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位人才，韓度瞬間高興起來。</br> 可是從楊子榮口中得到的信息，又讓韓度高興不起來。</br> 低頭沉吟一番，嘆著氣看向楊子榮道：“本侯雖然知道各府縣雜稅繁多，但是卻也沒有想到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是你的親身經歷，才會讓人有更深的體會。那么，你以為更改稅制就沒有絲毫的弊端嗎？”</br> 好不容易見到一個人才，韓度自然興起了想要考教一二的心思。</br> 楊子榮卻猛然搖頭，斷然否決道：“不，學生以為先生此舉弊端不僅有，而且還不小。”</br> 既然韓度確定了楊子榮是個人才，那就不會因為他一句夸張的話而否定了他這個人。</br> “說說，有什么弊端？”韓度滿眼欣賞的笑著問道。</br> 楊子榮也不客氣，直言不諱的說道：“先生此舉的弊端不在于更改稅制本身，而在于百姓。”</br> 韓度心里一震，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看著楊子榮。</br> 而話一出口，楊子榮反而信心倍增，繼續說道：“更改稅制，受損的是各府縣官員，受益的是天下百姓。各府縣必然會反對先生，但是先生既然已經有準備的想要著手更改稅制了，那么必然會對各府縣的反應有所預料。因此，先生肯定會有辦法，讓各府縣不得不接受稅制更改，這并不會成為一個隱患。相反，學生以為百姓倒是會成為先生的隱患。”</br> 韓度笑了一下，搖搖頭，好似不贊同楊子榮的看法，說道：“既然更改稅制對百姓有利，難道百姓還會反對不成？”</br> “百姓就是會反對！”楊子榮斷然說道，兩眼炯炯有神的盯著韓度，“先生，百姓皆不識字，先生的稅制再好，百姓也不可能知道。百姓想要知道，那就必須要通過他人之口。若是這些人別有用心，故意和百姓胡亂解釋一通，那么恐怕百姓不但不領先生的好意，反而還會以為先生在加害他們。”</br> 韓度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br> 笑過之后，指著楊子榮，朝著眾人說道：“楊子榮說的沒錯，更改稅制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這樣盤剝百姓的情況出現。但是現在的情況正如楊子榮說的那樣，現在有人煽動百姓，說更改稅制會讓百姓繳納更多的賦稅，會讓百姓破家。以至于都有萬民書堆在皇上的御前，要求皇上下旨將稅制重新改回去。</br> 今日我為何要將諸位找來？那就是想要借助你們的口，去告訴老家的百姓，更改稅制是對他們有益的事情，是為了他們著想。去告訴百姓，他們應該上萬民書，請求皇上將稅制堅定的執行下去！”</br> 韓度震耳欲聾的聲音在所有學子耳邊回蕩，震的他們心神激動，一股熱血情不自禁的涌動起來。</br> 韓度深吸口氣，朝著所有學子躬身一拜，問道：“你們，能夠幫我這個忙嗎？”</br> “學生等，萬死不辭！”所有人齊齊站起，躬身回道。</br> “哈哈哈，好！那就各自去書院領取五十貫寶鈔，作為盤纏回鄉去吧。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一次就當作是你們的游學了。”韓度打手一揮，就是十萬貫花了出去。</br> 五十貫寶鈔，足以這些學子在大明游覽一大圈了。</br> 而對韓度來說，能夠用十萬貫解決掉那些萬民書，也是一份十分劃算的事情。</br> “多謝先生！”聽到既能夠游學，還能夠回家看看爹娘和故友，而且還不用他們自己花一文錢，所有人臉色都露出欣喜的笑容。</br> 韓度看著眾人興高采烈的樣子，忍不住潑冷水，說道：“記住，這次你們是去游學的。回來之后，每人交上十篇策論，每篇內容不能重復。”</br> “啊！！！”</br> 所有學子都傻眼了，剛才他們有多歡喜，現在他們就有多么悲傷！十篇策論，而且還要求每篇不同，這簡直就是要了他們的老命啊！</br> 書院不同于國子監，或許在國子監有人能夠寫出一篇能夠針砭時弊的策論，那都是會讓教習高看一眼的。</br> 但是在書院，對不起，先不說你的策論寫的好不好。光是先看你選擇的題目，恐怕早就被前面的同門給寫爛了。而且各種角度都被人寫的五花八門，若是你不能找到一個獨特的視角，根本別想脫出別人的臼巢。</br> 因此，在書院誰要是能夠寫出一篇見解深刻角度獨特的策論，那是會贏得同窗羨慕的眼神的。</br> 一篇就如此難寫，而先生現在的要求卻是十篇！