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疑佛門就是那些人?這不可能吧。”老朱嘴上說著不可能,可是眼睛卻是緊緊的盯著韓度。</br> 韓度心里一笑,這才是老朱啊,一代開國帝王。多疑才是他的本能,別說是一個和尚了,他對于任何人都不會信任。至于信任,那是奢侈品,做臣子的最好不要去奢望。</br> “微臣最初也沒有想到佛門,也覺得不可能。”韓度點點頭,順著老朱的話說了下來。如果韓度立時出言反駁的話,說不定還會讓老朱心里更加相信宗泐一些。現在點頭附和,卻反而是讓老朱心里的疑慮大增。</br> 老朱沉著臉看向韓度一言不發,過來許久之后,才用手指在面前敲了敲,問道:“理由呢?說說。”</br> “陛下明鑒,微臣也只是猜測。”</br> 韓度越是說的不夠肯定,反復強調自己只是猜測,不僅給自己留足了余地,更是讓老朱的猜疑之心大起。</br> 人就是這么奇怪,兩人關系密切的時候,看對方那是什么都好,就算是別人說對方的壞話,不僅聽不進去,甚至還會自動的為對方腦補。但是只要兩人之間有了一點疑心,那就萬事皆休了,對方不管做什么看著眼里都成了有問題的體現。</br> 現在老朱對宗泐起了疑心,可是說韓度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而且天界寺往自己身上潑臟水的時候,也沒有見他們和自己客氣。既然如此,那自己自然也不用顧忌到什么。</br> 只是當初天界寺潑給自己的臟水,自是為了惡心自己罷了。但是自己現在潑的可不是臟水,那是鏹水,要命的!</br> “理由有三,第一自然是錢。別的微臣不知道,但是微臣知道那些人一定非常的有錢。”</br> 有錢,這就是第一個原罪。印寶鈔來錢有多快,別人不清楚,老朱可是一清二楚。私印寶鈔的那些人非常有錢,那是一定的。那些人要不是為了錢,豈能夠冒著誅滅九族的風險,去私印寶鈔?</br> “天界寺很有錢嗎?”老朱不置可否的問道。</br> 韓度笑了笑,糾正道:“皇上,不是天界寺有錢,而是天下的佛門都有錢。有句話是這么說的,身披一塊布,天下我最富,說的就是他們。”</br> 身披一塊布,天下我最富!</br> 身披一塊布,老朱能夠理解,不就是說的那些和尚的袈裟嗎?</br> “這句話,朕怎么沒有聽說過?”老朱不由皺眉問道。</br> 呃!</br> 你當然沒有聽說過,因為這話是剛剛自己為了抹黑那些和尚而編造出來的。</br> 面對老朱的質問,韓度沒有絲毫的慌張,繼續解釋道:“皇上,佛門是真的有錢啊。一般的寺院,豎立一座金身佛像,用掉的銅就能夠達到幾十萬斤。丈多高的佛像,竟然是全部用銅澆筑出來的,而且還是實心的。”</br> “至于像天界寺這樣的寺院,那就更加有錢了。聽說他們給佛像塑造的金身,根本就不是用的銅料,也不是刷的金粉,而是在佛像上面貼的金箔。”</br> 所謂的金箔,可不是薄的像層紙的那種,而是三四個指甲蓋厚的一層。一座佛像金身用掉的黃金,造十座銅佛像還不止。</br> 不出韓度的意料,老朱一聽,眼睛頓時就紅了。老朱現在窮的看見一塊石頭,都想著這石頭能不能夠榨出油,那里能夠聽得這些話?</br> “你說的都是真的?”老朱迫不及待的問道。</br> 韓度當然是不會一口承認的,便說道:“微臣也是道聽途說,不過這樣的消息在民間流傳甚廣,想來應該不是空穴來風。”</br> 老朱眼睛紅紅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催促著韓度,“說,繼續說。”</br> “第二個理由,寺院的寺產太多。”韓度流露出自信的神色,斬釘截鐵的說道。</br> 老朱聞言,卻是一愣,抬眼望著韓度,不滿的問道:“你這算什么理由?”</br> 寺院的寺產,除了寺院本身之外,就是屬于寺院的田地了。就拿天界寺來說,便擁有大量的田地。這些田地有老朱高興了賞賜的,也有寺院自己拿錢出來購買的,這些都是屬于正常獲得田地的途徑,但是同樣也有百姓寄托在寺院里面的田地。</br> 由于寺院的田地根本不用向朝廷交稅,因此有的百姓為了逃避賦稅,便將自己的田地,通過一些拐彎抹角的辦法,將土地寄托到寺院的名下,只給寺院上交一部分米糧,便能夠免除掉大量的賦稅。</br> 尤其是在直隸這一帶,這種情況更是普遍。因為這里賦稅明顯要比其他地方高出許多,免稅的獲利是最大的,因此百姓將天地寄托到寺院里面的情況,也是最普遍的。</br> 當然,除了寄托到寺院之外,讀書人當中能夠免稅的秀才、舉人和進士等人,也是百姓寄托天地的對象。當然,這些是后話,這里暫且不表。</br> 可是不管這寺產有著什么樣的弊端,但是這寺產不過是田地而已,這和私印寶鈔有什么關系?這也是讓老朱感到疑惑的一點。</br> “皇上,那些人私印出來的寶鈔,要想變成錢,那就得參與到民間的交易里面來。而他們印出那么多的寶鈔,那么大的體量,根本不可能通過一點點的交易來將寶鈔換成銀錢。他們只能夠通過大宗商品的交易,才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面將寶鈔換成銀錢。”</br> “而大明能夠稱得上是大宗商品的,無外乎是糧食、布匹、鹽、鐵......這幾種罷了。在微臣看來,鐵他們是不敢涉足的,因為朝廷雖然允許民間煉鐵,但是鐵畢竟是重要的資源,朝廷盯的也比較緊。他們若是對鐵下手,便容易露出馬腳。”</br> 老朱也贊同韓度的說法,從目前看來鐵自然不會是那些人的選擇,至少不會是最好的選擇。</br> “那你以為,他們會插手那種呢?”老朱不禁問道。</br> 韓度頓了頓,才搖頭說道:“這個微臣也不知道,在微臣看來糧食、布匹、鹽,都有可能。甚至他們全都有涉足,也不是不可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