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般人貿然前去，被工部的阻攔著不讓進門，倒是有可能。</br> 但是寶鈔提舉司畢竟現在和工部有著一點合作，報上了緣由居然還被攔著不讓進，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br> 韓度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不過倒也沒有多想，隨口問道：“黑子家里呢？派人去看過沒有？”</br> “一發生這樣的事，小老兒第一時間就派人到黑子家里看看去了，結果剛才人回來了。黑子的家里人說，他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都還以為他在鈔紙局里做工呢?！?lt;/br> 黃老雖然神色慌張，但還是條理清楚的把事情說了出來。</br> 啪！</br> 韓度把毛筆按在桌子上，抬頭，神情嚴肅的看著黃老。</br> 黃老被韓度看的不知所措。</br> 不過沒有讓他多等，韓度說道，“備馬，本官走一趟工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br> “哎！”黃老連忙點頭答應。</br> 韓度快馬加鞭，來到工部，剛到門口便被守衛給攔了下來。</br> “這位大人止步，請問大人到工部有何公干？”</br> “本官到工部是找何沛之何大人，并無公干，還望小哥通傳。”韓度抱拳一禮，客氣的說道。</br> “原來如此，”守衛也客氣的回了韓度一禮，“不過大人來的不巧，何大人今日在虞衡清吏司，不再這里，大人可以到那里去找何大人?！?lt;/br> 不在？</br> 韓度也沒有多想其他，和守衛問清楚虞衡清吏司位置，便和他告辭，朝著虞衡清吏司而去。</br> 來到虞衡清吏司韓度再次被攔下，正在和守衛解釋的時候，恰巧看見何沛之從里面走出來。</br> 韓度立時高喊一聲，“何大人留步?！闭f完就躲開守衛，徑直朝著何沛之走去。</br> 守衛見此，也不好繼續阻攔，便放任韓度進去。</br> 何沛之聽見有人喊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去，看見韓度的瞬間，臉色一變，就要轉頭裝作沒有聽見離開。</br> 可是韓度原本就沒有離他多遠，就這么會兒功夫，韓度已經攔在何沛之面前。</br> 不得已，何沛之只好笑著和韓度打招呼，“原來是韓大人，韓大人不再寶鈔提舉司公干，不知道來這里干什么？”</br> 這話聽著，好似有點不喜歡自己來這里的意思啊。</br> 這么明顯的拒之門外的意思，韓度豈能聽不出來？</br> 韓度撇了何沛之一眼，對此也沒有和他計較。別人態度冷淡，韓度也不會和他熱情，自己今天是來找黑子的，只要找到人自己轉身就走，誰還稀罕來這虞衡清吏司的衙門不成？</br> “下官是來找手下的人的，下官手下那幾人借給大人用這么長時間了，也該還給下官了吧？”</br> “原來是這事，”何沛之恍然大悟，笑著道：“好說，好說。不過......”</br> “不過什么？”</br> “不過那幾人現在可不能夠給你，他們是你派來教工匠制作水泥的，在水泥制作成功之前，他們都不能離開，你再等等吧?！焙闻嬷蝽n度解釋。</br> 什么叫水泥制作成功之前不能離開？也就是說到現在，這么久了水泥還沒有制作成功？</br> 黑子這幾人在搞些什么？這么長時間難道還教不會工部的工匠？這些工匠難道都是豕嗎？</br> 何沛之原本以為他這樣說，韓度便會離去。</br> 那知道韓度在聽完了之后，卻搖頭說道：“何大人，下官的鈔紙局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給黑子去做。這樣吧，您先讓黑子跟下官回去，等他把事情做完了，再讓他回來，可好？”</br> 怎知，韓度這話一出口，何沛之頓時變了臉色，再沒有剛才那樣臉帶笑容的樣子。</br> 反而是臉色變得陰沉，向韓度厲聲道：“韓度！讓你手下教工部的工匠制作水泥，這是皇上的旨意，現在水泥尚未制作成功，你便要將人帶走，你是想要抗旨不成！本官見你少不更事，區區一個八品官而已，不和你計較，識相的趕緊滾回去?！?lt;/br> 說完，何沛之袖袍一甩，再也不理會韓度，就要離開。</br> 韓度聽完臉色一沉，斜跨一步再次攔在何沛之面前。</br> “大人這是在品級壓下官？”雙眼輕蔑的看著何沛之，韓度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再也不與他客氣，“皇上雖然有旨意讓下官派人教工部制作水泥，但是皇上可沒有說過，把下官手下的人給工部。