向曠子規(guī),陳玄丘身上的毒性已經(jīng)越來越強,他還聽得見,心里也明白,可惜就連眼珠都不能動了,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曠子規(guī),把曠子規(guī)嚇了一跳。</br> 但曠子規(guī)也因此相信了烏雅的話。</br> 因為,他根本不相信如果是敵人,能跑進(jìn)奉常寺,還能闖進(jìn)伏妖塔,這在奉常寺幾百年的歷史上,是從未發(fā)生過的事。</br> 曠子規(guī)正是陳玄丘的崇拜者之一,陳玄丘幫寧家出頭,在棋盤峰上大戰(zhàn)中州徐家和青云州郭家,后來更是以拔山填海之能,重新塑造一處奇峰,這些都讓曠子規(guī)把陳玄丘當(dāng)成了偶像。</br> 既然眼前這只烏鴉怪和那頭魚怪不是敵人,他的注意力馬上放在了陳玄丘身上:“這是什么毒,這么厲害,那現(xiàn)在怎么辦?”</br> 烏雅道:“往那邊走,看到那座冰峰了沒有,我們先過去,我在水中,待不了太久。”</br> 這時魚不惑已經(jīng)看完了記事簿,明白了如今發(fā)生的一切,趕緊道:“那我們快走,那水中有一座巨大的冰峰,說不定有什么古怪。”</br> 當(dāng)下,幾人就往那處冰峰趕去,烏雅辟著水,走的并不快。</br> 魚不惑推著烏雅的避水罩,登時快如飛艇,饒是如此,幾人也是游了小半個時辰,才終于抵達(dá)那處冰山之下。</br> 方才遠(yuǎn)遠(yuǎn)瞧著那般小,此時他們就像貼在其上的一只螞蟻。</br> 這一塊冰,真如一座山那么大,它的大部分冰體沉在水下,可三人貼著冰峰向上游去,待浮出水面,才發(fā)現(xiàn)即便只是水面上浮出的那不到三分之一的部分,在水面上也如一座山峰般峙立著。</br> 往四下里看,無風(fēng)、無浪,整個水面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死水,他們一路游來也不曾見過有水族生物,這樣的地方,一條巨鯨該如何生存?</br> 簡直處處透著詭異。</br> 忽然,魚不惑叫起來:“快看,這有一道冰梯!”</br> 烏雅和曠不規(guī)順著魚不惑所指定睛一看,果然,那冰鋒之上,有一道開鑿出來的梯子,一直延伸向上,掩映在交鋒的冰峰上。</br> 只因它與冰峰同色,所以方才竟未看見。</br> 烏雅精神一振,既然有梯子,說明是有人開鑿出來的,有人煙,那就不太慌。</br> 其實,進(jìn)了這伏妖塔,就沒辦法去找談太師了,按照陳玄丘先前的說法,似乎找到談太師才能救他。</br> 但這時烏雅也顧不得了,眼下這種狀況,他只能先搞清楚所在,再想辦法救陳玄丘,如果實在救不得,那也是天命。</br> 烏雅把扛陳玄丘的活兒交給了曠子規(guī),自己走在最前邊,又恢復(fù)了那優(yōu)雅高貴的名士風(fēng)度。</br> 烏雅大人,可是最注重自己形象的。</br> 沿那冰梯,步步向上,快要走到那山峰一半位置的時候,赫然看見兩根晶瑩剔透的冰柱沖天而上,在空中搭出一座壯觀的門楣來,上邊以金粉寫就三個大字“盤瓠宮”。</br> 左右那兩根巨大的冰柱上,也以同樣的金粉寫就兩行大字:俯首觀海,與世隔絕我獨尊。</br> 仰天酌酒,逍遙自在第一人。</br> 曠子規(guī)吃驚地道:“盤瓠宮!這是住了一位何等高人,竟然有這么大的口氣?”</br> 烏雅也不禁肅然起來,妖族比人族實際的很,他們敬畏強者。</br> 這無垠的大海,古怪的無波,巨大的冰山,突如其來的巨鯨,再到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一副傲氣凌人的對聯(lián),都喻示著,這冰山之上,住著一位了不起的奇人。</br> 伏妖塔第一層住著的不是些道行淺薄的小妖小怪么,為什么會有這樣一處奇異的所有,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位奇人?</br> 一時之間,烏雅和曠子規(guī)都沒有想到這一點,眼前這一幕,已經(jīng)足以使他們確信,這冰山之上居住著的,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大高人。</br> 至于魚不惑,他根本就沒有想,反正想了什么,一會兒就會忘掉,他懶得浪費自己的精神。</br> 烏雅抖了抖自己的衣襟,肅然舉步,向那冰雪大門內(nèi)繼續(xù)延伸向上的臺階走去,有如朝圣。</br> 突然,一道人影從旁邊冰窟內(nèi)竄了出來,尖聲叫道:“什么人,未經(jīng)邀請,膽敢擅闖盤瓠宮,叨擾黃耳大仙!”</br> 烏雅和魚不惑、曠子規(guī)都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后一跳,差點兒因為站立不穩(wěn),一跤滑下冰山去。</br> 曠子規(guī)更是失手把已經(jīng)“木化”的陳玄丘撒手扔了出去,那塊“木頭”梆梆梆地在冰上彈跳了一陣,也不知道滑到哪兒去了。</br> 烏雅定睛一看,面前是個童子,扁而尖尖的嘴巴,綠豆大的一雙小眼,不禁大驚叫:“丑八怪,你是什么妖怪?”</br> 那童子生氣地道:“我不叫丑八怪,黃耳大仙說,我叫丑小鴨。”</br> 魚不惑吃驚地道:“難道有朝一日你會變成白天鵝嗎?”</br> 那童子驕傲地道:“不,我就是一只小鴨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