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岑永也在縣衙里長吁短嘆,借酒澆愁。</br> 縣令李昂被抓下大牢,縣衙自然就成為了他岑永的駐地。本來在見到韓度的時候,岑永極力的說著要把縣衙給韓度騰出來,他住到宅院里面去。但是韓度一眼就看出他臉上完全掩飾不住的不舍,也是為了自己行事方便,正好順水推舟拒絕了岑永。</br> 今日晚上這場酒宴,要說最為失意的就非他莫屬了。皇上點他為欽差的時候,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前途遠大。</br> 就在岑永認為他將此事辦的漂漂亮亮,幻想著回京之后皇上龍顏大悅,他從此平步青云高官得坐駿馬得起的時候。</br> 京城又一位欽差被皇上派來的消息,將他的美夢擊的支離破碎。</br> 他案子都查辦清楚了,前因后果都寫在折子上,呈給皇上了。結果,皇上卻對他什么話都沒說,直接又派了一位欽差前來。</br> 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因為皇上覺得他事情沒有辦好,辜負了圣恩。</br> 岑永怎么也想不到,他在溧陽縣辛苦了整整一個月,卻只換來這樣的結果。而且在他看來,這件案子清楚的很,就是縣令李昂橫征暴斂收刮民財。連李昂都認罪招供了,還有什么事情需要皇上再派一位欽差前來?</br> 雖然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岑永知道他完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他平步青云的美夢,他的這一輩子......在欽差大臣到來的瞬間,全部都完了。</br> ......</br> 韓度沒有去管別人在密謀什么,也沒有在意有誰失意困頓,而是在想自己現在應該做什么。</br> 隔日,韓度以醉酒為由,直接下令禁止所有人探望。</br> 現在迫切的想要來探望韓度,或者說是想要試探韓度虛實的人,而這些人正好是昨晚為韓度接風的。</br> 宴是你們請的,酒是你們勸的,現在把自己灌醉了,難道還不允許本官休息一日?這個理由就太貼切了,簡直就是天衣無縫。</br> 而韓度甩掉了那些黏人的蒼蠅,帶著李繼祖走上去找尋蔣實的路。蔣實是借著告老還鄉,被秘密安插在本地的人,只要找到他必然就可以知道這溧陽縣究竟是怎么回事。</br> 韓度和李繼祖,再加上兩個士卒,在那些人還沒有來之前,便喬裝打扮悄悄出門。不過卻沒有選擇即刻出城,早上出城的人很少,現在就出去的話太過惹眼了,根本瞞不過那些地頭蛇的眼睛。</br> 韓度等到城外的百姓先進城,然后再出去的時候,才混在人流里面悄無聲息的離開。</br> 邊走邊問,好在這蔣家村就在距離縣城十幾里的地方,韓度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這里。</br> “眼前就是蔣家村?怎么看著,頗為蕭條?”韓度有些不解。</br> 按理說,這里距離縣城并不遠,就算是沾上一點縣城的光,也應該不至于如此蕭條才對。溧陽可是上縣,可是現在這村子的景象,卻是連下縣都不如,滿眼的蕭瑟。</br> 李繼祖看了一眼,也是滿口的感嘆,“是啊,這里連咱老家都不如,咱老家離著縣城可是有好幾十里地吶,而且還是下縣。侯爺,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問題?”</br> “哼哼~”韓度眼睛里面帶著寒光,冷笑出聲,“先去找個人問問是怎么回事。”</br> 韓度帶著李繼祖幾人朝著村子走去,走到村子面前便看見有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坐在一棵大樹下的石頭上休憩。</br> 韓度笑著上前,輕聲問道:“老人家。”</br> 喊了一聲,老者并沒有反應,韓度不得不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老人家!”</br> 老者眼簾微微一抖,這才睜開眼睛,看到面前幾人,不由地迅速回過神來,道:“幾位,幾位貴客這是?”</br> 韓度連忙后退了一步,笑著解釋道:“老人家莫怕,咱是路過此地的客商,見老人家在此歇息,便前來問個路。打擾之處,還請多多見諒。”</br> “哦,原來是這樣。問路啊,貴客想要去哪里,便說給小老兒聽聽。只要是小老兒知道的,小老兒一定不敢有絲毫隱瞞。”老者慢慢坐直了身軀,弓著背脊朝韓度說道。</br> 韓度見氣氛緩和下來,為了避免老者抬頭麻煩,便主動頓了下來,和老者平視。