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南山可移</br> 曳撒、圓帽、白幫官靴,這是陳玄丘為東輯事廠設計的制服。</br> 這樣一群衣冠鮮明的番子沖擊江湛江大夫府時,公卿為之駭然。</br> 江湛和楊東彬還是頗有區別的,楊東彬雖然也是上大夫,但其封地在大雍內陸,受到朝廷節制甚多。</br> 誰也沒想過,雍天子對江湛竟悍然下手,因為江家的封邑在東面,毗鄰東夷部落,擁有極大的自主權,相當于半個諸侯。</br> 雍天子對江湛下此毒手,就不怕江家反了,投向東夷一方?</br> 一旦江家反了,放開防線,引東夷入關,東方之患就要進入大雍腹地了!</br> 很顯然,雍天子不怕!</br> 年輕的君主在這一點上,一般都強于年老的君主。</br> 他們的棱角還沒有被磨平,他們是有脾氣的。</br> 江家的家將門客拼死反擊,想救江湛逃出中京。</br> 東輯事廠與之死戰,雙方死傷慘重。</br> 最終,江湛還是落到了東廠手中。</br> 于是,他直接被拉上街頭,寸磔而死。</br> “磔”本來不是用于人的,原本是殺牲以祭神,把祭牲肢解。</br> 肢解犧牲,就叫“磔”,江家的反抗激怒了東廠,蜚蠊便下令,將其當街寸磔。</br> 相打無好手,本來殷受下令只殺江湛一人,可江家反抗激烈,東輯事廠不以武力見長,死傷不小。</br> 東廠番子激憤之中,縱有些活捉了的江家人,也被他們籍口反抗,當場格殺。</br> 因而,江家最后竟落得個血屠滿門的下場,真正活下來的江家人都是幾歲以下的孩子,因為實在沒辦法編排他們一個反抗的罪名,這才得以活命。</br> 陳玄丘的敲山震虎之計發生了效果,王子啟和王子衍,乃至一些一直跟在他們身后鼓噪的鐵桿兒,個個驚慌不已。</br> 江家受到了這樣的嚴懲,他們不相信天子會放過他們,只以為這是朝廷還沒查到其他人參與煽動難民的證據。</br> 可是,既然江家伏誅,繼續追查下去,用不了多久,一定能把他們揪出來,那時又該如何?</br> 王子衍沉不住氣了,找到大哥王子啟商議良久,也拿不出個主意。</br> 這兩位蔫兒壞,背后使壞下絆子很有一套,叫他倆公開站出來,卻實在缺乏勇氣。</br> 這時候,一個清麗絕塵的女子出現了。</br> 雖是潛入王子啟的府邸,她卻未著勁裝,一襲曲裾深衣,高貴典雅大方。</br> 冰肌玉骨,姿容清麗,裙裾裁剪得體,三繞的曲裾深衣把她姣好迷人的體態巧妙地襯托出來,曲線曼妙無倫。</br> 王子啟和王子衍都是擁有過很多美女的男人,見了這樣風情的美人兒,仍然不禁神旌搖蕩。</br> 王舒窈何等人物,自然一眼看出兩人的色授魂銷,心中暗生鄙夷:這兩個廢物,一見美人兒便把持不住了,這一點上,較之姬侯和公子考還差了許多。</br> 但是,今日有為而來,王舒窈自然不會把她心中的鄙夷暴露出來,而是淺淺含笑,表明來意:“兩位王子已大禍臨頭了,你們還未察覺么?”</br> 王子衍驚道:“姑娘這話從何說起?”</br> 王舒窈道:“天子未經審判,直接當街宣告罪名,斬了江湛,甚至絲毫不顧忌消息傳至東方,引起江氏嘩變,可見他殺心已起。如今只待查到證據,屠刀便將斬到兩位王子頭上。”</br> 王舒窈嫣然道:“我主如今被困于陳玄丘府上,我姬國已有大批高手云集于中京,想救出國君。長公子考,親自趕到了中京城,現在正在暗中籌謀其事。</br> 我姬國,只想救得國君安全返回,可是有雍天子在,國君縱然能得逃脫,天子一旦詰難,又將如何?