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韓度都還要和自己討價還價。</br> 這樣的人,心里豈能還有一絲半點的善意?</br> “大人作為一縣父母官,想必也是對農桑之事有所了解。”韓度側著頭說了一句,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周縣令,端詳他的反應。</br> 周縣令聽了,沒有接韓度的話,只是嗤笑一聲。</br> 韓度知道這是周縣令對自己不滿,不屑于搭理自己,不過就這么一聲嗤笑,韓度便聽出來周縣令對此頗為自得的語氣。頓時對自己心里的想法,更有了幾分信心。</br> 微微一笑,韓度繼續說道,“百姓務農,有農忙農閑之分,農忙本官也不多說,無非是百姓都忙于耕種。但是農閑呢?百姓除了為朝廷服徭役之后,便無事可做啦。”</br> 韓度語氣夸張,兩手一攤。</br> 周縣令看著皺眉,沉聲問,“你到底想要說什么?”</br> “本官想說的是,本官可以用花錢的方式,雇傭農閑時的百姓來開采石炭礦。如此一來既不耽誤農耕大事和徭役,百姓也可以多得一份收入,哪怕是就是買幾擔米,那也是好的呀。這就是本官留給百姓的好處。”</br> 韓度將后世農民工的模式給照搬了過來。</br> “你的意思是,你出錢雇傭百姓?”周縣令語氣開始緩和下來。</br> “不錯。”韓度點頭確定。</br> 周縣令低頭沉思,來來回回踱步。</br> 韓度也不去打擾他,就讓周縣令在那里冥思苦想。</br> 周縣令思考良久,也實在是想不到韓度出錢雇傭百姓這里面究竟有沒有問題,或者說有什么問題。但是他畢竟是吃過韓度一次虧的,上一次韓度買荒山,他不也是覺著沒有問題嗎?他還以為自己賺大發了呢,結果呢?差點沒有因此,而人頭落地。</br> 從那個時候起,周縣令就對韓度就提起了一百個小心,生怕再次被韓度給坑了。</br> 雖然想直接拒絕韓度,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br> 畢竟韓度給的畫餅有些大,也有些好吃的樣子。韓度有一句話沒有說出,那就是百姓在農閑之事,真的是無所事事。</br> 朝廷在農閑之事征調民夫,搞修理水利、修葺道路。其實也有一個原因,就是擔心百姓在無所事事的情況下聚集生事。</br> 韓度的辦法如果能夠給百姓增加一些收入,別說是買幾擔米,哪怕是能夠扯兩尺布,那也是好的,總比他們無所事事要強的多。</br> 思慮再三,周縣令最終還是朝著韓度狠狠點頭,“本官可以答應你農閑時雇傭百姓開采石炭,不過你也要答應本官一個要求。”</br> “請說。”韓度示意周縣令但說無妨。</br> “你只能夠雇傭本縣的百姓開采,不能雇傭其他人。”在周縣令看來,只要雇傭的都是縣內的百姓。那么到時候,就算是韓度憋著什么壞水,他也不怕。只要他還是縣令,登高一呼,這些百姓自然會站到他的這一邊。至于他不是縣令了,既然他都已經不是縣令了,那這縣內的事情和他有什么關系,韓度更是別想坑他。</br> 原本周縣令認為自己這個要求不過分,韓度一定會答應的。</br> 結果沒有想到,韓度聽了直接搖頭拒絕,“這不可能。”</br> “好啊,就知道你沒有這么好心。”周縣令氣瘋了,這韓度究竟是個什么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還要想著坑害他。</br> “大人誤會,”韓度伸手按住了情緒激動的周縣令,解釋道:“大人轄區內才有多少百姓?而這京城內又有多少人在等著用石炭?京城的人用了,這京城周邊的人會不會用?就這還不算周圍的各承宣布政使司呢。大人,將來石炭每一天的開采量,都會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就憑大人縣內的這點百姓,別說是抽調了,就算是男女老少全部上陣,也是不夠。”</br> “而真要有這么一天,縣內的農桑怎么辦?農桑可是大事,農桑被耽誤了,大人也少不了受到朝廷的責罰吧。”</br> 周縣令覺得韓度說的有理,而且是在為他著想。不過,沒有一個手段來鉗制韓度,他還真不敢貿然答應下來。</br>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總覺得韓度的話里有著更深的東西。</br> “這,讓本官再想想,再想想......”最后,周縣令還是覺得此事非同小可,要找人商議一下才行。</br> “無妨,”韓度倒是無所謂,“本官也就是這么一說,等大人想好了再告訴我結果便是。今天咱們還是先把這道路給修好,才是正事。”</br> “沒錯,沒錯,先修路。”