問道:“我等要去蔣家村,不過卻不知道該怎么走。不知道老人家可否幫幫忙,給我等指一下路?”</br> 豈料,老者聽到韓度要找蔣家村,頓時變了臉色。剛才的和善熱情消失不見,用一副冰冷陰沉的臉對著眾人。</br> “你們根本不是什么客商吧。”</br> 疑惑的語句,肯定是語氣。</br> 韓度頓時知道,這老頭不是在懷疑自己,而是肯定自己等人不是客商了。</br> “何以見得?”</br> 老者不屑的嗤笑一聲,“蔣家村窮的叮當響,連耗子尾巴上都沒有幾根毛。諸位若是客商,那就是靠買貨獲利的。蔣家村可沒有什么東西,值得讓諸位專程前來。”</br> 韓度一點都沒有自己謊話被揭穿之后的尷尬,反而仰頭大笑了兩聲之后,看著老頭,說道:“客商不一定就是非要買貨,也可以是找人啊。”</br> “你們要找誰?”老頭子更加警覺起來。</br> 看到老頭的態度,韓度頓時明白自己的路沒有走錯,這里就是蔣家村了。</br> 笑了笑,道:“蔣實,老人家認識嗎?”</br> 老頭子神色變了又變,半響之后才吐出一句話來,“不認識。”</br> “老人家,這樣說就沒意思了。”韓度滿臉笑容的盯著他,“老人家都能夠試探我的身份,難道我還不能察覺出老人家說的是真是假嗎?這里應該就是蔣家村吧,而老人家你也認識蔣實,對不對?”</br> 被韓度點破心事,老者臉色越發的陰沉。</br> 韓度看在他年紀大了的份上,不想再刺激他。便微笑著誠懇的說道:“老人家放心,我們是好人,找蔣實只是想問他一些事情。”</br> “好人?你臉上有寫著好人兩個字?”老者對韓度的話嗤之以鼻,冷笑著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頭子活了一輩子吃過的虧比別人走過的橋還多,怎么可能輕易相信別人?</br> 要不是看在這些人穿著不凡的份上,不好輕易得罪的份上,他早就叫人來將他們給趕走了。</br> 韓度沒有生氣,笑了笑,說道:“老人家,咱們是蔣實的好友,你還是告訴我們蔣實在哪里吧。”</br> “好友?”老頭子輕蔑的看了韓度一眼,那表情就好似在說,張口閉口就是好友,你在騙鬼呢?</br> 非常不屑的說道:“這年頭,真是什么人都敢冒充好友。你說你是蔣實的好友,誰能給你作證啊?”</br> 我特么......韓度要不是看在這糟老頭子年紀太大的份上,真想給他眼睛上來一拳。自己又不認識蔣實,怎么證明是他好友?再說了,這荒郊野外的人生地不熟,誰能夠給自己作證?</br> 就在這個時候,根來的兩個士卒,其中一人暗中扯了一下李繼祖的衣襟。</br> 李繼祖回頭,士卒卻給了他一個有話要說的眼神。</br> 李繼祖沉吟一下,頓時點頭。</br> 士卒站出來,朝老頭子說道:“咱和蔣實是一個鍋里攪食的兄弟,他今年虛歲四十有九,家里離家的時候家里父母建在,還有一弟一妹。”</br> 韓度并沒有在意士卒的突然開口,反而抱著雙手看老頭子怎么說。</br> 老者頗為驚訝的看了士卒一眼,沉吟片刻后說道:“你說的都對,不過這些消息用心打探一下,也不難知道。”</br> 其實老頭在聽士卒說完之后,便已經信了七分。蔣實離家當兵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這些消息并不是他說的那么容易打聽倒了。若是不是從蔣實口里說出來,除非是蔣家村的老人,否則其他人都未必會知道。</br> 士卒見老頭還不松口,便又說道:“他小名,石墩。”</br> 老頭聽到這兩個字,渾身頓時一震。蔣實的小名就算是村里人,很多人早就不記得了,畢竟村里只要有了孩子,便小石頭、小石子的亂叫,誰會記得一個普普通通,又已經離家十幾年了的人的小名呢?</br> 老者之所以記得,那是因為蔣實是他侄子,親的。聽到士卒說出蔣實的小名,老人再無疑惑,這些人的確是認識蔣實的。</br> 老者仔細的看了韓度良久,實在是從韓度的一張笑臉上看不到半點惡意,不由得沉默下來。</br> 片刻之后,老者開口問道:“你們究竟是什么人?”</br> 韓度這才笑著朝士卒一指,說道:“他剛才不是說了嘛,咱們是蔣實在軍中的朋友,自然是軍中的人。”</br> “原來是軍中的將軍,小老兒失禮。”老頭臉上這才浮現出笑容,站起來朝著韓度一拜。</br> 韓度不閃不避的受了老頭的禮,并沒有因為老者的年紀而避開。其他人也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都認為以侯爺的身份,有足夠的資格當此一禮。</br> 老者躬身一拜,原本是想要試探韓度的身份。卻沒有想到韓度竟然真的受了他一禮,這難道還真的是一位將軍?</br> 可是這怎么可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