所以,長公子派我來,想與兩位王子打個商量。”</br> 王子啟沉聲道:“商量什么?”</br> 王舒窈道:“你我兩下里聯手,我等救國君歸去,而兩位王子,則罷黜昏君,另擇賢明為天子。”</br> 王子衍大喜,看了王子啟一眼,卻見他神色依舊平靜,忙也按捺了喜悅的心情。</br> 王子啟道:“廢黜昏君,談何容易。”</br> 王舒窈道:“的確不容易,非得天時、地利、人和,否則,天下共主,如何推翻得了。”</br> 王子衍忍耐不住,道:“我們要如何做,才能推翻老三?”</br> 王舒窈道:“如今中京城中有百萬難民,這股力量一旦發動起來,洪水一般,誰能阻擋?</br> 兩位王子這些年來,暗中也蓄養了不少甲士弩手吧?用之以戰陣,人數太少,不足為恃,但若用來奇襲王宮呢?”</br> 王舒窈明眸顧盼,微笑地道:“天下,是殷氏的天下。是三王子做天子,還是大王子、二王子,對天下諸侯公卿來說,并沒有什么區別。</br> 更何況,殷受登基以來,所為種種,諸侯多有微辭,就更不會站在他的一邊。</br> 如果,我們能發動難民作亂,引起京中動蕩,牽制住守城兵馬,我等這邊奇襲陳玄丘府,搶回國君。兩位王子這邊,以一路奇兵奪宮,只消控制了殷受,天下定矣!”</br> 王子啟沉默片刻,道:“中京難民潮,是天時。四方諸侯公卿,是人和。你我雙管齊下,趁亂一襲王宮,一奪姬侯,使其首尾不得相顧,是為地利。對么?”</br> 王舒窈欣然道:“王子睿智!天時地利人和皆可得,則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br> 王子衍見美人兒夸獎大哥,心生醋意,忙搶著道:“大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咱們與其坐而待斃,不如依王姑娘所言,與他做上一場!”</br> 王子衍摩拳擦掌地道:“集合你我兩家甲士弩手,與公子考定好時間,兩下里一起動手!到時大哥可鎮守于此,主持大局,小弟愿親率精銳,殺進王宮。”</br> 王子啟沒理他,沉思片刻,對王舒窈道:“如今東廠到處抓人,不好行動。你們有把握……挑動滿城百姓鬧事?”</br> 王舒窈嫣然一笑,道:“這件事,由本姑娘親自負責,想在中京鬧出些亂子來,易如反掌!”</br> 王子啟道:“既然這樣,你我兩邊,可在中京大亂后,再行動手。”</br> 王舒窈道:“那是自然。”</br> 王子啟道:“好!再捱下去,只有死路一條了,我同意與公子考合作。既然要做,便事不宜遲,明日一早,我們就動手。”</br> 王舒窈欣然起身道:“大王子雖然寡言,卻是剛毅果斷,舒窈佩服!既然如此,我馬上回稟長公子,以備明日之戰。”</br> 王子衍趕緊起身道:“大哥這府邸戒備森嚴,出入不易,我送姑娘。”</br> 王舒窈微笑道:“兩位王子還是好生計議一下明日之戰吧,成則至尊,敗則身死,不可不拼,不可不慎!告辭!”</br> 王舒窈身形一旋,原地化作點點星光消散。</br> 王子衍伸出手去,卻看到那婀娜的身姿就在眼前化作泡影,連她的柔荑也沒摸到,不禁微生悵然。</br> 王子啟坐在案后,冷眼看著王子衍舉動,心中冷笑:“美色雖然可人,卻不可破了定功,亂了方寸。</br> 待我奪宮功成,只須一道詔書,還怕姬侯不把這美人兒乖乖給我送來?似你這般蠢物,也配覬覦神器!”</br> PS:上午跑了半座城去開會,下午方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