下官既然派人來工部教了這么多天，便算是完成了皇上的旨意，至于你們學不會，那是你們自己蠢，與下官無干。現在把人給下官，那一切都還好說，否則別管下官不給大人六情面?！?lt;/br> “韓度！”何沛之眼睛瞪圓，厲聲喝道：“本官看你是忘了這是哪里，這里是虞衡清吏司，不是寶鈔提舉司，容不得你在這里放肆。來人，把他給本官轟出去！”</br> 周圍的守衛聽到何沛之的話，立刻就朝著韓度圍了過來。</br> 韓度沒有想過這何沛之會直接翻臉，眼看就要吃虧。韓度眼明手快，瞬間出手捏住何沛之的手腕，一扭，便將何沛之的手臂給提到他的背上。</br> “啊......”只聽見何沛之一聲慘叫，整個人像是煮熟的蝦子一般，低頭弓著腰身。</br> 這時候，韓度才好整以暇的用手掌將何沛之的中指給死死的握在手里。</br> 眼看著守衛還要繼續上前，韓度大喝一聲，“退后?！?lt;/br> 同時，握住何沛之中指的手掌微微一折。</br> “??！”何沛之又是一聲慘叫，連忙喊道：“退后，退后，都給本官退后，聽見沒有......”</br> 守衛見此，再也不敢上前，看何沛之暫時沒有危險，便紛紛朝后退去。</br> 韓度滿意的笑了，手掌微微一松，何沛之的慘叫聲立止。</br> 緩過氣來，何沛之弓著腰身立時朝韓度吼道：“韓度你混蛋，趕緊放開老夫，你可知道當眾挾持朝廷命官是個什么罪名？”</br> 韓度這時候那里還去管什么罪名？厲聲說道：“別忘了，我也是朝廷命官。有罪沒罪你說了不算，皇上說了才算。”</br> 大明朝的官員本就彪悍，別說是在官衙里打架了，就算是御前打架的都有，而且還在御前有人打死了人呢。結果打架的人還不是屁事沒有？當然，那是在明朝中后期發生的事，現在老朱還坐在龍椅上，可以沒有人敢在老朱面前這么放肆。</br> “走，現在帶我去找人。”韓度完全不理會何沛之的威脅，提了提他的手指，“或者你想要多吃點苦頭？”</br> 何沛之又是一聲慘叫，連忙告饒道：“去去去，這邊，人在這邊?！?lt;/br> 韓度就這么抬頭挺胸，手里提著何沛之一根手指，像是提著一只小雞仔似的，朝著何沛之指的方向找過去。</br> 韓度帶著何沛之離開，剩下幾個守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他們很快便反應過來，連忙去里面通知其他大人。</br> 韓度按照何沛之的指示，來到一間屋子門口。</br> 毫不客氣的一腳踹開大門，房屋內的景象讓韓度目眥欲裂。只見黑子和其他兩人都被分別綁在柱子上面，身上衣衫有著大大小小的豁口，上面還滲透著血跡，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鞭子抽過。</br> “大人，”</br> “大人......”屋里的人見到門被踢開，注意力便被吸引過來，看見在韓度身邊弓著腰身的何沛之連忙驚呼出聲，就要上前來。</br> “滾開！”韓度眼睛一瞪，手里不自覺的加重了力氣。</br> “??！”何沛之一聲慘叫，連忙呵斥其他人，“退下，退下，趕緊都給本官退下。”</br> 黑子的傷勢明顯最重，看見韓度進來，便露出一個笑容，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好似多說一句話要耗費他極大的精力。</br> 另外兩人要比黑子有精神的多，見到韓度進來，立刻大喊。</br> “大人”。</br> “大人快救救黑子，救救我們......”</br> 韓度滿腔怒火，俯身在何沛之身邊，咬牙切齒的問，“這就是大人不讓我帶人走的原因？”</br> “誤會，”何沛之神色大變，立刻喊道，“韓度你誤會了。這是他們遲遲沒有教會工匠制作水泥，本官以為他們敝帚自珍不愿意交出水泥技藝，因此才小懲大誡，絕不是你像的那樣?！?lt;/br> “大人冤枉啊，”其中一位工匠聽到何沛之的話，連忙向韓度喊冤，“大人明鑒，不是我們藏私不教他們。而是他們根本就不按照咱們說的來，石灰沒有發透，灰渣磨的不夠細，這樣的東西就拿去燒水泥，失敗了就怪罪于我們，說我們藏私不把真正的技藝教給他們。然后就被捆起來打，大人我們冤枉啊......”</br> 韓度氣極了，輕聲在何沛之耳邊問，“是這樣的嗎？何大人？”</br> “韓度，你我同朝為官，何必，何必因幾個匠人而鬧的不愉快？”何沛之語氣緩和，向韓度勸說，“你把本官放開，今天這些事你就當做沒看見可好？本官也不會計較你如此對我的事?！?lt;/br> 何沛之開始和韓度談起條件。</br>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一個個都閉上了嘴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