周縣令雖然沒有直接答應韓度,但是現在他對韓度的態度也不像是最初那樣冷淡了。</br> 接下來韓度便和其他幾位縣令一起商議,主要還是韓度來作安排,其他人配合。</br> 韓度將兩萬民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五千人,每十人一組,每十組一隊,韓度將其分成五百個組。一共三十里的道路,如此一來每組人只需要負責十丈長的一段便可。</br> 然后讓帶來的五十名工匠,每名工匠帶領一隊人,工匠負責教導民夫攪拌,以及監督道路質量。</br> 另外的一萬五千人,負責到已經選好的地點挖砂石以及將砂石水泥運輸到這里,沿路堆放。一萬五千人同樣被分成五百個組,每一個組和修建道路的組相互對于,這就相當于用三十人來做各種材料的保障,為修建道路的十人服務。</br> 安排妥當,韓度和幾位縣令,擺上案桌,奉上祭品,在一陣莊嚴肅穆的祭祀之后。</br> 韓度手臂一振,一聲令下,轟轟烈烈的道路修建,便開始了。</br> 此時,如果有人能夠站在天空居高臨下看的話,就會發現,京城外面這條三十里長、三丈寬的道路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民夫的身影。</br> 一抹灰亮的色彩,從民夫的身影當中開始出現,然后便像是有生命般飛快的增長。</br> 不過三天時間,一條灰白的嶄新道路,便從無到有的徹底呈現在眼前。</br> 這幾天來,彼此之間親密無間的配合,讓韓度和幾位縣令都拉近了距離。</br> 尤其是周縣令,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幾天前看到韓度的冷言冷語,時不時的還會捋著胡須和韓度說笑兩句。</br> 韓度這幾天都沒有回家,就住在道路旁簡易的工棚里。</br> 一大早,韓度揉著惺忪疲倦的眼眶,剛剛走出工棚,就看見幾位縣令齊齊朝他走來。</br> 韓度詫異,“這幾位今天怎么這么早?”</br> 要知道韓度是就地住在工棚里的,而這幾位縣令都是有公務在身,每天天黑之前,一個個的都要回到各自的縣衙的,所以這幾天他都是來的最早的。</br> 沒想到今天,韓度卻看了個新鮮,“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了嗎?要不然這些人不會這么積極。”</br> “諸位大人,早啊。”韓度上前打了向眾人打了一個招呼。</br> “喲,韓大人早,恭喜韓大人。”</br> 韓度愣然,疑惑問,“喜從何來?”</br> “韓大人,道路已經修建完成了,難道不應該恭喜嗎?”</br> “是啊,三天修建三十里道路,自古未有,簡直就是神乎其技啊。”</br> “韓大人真是神乎其技。”</br> 幾位縣令,你一句我一句的和韓度說著,熱鬧非凡。</br> 但是他們的話,卻讓韓度懵圈。</br> “諸位大人,等等。”韓度連忙打斷了他們的話,見幾人都安靜下來,韓度才皺眉問道,“諸位大人是說,道路修完了?”</br> “修完了,修完了。咱們看的真真切切,三十里的道路全部都修完了。我們幾位過來找韓大人,就是想要和韓大人告別一聲,告別之后,我們就各自帶著民夫回去了。”</br> “可是不對啊,”韓度眉頭皺的更緊,“昨天放工的時候,我明明看見還有一小點沒有修好的,這怎么一大早才起來就修好了?”</br> 面對韓度的疑問,幾位縣令都回答不了。按照韓度的說,這路昨天肯定是沒有修好的,但是今天他們帶著民夫來的時候,卻明明看見道路已經完全修好了呀。</br>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br> “那是因為,這路是本官昨天晚上調集民夫連夜修的。”</br> 周縣令滿臉紅光的朝著眾人走來。</br> “昨天本官見道路只剩下一小節了,便召集民夫連夜修完。當時,韓大人已經滿身勞累的睡下,本官不忍心打擾大人,便沒有通知大人。”</br> 韓度聽完,都驚呆了。心下一咯噔,這老匹夫壞我大事!</br> 修建道路是多么重要的事?</br> 韓度為了修建這條道路,都跑到老朱面前去要錢了,后來更是到了東宮去找太子,才把這事兒辦成。</br> 這條道路的修建可是老朱和太子都關注著的事情,昨天就修完了,自己現在才知道,這可是重大的失誤。</br> 落到老朱眼里這是什么行為?這又是什么性質?</br> 嚴重一點,自己這都算得上是玩忽職守了。</br> 到時候就別說是功勞了,能夠不受責罰就算是好的了。</br> 韓度猛然回過神來,連忙朝著工棚跑去,他要趕緊去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