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殷受睜開眼睛,剛抻一個懶腰,忽然看見一條青綠色的小蛇就盤在自己枕邊。</br> 殷受瞪著青蛇,青蛇也瞪著殷受,咝地一吐舌信兒……</br> 陳玄丘在院中打了一趟拳,茗兒早早起來了,就站在角落里看著,待陳玄丘收拳吐氣,便笑吟吟地迎上來,拍手道:“陳大哥,你這拳腳真是威猛,每一拳每一腳都有若霹靂炸響,和你平時斯斯文文的樣兒真是大不一樣。”</br> 陳玄丘笑道:“家師這一脈的武功,一向走的是剛猛霸道的路數。你是沒見過我大師兄使這套拳法,那才真的是步步霹靂,拳拳雷霆。”</br> 二人正說著,“吱呀”一聲,殷受的房門開了。</br> 殷受手里提著一條軟綿綿的小青蛇,一出房門,順手就往草叢里一丟,笑呵呵地對二人打招呼道:“陳大哥、談姑娘早。我一覺醒來,竟發現枕邊盤著一條蛇,你說巧不巧,這膽很明目的,我才吞下去,就覺得神清目明,清醒了許多。”</br> 陳玄丘訝然道:“你竟生吞了蛇膽?小心著些啊,這要不小心弄破了,可是苦的很。”</br> 殷受兩眼一亮,道:“陳大哥你也吃過么?”</br> 陳玄丘道:“我在山上的時候經常吃。”</br> 茗兒抿著嘴巴,一想剖蛇吃膽的畫面就覺得好惡心。</br> 不過,玄丘哥哥既然說他也吃過,這反感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了。</br> 李鏡吩咐廚下為他們準備了一些雖然清淡、卻也豐盛的早餐。</br> 殷受大概是吃了蛇膽之故,胃口大開,光是他最愛吃的雞蛋,就一氣兒吃了四個炒蛋、四個水煮蛋,外加兩個蒸蛋糕。</br> 早餐之后,李鏡仍是一身常服,笑道:“車馬已經備好,這陳唐關名勝古跡實也不少,李某便陪三位一起去逛逛。”</br> 李鏡四下一看,沉下臉來,向身邊家將問道:“娜扎呢,快找他來。”</br> 李鏡雖然不太喜歡這個三兒子,但怎么說也是自己的骨肉,有幫扶他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br> 他位至一鎮總兵,這一輩子基本走到了仕途盡頭。如今三王子駕臨陳唐關,這么大的機緣,當然該留給兒子。</br> 他長子和次子都隨異人修行,從小在外,這個親近未來天子的機會,怎么能讓小兒子再錯過呢。</br> 李鏡一向以軍法治家,家規嚴厲。他讓娜扎與他同去,娜扎還真不敢違拗,過了一會兒,忸忸怩怩地還是來了。</br> 茗兒一瞧娜扎的模樣,便奇道:“咦,這才一夜的光景,你這嘴唇怎么了?”</br> 娜扎放下遮在唇上的手,瞪起眼睛道:“我遮著你都看得見?”</br> 李鏡一瞧兒子唇上腫起一個紅通通的小包,瞧著……嗯,有點像三瓣嘴兒。</br> 李鏡不禁愕然道:“你這是怎么了?”</br> 娜扎訕訕地答道:“唔,我昨夜睡覺,夢見在逮一只大王八,一撲就翻到了地上,結果王八沒逮到,嘴唇卻磕破了。”說著,有意看了陳玄丘一眼。</br> 茗兒聽了不禁吃吃直笑。</br> 李鏡心中嘆氣,這孩子,實在頑劣,不省心吶,如果是另外兩個兒子,怎么會在貴客面前這般出乖露丑。</br> 李鏡當著三王子的面不好苛責他,便忍氣道:“你隨為父,陪伴三王子、陳公子和談姑娘四處游覽一下。”</br> 一行人乘了馬,離了府邸不遠,便見到了昨日在后窗外可以看到的那片湖泊,湖水澄凈,碧波蕩漾。