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什么,為什么?”老朱聲如洪鐘大呂般,在奉天殿里咆哮。雙眼惡狠狠的瞪著韓度,好似他就是那個破壞自己一番好意的壞人一般。</br> 趴在地上的韓度,心里忍不住腹誹。“老朱讓利給百姓的確是一片好心,但是這世上的事又不說只要有好心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好心辦壞事的時候,不要太多?!?lt;/br> 韓度面對老朱的厲聲質問,只好硬著頭皮抬起頭,說道:“皇上,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百姓生活本就是不易,如果面對價格太低的石炭,沒有人會再去選擇價格高昂的木炭。如此一來木炭售賣必然會全部關門,而那些靠著木炭為生的人,也會因此失去生計,便只有死路一條?!?lt;/br> 韓度的聲音不大,但是在這個落針可聞的奉天殿里,卻是輕易的傳出去老遠。</br> 等了良久,老朱眼睛通紅瞪著韓度。雖然他不想就此放棄,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韓度說的有道理。那些靠著木炭來維持生計的百姓,本身就不怎么可能有多少積蓄,如果一旦木炭賣不出去,沒有了收入來源,那除了等死,老朱也不知道他們還能夠做些什么。</br> “那你以為,應當如何?”老朱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問出這句話。</br> 韓度聽了,心下大定,只要老朱還能夠聽的進去諫言就還好。他最怕的就是老朱一意孤行,那樣的話,韓度也沒有什么辦法。就算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不可能能夠勸阻老朱。</br> “皇上,一片愛民之心,日月可鑒。其實就算是按照臣建議的價格發賣石炭,百姓也是會得利的?!?lt;/br> 老朱聞言,呵呵冷笑幾聲,“按照你的價格發賣,朕除了看見你能夠發財之外,看不到百姓能夠得到半點的好處?!?lt;/br> 這話咋說的?什么叫臣發財?明明是您老發財好不好,臣才占了一成股,而您可是占了五成。哦,對了,太子還占了四成,是你們父子兩人發財。</br> 不過這話,韓度也就只能夠在心里想想。</br> “回皇上,以往整個京城都是靠著木炭來供給,現在多了石炭,那么百姓選擇的余地便多了一個。石炭本身就比木炭要便宜不少,百姓使用石炭便算是得利了。只是因為石炭燃燒起來會產生大量的煙塵,而沒有使用木炭那么好罷了。如果把石炭的價格定在一百三十文左右,那么家境窘迫的人家可以為了節約銀錢而選擇使用石炭,而那些家境優渥的人家也可以繼續使用方便、干凈的木炭。這樣一來,雖然木炭的價格會有所下降,但是也不至于瞬間便跌落到谷底,給了靠著木炭維持生計的人一個緩沖的時間?!?lt;/br> 京城的木炭價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甚至比周圍的承宣布政司要高?;旧隙际蔷S持在三百八十文以上,最高的時候能夠達到四百五十文。當然,也不要以為木炭的價格高,那些靠著木炭為生的百姓生活就有多好。其實木炭高出來的價格,是被那些從事木炭生意的人拿掉了,和從事木炭行業的百姓,沒有什么關系。</br> “準奏!”</br> 最終,老朱考慮再三,還是軟了下來。</br> 畢竟韓度說的有道理,不能夠因為要讓利于百姓,便將另外一個維持著不少百姓生計的行當給碾進泥地里。</br> 韓度頓時送了一口氣,他怕的就是老朱堅持一刀切給百姓讓利。</br> “吾皇圣明!”</br> 韓度和朱標二人一起從奉天殿里,退了出來。</br> 韓度落后朱標半個身位走著。</br> 朱標忽然轉頭看了韓度一眼,輕笑著道:“想不到父皇竟然會聽從你的意見,要知道以往雖然也有人能夠勸住父皇,但是這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事情。你可真有能耐。”</br> 韓度聽了,回頭朝奉天殿看了一眼,好似看見了正在里面批閱奏折的老朱。</br> 回過頭來,搖著頭和朱標說道:“不是臣有本事,而是皇上憐憫蒼生,心里裝著百姓疾苦。”</br> 朱標面色更是古怪,試探著小聲說道:“你真的這樣認為?”</br> 韓度知道為什么朱標神色會這么古怪,韓度自從為官以來,雖然接觸的官員不多,但是市井之間都是聽說老朱殘暴。</br> “臣就是這么認為的?!表n度點頭,繼續說道:“臣知道殿下想要說什么,臣認為皇上的舉動很公平,視百姓為豕犬者,皇上自然也會視其為豕犬。”