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沒有和老朱反駁,反而說起了一件事,“當初老臣曾經帶韓度出過一次海,上位還記得吧?”</br> 當初的事情,老朱當然記得。要不是他放手,湯和還根本就把韓度帶不走呢。</br> 老朱點點頭,笑了笑,說道:“你不會想要告訴朕,他只是出了一次海,就成了海戰名將了吧?嗯,他倒是說過,他懂海戰不懂陸戰。不過這只是書生之見,你也信?”</br> “哈哈,老臣也不信。”湯和附和著笑了起來。</br> 老朱笑了笑,看著湯和沒有說話。</br> 湯和笑過之后,感嘆著說道:“他第一次上船,除了沒有吐的昏天黑地之外,一無是處。不知道什么是跳幫,不知道什么是火攻,更加不知道什么時候該用弓箭對敵......”</br> “呵!”老朱聽的笑了起來,這不就等于是一竅不通唄?端起參茶喝了一口,隨意問道:“那你還說他能夠接替你執掌水師?”</br> 湯和聞言,狡黠的一笑,說道:“對,他是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懂,但是他提出了一種新的水師戰法。”</br> 老朱聞言不由得一頓,慢慢地的將手里的茶杯放下,神情逐漸變得嚴肅。老朱不怕韓度有想法,他就怕韓度有什么新想法。自從讓韓度執掌寶鈔提舉司以來,韓度每一個新想法都是沖擊著老朱的三觀。</br> 雖然韓度的想法效果很好,但是怎么說呢,老朱總是覺得它和世人的想法有些格格不入。</br> “一種新戰法就能夠讓你這么推崇他?說說看,是什么樣的戰法。”老朱雖然嘴上帶著不屑,但是心里卻是忍不住好奇。他也想知道,韓度究竟說了什么,讓湯和這么賣力的舉薦。</br> “船堅炮利!”湯和微笑著,便將韓度‘射人先射馬’的想法,以及建造大船以大炮為攻擊手段的想法,和老朱一一細說。</br> 哪怕是老朱這樣的打了一輩子仗的名將,聽完了都忍不住搖頭贊嘆,“毀人不如毀船,這可真是......”老朱想要說比射人先射馬還毒,可以想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口。</br> “馬倒下了,人不一定會死。但是在大海之上,要是船沒了,那真的是任憑有通天的本事,都要通通去海里喂魚。”</br> “是啊,這就是一招鮮吃遍天。船堅炮利,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水師立于不敗之地。”湯和附和了老朱一句。</br> 老朱越聽越是興奮,更關鍵的是這種戰法只有大明能用。因為想要將大炮安裝到船上去,那船就必須要夠大夠堅固,而只有大明才有造出幾千料大船的技術。畢竟按照韓度的說法,想要達成摧枯拉朽的效果,那就必須要幾十門大炮集火,才能夠做到。一門大炮千斤之重,若是船太小根本就裝不了幾門,根本就沒有什么用處。</br> 老朱興奮勁頭過后,笑著看向湯和,問道:“既然你這么贊同韓度的想法,那你不會沒有建造更大的戰船吧?”</br> “造了三艘,不過還沒有完工。按照老臣估計,還需要一個月吧。”湯和也沒有瞞著老朱。</br> 老朱臉上露出笑容,高興的說道:“好,到時候朕要親眼看看,韓度這戰法是如何的摧枯拉朽,如何的立于不敗之地。”</br> “好,等戰船打造完成,老臣一定第一個來稟報皇上。”湯和頓時回道。</br> 兩人說完,相顧一眼,哈哈大笑起來。</br> 老朱曾經也是帶兵征戰四方的人,自然渴望這種縱橫馳騁、摧枯拉朽的感覺。只是等他成為了吳王,能夠帶兵出征的時間便少之又少了。再到后來成為了皇帝,就徹底再也沒有上戰場的機會。</br> 現在聽湯和談論起海戰,胸中的熱血好似又再次沸騰起來。</br> 不過笑過之后,老朱的神色反而飛快的沉寂下來。</br> 過來片刻,老朱幽幽的說道:“賢弟今天來,是想勸咱改變主意的吧?”</br> 湯和也不隱瞞,說了這么多,皇上要是還不知道自己的來意,那他就不是皇上了。</br> “上位啊,老臣實在是看不到那歐陽倫有那點好。若是老臣嫁女兒,自然希望能夠給她嫁一個最好的。若是上位顧忌到名聲,那就老臣來求上位如何?”</br> 不如何。</br> 老朱起身走了兩步,回身說道:“此事朕只有計較,你就不要管了。賢弟不是說越來越昏聵了嗎?朕聽說讀書能夠讓人心思清明,賢弟還是在家里多讀點書的好。”</br> 湯和聞言神色愣然,一時之間還沒有想明白皇上的意思。</br> 老朱卻是沒有等他慢慢想,直接下旨,“來人吶,送信國公回府。即日起賢弟安心在家里看看書,直到安慶完婚為止。”</br> “上位,你這又是何必呢?”湯和嘆息不已。</br> 可是老朱根本聽不進去湯和的勸說,大手一揮便讓人將湯和請了出去。</br> 湯和只好垂頭嘆氣的離開皇宮。</br> 湯和剛剛回到信國公府,一進門就被湯鼎迎面撞上來。</br> 湯鼎連忙問道:“爹,情況怎么樣?皇上回心轉意了嗎?”湯鼎當然焦急,韓度和他算的上是朋友,而且韓度還剛剛間接的救過他的命。雖然韓度不在乎,也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但是正因為如此,湯鼎才把韓度的這份情誼記在心里,想要借此機會還給他。</br> 當湯鼎聽到安慶公主即將和歐陽倫大婚的消息之后,第一反應就是求老爹去皇上面前為韓度說情。只是看老爹的臉色,情況好像是不太妙。</br> 沒等湯和說話,身后的侍衛便朝湯和一拜,說道:“公爺,小的得罪了。皇上有旨,請公爺閉門讀書。”</br> 湯和聽了,嘆息一聲,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便走進府里。</br> 閉門讀書?</br> 湯鼎臉色一變,看了皇上的親衛軍士幾眼,一個字都沒有說。急急忙忙的轉身朝著老爹奔去,他想要向老爹問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連老爹都要被軟禁了。</br> 書房里,父子兩人坐了下來。</br> 憋了一肚子話的湯鼎再也忍不住了,問道:“爹你不是去幫韓度說情的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連你也被軟禁了?”</br> 湯和定定的看了湯鼎幾眼,不由得感嘆道:“上位的心思,真是如淵似海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