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絲萬縷,纏向陳玄丘。</br> 陳玄丘終于反應過來,可此時再欲后退,卻已來不及了。</br> 那不是一條線,而是無數條線,封鎖了他的所有退路,無論左右亦或身后,頭頂也在籠罩當中。</br> 那無數的線,就像一朵怒綻的菊。</br> 陳玄丘一劍揮去,鋒利的劍刃掠過絲線,可那是水。</br> 抽刀斷水,水只能更流。</br> 難道沒有辦法了?</br> 不……還有一個辦法!陳玄丘突然收劍,身形一側,避開南子的水劍,猛沖上去,張開雙臂,一把摟住了南子。</br> 然后,千絲萬縷就像繭一般,把他倆纏了個結結實實。</br> “卟嗵!”</br> 二人摔在了地上,幸虧地上有厚厚的絲絨地毯,不然聲音傳出去,只怕會驚動守在外邊的四男四女。</br> 兩個人倒在地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br> 半晌,南子才驚愕地道:“是你?”</br> 陳玄丘干笑了一下:“是我。”</br> 雖然他穿著衣服,可南子是光著的啊,那凹凸曲線,柔軟的彈性,哪怕是隔著衣袍,也能感受的十分清楚。</br> “勾動劍怎么在你身上?</br> 難道……”陳玄丘道:“不錯,我殺了白夜。”</br> 南子倒抽一口冷氣:“你的膽子,是真大!”</br> 陳玄丘道:“當初,我以一人之力,不通半點道法,就敢向鬼王宗發出滅宗挑戰,那時候你就該知道我的膽量了。”</br> 陳玄丘說到這里,突然問道:“你替姬侯來此,要和東夷王議盟?”</br> “不錯!”</br> 南子露出欽佩的表情:“不等返回姬國,半路上,姬侯就已開始了種種謀劃。</br> 命我半道返回,前來東夷,就是姬侯的命令。</br> 姬侯當真是一代梟雄。</br> 陳玄丘,大雍氣數已盡,這是天意。</br> 人莫與天斗,不如你投效姬侯吧。</br> 姬侯求賢若渴,以前的些許得罪,他不會放在心上的。”</br> 陳玄丘道:“姬侯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如此死心踏地的輔佐他?</br> 因為你南氏是姬國大族,要仰賴姬侯?”</br> 南子道:“世家大族要仰賴國君,國君同樣要仰賴世家大族,倒也談不上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效忠于他,而是因為……”南子凝視著陳玄丘:“天道輪回!每隔幾百年,一個王朝的氣數盡了,就一定會有取而代之者,讓這天下,重新煥發氣象。</br> 五百年前是這樣,現在,又到了該這樣的時候。”</br> 陳玄丘想起他所了解的輪回大劫的秘密,自然明白南子所說的話,但他卻嘲諷地道:“你會觀云望氣,占卜興衰?”</br> 南子搖搖頭:“我不會,也不需要。</br> 我不知道姬國是不是那個該興起的地方。</br> 我只知道,天下既然要亂了,就是這個王朝氣數將盡的時候了,誰最終能取代它?</br> 群雄并起后,總會有人脫穎而出。”</br> 陳玄丘道:“可是,如果你跟的姬侯并不是最后那個真命天子,你又能得到什么?”</br> 南子嫣然一笑,道:“你以為,我在乎那些世俗的權力?</br> 何況我一介女子,既不能入朝為官,又不能辟立為諸侯。”</br> 南子的神情嚴肅起來:“我只要站在反對大雍的一方,就是順應天意。</br> 順應天意,就是功德,有了功德,就有機會聚虛合道、渡劫飛升。”</br> 陳玄丘道:“你想成仙?”</br> 南子先是露出笑盈盈的眼神兒,然后漸漸轉為哀傷:“我,要上去找一個人。”</br> 情之一字啊。</br> 那個男人,究竟有多優秀?</br> 叫一個……不,是兩個女人,將近五百年了還對他念念不忘,不惜一切也要再見到他?</br> 陳玄丘突然驚出一身冷汗,不會是我爹吧?</br> 雖然我爹是人族,入了奉常寺才開始學習神通,所以此前不可能擁有這么漫長的生命。</br> 不過,難說他是不是也像南子一樣,通過轉生秘法,一直保有著之前的記憶。</br> 如果那個男人真是我爹?</br> 眼前這個女人就是我爹的仰慕者。</br> 可我,正把她抱在懷里,她還沒穿衣服……陳玄丘額頭的汗漸漸流了下來。</br> 南子看著他漸漸轉變的臉色,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由羞惱地啐了一口:“你想什么呢,他可從未成過親,不可能有兒子遺于世間。</br> 再說,他是四百多年前飛升的好嗎?”</br> 陳玄丘松了口氣,慶幸地道:“幸好幸好。”</br> 南子瞪著陳玄丘,說道:“現在,你控制住我了,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br> 殺了我?”</br> 陳玄丘猶豫了一下,道:“你是替姬侯來聯盟的,照理說,我真的該殺了你。”</br> 南子凝視著陳玄丘沒有說話,陳玄丘苦笑一聲:“可我……下不了手。”</br> 南子的目光閃了閃,還是沒說話。</br> 陳玄丘搖搖頭:“你我各為其主,有朝一日,難保不會生死一搏,不過,我不想現在殺了你。</br> 你把捆住我們的水絲放開,我不會傷害你,你走你的,我做我的,來日若真有一戰,大家再各憑本事罷了。”</br> 南子凝視陳玄丘半晌,突然把他向前一推,陳玄丘只覺整個身子向前一滾,再回首時,南子的衣服已經落在身上,她正把絲帶在腰間輕輕系了一個合歡結兒。</br> 這密集而柔韌的水線,竟然捆不住南子。</br> 南子淡淡地道:“本來,我是該殺了你的。</br> 既然你還有點良心,我也不忍把自己曾經救過的人再親手殺掉。</br> 你走吧。”</br> 南子一揮手,陳玄丘身上的束縛已然解去。</br> 南子既然能困住我,她就這么把我放了?</br> “你既一心擁護姬侯,只求立下功德,能飛升仙界,現在就這么把我放了?”</br> 南子抿嘴一笑:“為什么不可以?”</br> 陳玄丘看著南子,心中忽然一跳,難道……她看我生得俊俏,對我……生出了情意?</br> 我算算啊,女大三,抱金磚。</br> 女大三十,送江山。</br> 女大三百,送仙丹。</br> 女大五百,該怎么著?</br> 南子要是知道陳玄丘此刻正在算她的年齡,不知道會不會一生氣,又把陳玄丘捆起來。</br> 她繼續說道:“天意,是不可違的。</br> 所以,只要大雍氣數已盡,不要說是你,任何人來,哪怕是天上的圣人,也改變不了結局。</br> 所以,我放了你,我任你做你想做的事,而我想要的結局,還是不會改變。</br> 而且,阻力越大,最終贏得勝利時,功德才會越豐厚。</br> 所以……我干嘛不放了你?”</br> 南子微笑道:“最后給你一個機會,歸順姬國!我會幫你說項,絕對不會有人找你尋仇。</br> 否則,你的結局只有一個,你所堅守的,和你一起,徹底完蛋。”</br> 陳玄丘怔了片刻,也不知道此時自己該說什么,于是說了句令他很羞恥很中二的豪言:“我命由我不由天!”</br> PS:下一章稍晚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