</br> 湖畔蘆葦隨風,野鴨出沒飛翔。</br> 這一路行去,小湖套大湖,大湖又套湖,仿佛九曲連環一般,風景實是雅致。</br> 李鏡騎在馬上,興致勃勃地介紹道:“這里共有大小數十個湖泊,此地百姓稱之為團泊。至于地下熱泉,倒是只有李某府中才有一眼,三位昨晚可沐浴過么?那溫泉泡過,再撫肌膚,會覺光滑許多。”</br> 茗兒摸了摸自己小臂上的肌膚,還真如李鏡所說,那細膩的肌膚質感,比平素更顯幼滑細嫩了些。</br> 再往前去,便見一座大廟矗立在那兒,廟旁便是阡陌百畝。道路另一側,則有農舍數百幢,顯見是個繁華的村莊。</br> 陳玄丘疑惑道:“那是什么廟宇?”</br> 李鏡向前一看,道:“哦,那是共有三座廟,分別是媧皇廟、真武大帝廟還有龍王廟。據說它們的歷史相當久遠了,至少也有上千年之久。我們去瞧瞧。”</br> 李鏡一邊引路,一邊道:“因為這里是江河入海口,又有每半個月一次的大集,到時候四面八方,十數萬百姓,都會聚集來此,最是熱鬧。所以曾有許多廟宇建在這里。</br> 不過后來年久失修,又常有百姓盜取大木磚石,運回家去自用,便有很多廟宇破敗消失了。如今只剩下這三座廟宇,殿宇風格甚是古拙,倒可一觀。請!”</br> 眼見到了廟宇前,李鏡下馬,邀請幾人入內一觀。</br> 娜扎乃‘蒼胡頡’神珠修成人形,按照他悠久的壽命,現在只算是十幾歲的一個少年,來到這人間還是十幾歲的一個少年,玩心自然重些,跟著大人規規矩矩地走路,心里不耐煩之極。</br> 一瞧他們要進廟去游覽,娜扎暗暗松了一口氣,便故意落在后邊,未隨他們進廟,待他們進去,自己就往旁邊田埂上玩耍去了。</br> 陳玄丘幾人隨著李鏡首先進了最大的那座媧皇宮,里邊只有一個無精打采的廟祝照料,那廟祝四十出頭,瘦小枯干,眼皮總是抬不起來的樣子。</br> 這里果然久不見香火了,顯得十分蕭條。原本雕梁畫棟的殿宇,色彩盤剝,殿柱皸裂,上首一張香案也是光禿禿的,香案上前便是媧皇圣像,金身上落滿灰塵。</br> 李鏡道:“我大雍四百多年的江山,代代賢王垂拱而治,天下無事,四海升平,徭役不興,年谷豐稔。百姓們既無戰亂之苦,又無天災人禍,安樂太平,無所求也,也就少有祈神求仙貢獻香火的事情了,這諸神廟宇自然也就冷清了。”</br> 廟祝沒精打彩地道:“大老爺說的是,只是苦了我這等人,連點油水都沒得。三處廟宇,如今只小老兒一人照料,前年上收了個小徒弟,也受不得此間清苦,跑掉了。”</br> 李鏡等人都是便裝前來,所以那廟祝只曉得他們是富貴人家,卻不知道真正身份,才敢這么說話。</br> 李鏡笑道:“那又有何不好?你瞧你正當壯年,做些什么事掙不到一口飽飯吃?偏要在這里等別人施舍,不事生產,只管伸手,沒人照顧時,自然沒你的飯吃。”</br> 這邊李鏡跟那廟祝說著話,殷受卻走上前去,抬頭看了看那殿上的媧皇神像,雖然滿是灰塵,保存尚還完好。</br> 瞧她眉眼,端莊秀麗,芍藥籠煙,依稀與他那日在姬國后宮中,一見便讓他神魂顛倒的美女相仿。</br> 其實這媧皇像與那南子長相倒未必相仿,只是都屬于嫵媚成熟的風韻美人兒,容顏氣質自然多少有些相仿。</br> 殷受情不自禁,便指著那媧皇神相大聲贊道:“世間美女百態千姿,我卻只喜這種端莊秀麗成熟嫵媚的。若我能得此等女子,定要求父王賜我為妃,寵之憐之,呵護珍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