</br> 朱標聽了,有些茫然的說道:“可是孤的老師曾說過,士農工商,士是幫助皇上管理天下的,自然便應該高于其他三民,就算是父皇也給了士人相當多的優待的~”</br> 韓度又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心里厭煩不已,不顧朱標的面子,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叭魏我粋€群體,都只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說話的。殿下身為太子,應該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除了皇家之外,誰也不能高人一等?!?lt;/br> 韓度說完,見朱標陷入沉思,也不去管他,斯斯然便走了。</br> “為何?”等到朱標回過神來出聲的時候,已經看不到韓度的影子。</br> 朱標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韓度可是說過,要想他解答疑惑,可是要幫他的忙才可以的。低頭一聲苦笑:“韓度啊,韓度~”</br> 朱標能幫他嗎?這怎么可能~</br> 韓度也不急,對于自己的知識很有信心。朱標現在強忍著不找他解惑,總有他忍不住了的時候。</br> 回到鈔紙局,韓度悄悄的準備了制作玻璃的材料,混合起來一般人也看不懂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東西。在黑子的幫助下,韓度順利的燒出來玻璃。然后用準備好的工具,將玻璃制作成各種試管、燒杯之類的。</br> 黑子驚恐的看著韓度熟練的操作,見到燒制出來的透明玻璃的時候,更是面色煞白,生怕韓度就殺人滅口了。</br> 韓度回頭看到黑子的樣子,輕笑一聲。</br> “大人,我,我死都不會說出去的。”黑子連忙保證道。</br> 韓度見大功告成,瞬間感覺到身體無比的勞累,一屁股坐到地上。撇撇嘴,說道:“就算是你想說出去,你也辦不到。你只是知道燒制流程罷了,這些材料的配方你可不知道。這不像燒制水泥那么簡單,不是通過不斷的嘗試就可以做出來的。”</br> 韓度沒有那么傻,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輕易的交出去,尤其是現在他正需要積攢籌碼的時候。</br> 黑子聽了,心里落一塊大石,不過他還是向韓度保證:“大人,我不會說的?!?lt;/br> 韓度無所謂的點點頭。</br> 有了器皿,韓度配比制作棉漿的藥水就方便的多了。首先,韓度先把硫酸給制作出來。硫酸怎么制作?簡單的很,明礬加熱就可以了。至于明礬,那里有?明礬現在是一味中藥,去藥店里找,幾乎都能夠找到。有了硫酸就能夠制作硝酸和鹽酸了,這三酸可是并稱為現代工業的三大基礎。</br> 鈔紙局原來浸泡鈔紙原料的地方,黃老按照韓度的吩咐,將原本的池子里的淤泥全部清理干凈,再用水泥沙子抹了一遍,用水泥灰拋光?,F在整個池子已經完全和以前是兩個模樣。m.</br> 清理干凈的池子重新被倒入清水,再把棉花浸泡在里面。</br> 韓度和熊蒔等人站在池子邊上。</br> 一桶桶韓度配置好的藥水,放在一邊。</br> “大人,一切都按照你的要求,準備好了?!毙苌P說道。</br> 韓度點點頭,沒有一絲猶豫,手高高舉起揮下,“倒吧?!?lt;/br> 一桶桶的藥水倒入棉花里面,匠人們不斷的用長長的木桿將棉花不斷的攪拌,讓它和藥水混合均勻。</br> 韓度見一切妥當,便帶著熊蒔和黃老離開了這里。</br> 來到事務放,韓度揮手示意兩人坐下。</br> “黃老,石炭礦發賣的事情,本官已經像太子殿下請示過了。殿下給了十二個鋪子,你讓人直接將石炭運送到這些鋪子里面,由太子殿下的人發賣便可?!?lt;/br> 黃老點頭,回道:“是?!?lt;/br> 韓度便把石炭發賣的事,放下心來。轉而說道:“現在咱們說說鈔紙制作的事情?!?lt;/br> “請大人示下。”熊蒔和黃老頓時回道。</br> 韓度起身背著手走了幾步,說道:“鈔紙的制作,紙現在是有了。”</br> 熊蒔聞言,頓時反應過來,“大人是想要用棉花來做紙?”原本熊蒔還奇怪韓度買棉花來干什么,原本還以為是準備給匠人們發棉花呢。但是后來,韓度將棉花又是浸泡,又是加藥水的,到現在竟然說制作鈔紙的紙已經有了。他那里還不明白,韓度原來是用棉花來做紙?</br> “對。”韓度笑著點頭。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必要瞞著他們兩人。而且就算是想瞞也瞞不過,畢竟等到把紙做出來,他們自然也就知道了。</br> 而且用棉花來造紙的關鍵,不在棉花上,而是在韓度配置的藥水上。沒有藥水,棉花浸泡在水里,只能夠變成一灘惡臭的黑水,而不是雪白的堅韌的紙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