</br> 韓度看著下面一片哀鴻遍野，頓時心里好受了很多。就連剛才花出去的十萬貫，心口好似都沒有剛才那么疼了！</br> ......</br> 不過，不管學子們愿不愿意，他們還是一個個的領著五十貫寶鈔踏上了回家的路。</br> 剛開始的時候，多數人還沉浸在十篇策論的痛苦不堪當中。可是隨著走出京城，視野逐漸開闊，思鄉情切情緒逐漸冒了出來。臉上的悲傷逐漸消逝，一股由內而外的喜悅逐漸浮現出來。</br> 馬京也是回鄉的一員，衣衫里面藏著五十貫寶鈔，走在水泥道路上的他滿心都是禁不住的高興。他已經在書院求學四年了，不是他沒有本事不能高中進士。而是他對書院的一切都太過癡迷，以至于錯過了會試的時間。</br> 而且他的家里并不富裕，就連他從小讀書，都靠著父母和兩個叔伯合力供養的。若是光靠他的父母，根本無力供養他考中秀才。</br> 就算是馬京考中秀才之后，他家里的境況只能夠說是好了一點，但是也并沒有多大的改善。畢竟，雖然他家里的田地不用再繳稅了，但是他想要考取舉人，開銷自然就更大了。</br> 直到他考中舉人，有了朝廷的供養之后，他家里的境況才算得上是有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br> 但是他一考中舉人，便去京城求學了，對于家里的境況他也只能夠通過以前的同窗書信里得知，他自己并沒有親眼見過。</br> 既然是游學，又有著十篇策論的鞭策，馬京雖然歸心似箭，但是也不得不沉下心來一路上走走看看，爭取能夠運氣好得到靈感，寫出一篇漂亮的策論出來。</br> 于是，原本只有不到一個月的路程，硬是給馬京給走了足足兩個月才回到家里。</br> 馬京剛剛走到村子門口，頓時被同村的人給認了出來。</br> 馬京正好伸手向對方打招呼，對方卻頓時尖叫一聲，然后便如同脫韁野馬一樣朝著村子里了跑去。</br> 邊跑，還邊大聲的喊道：“舉人老爺回來了，舉人老爺回來了......”</br> 馬京的手臂僵在半空中，隨后便無可奈何的笑著搖搖頭，放了下來，抬步繼續朝著村子里走去。</br> 還沒有等馬京走幾步，他便看到原本安寧靜謐的如同一副山水畫的村子，在一聲聲“舉人老爺回來了”的尖叫聲中，很快便熱鬧起來。</br> 家家戶戶的人都紛紛推開房門，看到是馬京真的回來了，便一個個上前與他見面問候。</br> 馬京臉色掛著溫和的笑容，逐一回應之后，才來到自己家門前。</br> 看著和原本一般無二的家，馬京臉上微微一愣，這和他知道的有些不一樣啊！</br> 不等馬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個聲音在他背后響起。</br> “我兒！真是我兒回來了？”</br>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馬京頓時回頭，朝著來人頓時跪下，眼眶里有淚水打轉，說道：“爹，孩兒回來了。”</br> 馬老爹高興的咧著嘴大笑，連忙上前一把將馬京給抓了起來。真的是抓啊，馬京原本就偏瘦弱，雖然在書院里面經過四年的鍛煉，讓他不至于弱不禁風，身上也有些壯士。可是和在地里干了一輩子活的老爹比起來，他的力氣還是要差一些。</br> 不等爹來扶，馬京順勢站了起來，不解的問道：“爹，你怎么是從那邊過來的，家里這是怎么了？”</br> 馬老爹頓時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哈哈大笑著解釋道：“忘記和你說了，這是咱們的老家，咱和你娘都住在另外有一個家里。”</br> 馬京頓時明白了，“哦~建新院子了啊，這件事我知道。不過，既然都有新家了，那為何這里還留著？怎么不拆了？”</br> “哎喲喂，這里可不能拆！”馬老爹連忙揮手想要將馬京的話給拍散。</br> 隨后笑著說道：“這樣的話也就你能說，要是換個人，你看大家伙打不死他！大家都認為咱家這里的風水好，族里都不肯有絲毫的破壞。而且現在這里被族里弄成族學了，說是這里有文脈，能夠保佑后世子孫像你一樣考中舉人老爺。”</br> 馬老爹說著，上下左右打量了馬京一眼，湊近了悄聲問道：“對了，娃子，你這次怎么悄無聲息的就回來了？也沒有人敲鑼打鼓的送你回來，是不是在京城沒有考中？”</br> 他連什么是會試都不知道，自然更加不知道什么是進士。馬京雖然和老爹說過，他要去京城求學考進士功名。但是馬老爹對這些東西，也只是聽過便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