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的意思,老朱一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br> 天下寺院田產眾多,光是一個天界寺就有田產上萬畝。這些田地里面每年會產出多少糧食,又能夠產出多少布匹出來?</br> 想寺院這種產出量和需求量都同樣巨大的地方,他們不管是賣還是買,哪怕是每一次的交易量巨大,在常人眼中看來,也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根本不會引人的注意。</br> 從這一點上來說,韓度懷疑寺院,也不是沒有道理。若是那些私印寶鈔的人,想要找個流出寶鈔的渠道,還真的是沒有比佛門更加便利的了。</br> 而且這些寺院,還一個個的都非常有錢呢!光是寺院本身,就有著大量的金銀。</br> 從韓度舉例來看,寺院的確是十分值得懷疑。</br> 但是老朱聽了之后,卻是不動聲色。</br> 韓度見了,也識趣的閉上嘴巴,不再多言。按照道理來說,老朱應該對私印寶鈔的那些人十分憤恨才對。無論是誰敢和那些人有絲毫的瓜葛,肯定是逃不了老朱的屠刀才是。畢竟老朱的嫡皇孫,就是死在那些人的手里,老朱不想報仇雪恨才怪。</br> 可是讓韓度不明就里的是老朱現在竟然陷入了沉默,這一定是有著什么內情,讓老朱都感到棘手,才有可能發生這種情況。</br> 許久過后,老朱抬眼看了一眼韓度,沉聲說道:“僧人不事生產,寺院買占田地,朕不是不知道。但是你知道,為何朕雖然設立了僧錄司來管理天下的僧人,卻沒有對他們有太過嚴苛的逼迫嗎?”</br> 韓度一聽到但是兩個字,心里咯噔一下,就感覺到不妙。因為但是的背后通常都有著一個感人的故事,韓度不想聽故事。不過老朱的故事,韓度卻是不得不聽,也不敢不聽。</br> 不僅不敢不聽,甚至還有適時的捧哏,讓老朱順暢的將話說下去。</br> “這是為何?”</br> 老朱看了韓度一眼,平靜的說道:“這和朕的經歷有關,朕曾經落難的時候,畢竟是在皇覺寺出家為僧,靠著寺院的奉養才活了下來。從這一點上來說,佛門對朕有恩。因此,只要他們不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只要不是證據確鑿,朕都不會處罰他們,你明白嗎?”</br> 韓度聽得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就將這一茬給忘了呢?</br> 老朱以孝道立國大明,這孝道可不僅僅是‘天地君親師’,還包括人與人之間的恩情。老朱當年在皇覺寺出家幾年,從一定程度上來講,可以說是皇覺寺養育了他。救命之恩大于天,沒有鐵證如山的證據,老朱是根本不可能對付佛門的。</br> 而且這證據還不是那種給老朱看的,能夠過得去的就行。而是要給天下人看的,能夠讓天下人看了之后覺得這佛門的確是十惡不赦,能夠讓天下人站在老朱這邊的才行。</br> “你有證據嗎?”</br> 韓度越想越是覺得面對天界寺,自己竟然真的是束手無策。猛然間聽到老朱的問話,只好諂諂的回道:“這個,臣也只是按照邏輯推理一番。至于證據,臣沒有。”</br> “既然沒有,那就沒什么好說的。”老朱搖搖頭。</br> 韓度相信老朱肯定是十分想要給他的嫡皇孫報仇雪恨,但是就如老朱自己說的那樣,除非有十足的證據,能夠在天下人面前證明佛門就是那些私印寶鈔和殘害皇孫的人,否則老朱是不會貿然出手的。</br> “不過你放心,朕雖然不會幫你,但是也不會幫天界寺給你壓力。你自己該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便是。”老朱表示了他兩不相幫的態度。</br> “謝皇上。”韓度的確是要感謝老朱。老朱表面上兩不相幫,其實就已經是在維護韓度的了。</br> 畢竟如果老朱再站在天界寺那邊的話,那對韓度來說,才是個災難。</br> 不過就從老朱這兩不相幫的態度,韓度便知道自己說給老朱聽的猜測還是起作用了。老朱若是沒有起疑心的話,根本就不會說什么兩不相幫,而是直截了當的讓韓度回去放人。</br> 從這一點上來說,韓度是達成目的了。至少現在瑤月還可以繼續留在教坊司里,還是安全的。</br> 說完了一件事,韓度陪著老朱喝了一會茶。</br> 喝著喝著,老朱忽然問道:“聽說你將教坊司里女樂侍奉的規矩都給改了?”</br> “是的。”這件事根本瞞不過老朱,韓度只能夠點頭承認。</br> 老朱忽然皺了皺眉頭,說道:“你不會是想要破罐子破摔吧?以前教坊司的確是沒有什么收益,難道你就想著,就這么得過且過的混下去?”</br> “皇上明鑒,微臣正是不想就這么讓教坊司混下去,才改了規矩的。”想要馬兒跑得好,自然要先給馬兒喂飽草。像以前那樣,讓女樂們看不到一絲半點的希望,整天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這還怎么搞?要知道教坊司可是娛樂場所啊,你一個娛樂場所里面的服務人員,整天都是一副憂郁、沒有希望、死氣沉沉的樣子。連一點燈紅酒綠的歡樂都沒有,還怎么發展,還怎么談的上賺錢?</br> 老朱見韓度開口狡辯,就要說教他兩句。可是一想到韓度這小子,最擅長詭辯,老朱干脆就不想說那些了。只是不滿的說了一句,“朕不管以前教坊司如何,反正從現在開始教坊司在你的手里,你一年最少,最少要給朕送五千,不,最少要給朕送一萬貫到宮里來。要是做不到,朕讓你好看。”</br> 一萬貫!</br> 教坊司特么整個京城唯一一個官府的青樓,甚至是全京城最頂級的青樓。一年的收入也就一萬貫?不,看老朱的口氣,可能連五千貫都沒有。老朱吼一萬貫,那是在獅子大開口。</br> 雖然韓度從李嬤嬤的口中知道以前的教坊司日子畢竟難過,入不敷出,但是真的沒有想到以前教坊司一年連五千貫都掙不到。</br> 要知道教坊司現在還不算太過壯大,但是即便是如此光是女樂也有幾十號人,再加上各種雜役,就現在教坊司就有著一百多人的規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