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一邊聽著一邊點頭,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烈。</br> 要不是看著孫賢滿臉嚴肅的表情,韓度的肯定已經笑出了聲音。</br> 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笑出聲的欲望,韓度深吸口氣忍不住說了一句:“你說的這些沒有一個簡單的,難道你以為就憑史強一個人,就能夠造出來嗎?”</br>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br> 從一開始,韓度在建立機械作坊的時候,就化整為零,將一種機械的制造分成許多部分各自完成,最后通過組裝形成一個完整的東西。</br> 就拿史強來說,即便他是孫賢的弟子,也最多只能夠知道一些零件的制造方法,不可能憑他一己之力就把東西造出來。</br> 除非孫賢徇私,讓史強知道了所有零件的制造過程。</br> “你......”韓度開玩笑似的看著孫賢,“你不會讓他知道了全部的制造工序吧?”</br> 孫賢白了他一眼:“怎么,你的意思是我監守自盜?要是我真這樣做的話,還會弄成現在這樣?”</br> 孫賢若是有二心,根本就不用把史強推出來。他自己就知道機械作坊全部的制造工序,隨便找個人偷偷的教了,韓度都不會知道。</br> “哈哈,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見孫賢沒有發怒了,韓度笑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算是安撫。</br> 韓度伸手示意孫賢喝茶,頓了頓繼續說道:“既然史強又不可能獨自造出來,那你發這么大的火干什么?還把人打成那樣,你就不心疼啊?”</br> 孫賢這些徒弟都是他一心一意帶出來的,他花在這些徒弟身上的時間比花在他親兒子身上的都多。</br> 平日里別人說一句孫賢都會不答應,更何況是親自動手打了。</br> 說實話,韓度看到的時候,都被驚了一下。</br> 孫賢當然心痛,但是想到史強要做的事情,他胸中的怒火就忍不住升起。</br> 胸膛剛剛抬起,重重吐出口氣道:“你知不知道,史強為何要離開作坊?”</br> “為何?”韓度先是點頭,隨后又有點疑惑。</br> 韓度也有些好奇,機械作坊的薪俸并不差。一般來說像史強這樣的人,應該不缺錢才是。</br> 建作坊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其中勞心勞力的地方很多。</br> 孫賢有些猶豫,低頭沉思了幾息,最后決定告訴韓度:“他發明了一種新的工藝,能夠制造出一種更好的零件。但是他卻不肯交給機械作坊,還想著自己建作坊當作祖傳手藝傳下去。”</br> 韓度愣了一下,隨后點頭贊了一句,“這是人才啊!”</br> 孫賢目瞪口呆的看著韓度,十分詫異地道:“你......史強他是在吃里爬外呢,難道你不生氣?”</br> 韓度忽然笑了一聲,擺擺手道:“什么吃里爬外?哪里有你說的這么嚴重。”</br> 韓度不在意,孫賢反而不滿,臉都青了:“他是作坊的人,卻不肯把技藝給作坊,這難道不是吃里爬外嗎?”</br> 韓度見孫賢滿臉不滿的樣子,微微著搖頭道:“說吃里爬外就過了,機械作坊雖然給了他薪俸,但是他也為作坊做出了效益的。他能夠改進技藝,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咱們沒有道理強買強賣吧?”</br> 孫賢頓時噎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韓度竟然是這么想的。照這樣來說,他要史強拿出技藝,還是他的不對了?</br> 見孫賢悶悶不樂,韓度長身而起,拍著他的肩膀道:“你也不用糾結,史強這些徒弟能夠成長起來獨當一面,你應該高興才是。”</br> 孫賢抬起頭,呼了一口氣,平復了下心態,看著韓度說道:“公爺可要想清楚,此例一開,恐怕以后效仿者眾多,一發不可收拾啊!”</br> “哈哈哈,若是真能夠有這么一天,那才是當浮一大白!”韓度滿不在乎地道,他是真的為此開心。</br> 技藝如何進步?只有越來越多的人對此鉆研,需要無數的人推動,技藝才能夠進步。</br> 怎么樣才能夠有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當然是要有足夠的利益吸引。</br> 若是有朝一日,機械作坊的人都走出去,各自建立作坊,那才是機械大發展的局面到來。</br> 孫賢看著韓度無所謂的樣子,心里大為震動。只有他才明白,這其中的利益究竟有多大。</br> 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真如韓度說的這樣大開方便之門的話。說不定有一天就連機械作坊,也會被波及受損。</br> 孫賢被韓度說服了,心情平靜下去,對史強的怒氣也消失無蹤。</br> 就在這個時候,他想到了一件事,連忙抬頭問韓度:“若是有一天,機械作坊......開不下去了呢?”</br> 韓度灑然一笑,“那就不開了吧,一鯨落而萬物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br> “一鯨落而萬物生......一鯨落而萬物生......”孫賢喃喃自語,低頭沉吟,一臉茫然。</br> 忽然,孫賢長身而起,后退兩步整理衣襟,神色嚴肅地躬身拜下。</br> “公爺胸襟,孫賢佩服萬分!”</br> 韓度沒有想到孫賢會有這樣的舉動,愣了一下,連忙上前兩步,一把將他拉起來。</br> 苦笑著道:“你這是干什么?”</br> 孫賢沒有反抗,但也沒有說話,滿意敬佩地看著韓度。</br> 韓度摸了摸鼻子,想要和孫賢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br> 轉移話題,朝著門外大喊一聲:“來人。”</br> “公爺,有何吩咐?”一個伙計站在門口躬身。</br> “去把史強叫來。”韓度揮手。</br> “是。”伙計再次躬身。</br> 下一刻,韓度很快就想清楚了,斟酌著道:“算了,他的傷勢也不輕,還是我去看他吧。”</br> 說完,一攏衣袖,就要抬步走出去。</br> 伙計在門口愣了一下,隨后后退兩步讓開道路。</br> 孫賢在韓度身后低頭沉吟一下,也出聲道:“我也去吧......”</br> 韓度聞言轉身看向他,旋即點頭笑了:“你去,他肯定能夠更加地安心養傷。”</br> 孫賢微微點頭,他現在心里也有些后悔剛才打史強太用力了。若是早知道韓度是這個態度,他雖然也會生氣,但是可能并不會打史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