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這個倒是可以?！崩现禳c頭答應了韓度，繼續下令，“今晚這里的發生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泄露絲毫出去。”</br> 老朱說完，在韓度和太監身上掃視。</br> “遵旨?！眱扇她R齊躬身應道。</br> 老朱沒有說泄露的后果，但是其后果卻不言自明。</br> 這時朱標插話道：“韓度你現在既然是八品寶鈔提舉司提舉，再回刑部大牢卻不合適了。而且現在已經宵禁，你要回家也是多有不便?！被蛟S是想到了什么，停頓了一下，“或許你哪怕是回去了，你家里也不方便你住下。不若就在孤的東宮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吧?！?lt;/br> 韓度明白，自己家里現在還真不適合自己回去。韓家全家入獄，家肯定是被封了，哪怕是沒有封，韓家遭逢如此大變那些下人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了。他回去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還不如在東宮暫時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慢慢收拾。</br> “臣，謝過太子殿下?！?lt;/br> 一旁的太監得到老朱的示意，走到韓度身前，“韓大人，請吧?！?lt;/br> “臣告退?！表n度連忙朝御座上的老朱和一旁的太子施了一禮，跟著太監出門。</br> “有勞公公。”韓度跟著太監走到一個僻靜之處，將手里的寶鈔和銀子全都塞到太監手里。</br> “韓大人這是干什么？”太監沒有拒絕，但是也沒有收下。</br> 韓度抱拳一禮道：“沒有別的意思，在下是真心感謝公公。只是在下現在身無長物，也就這點東西，還請公公不要嫌棄?！碧O作為朱元璋身邊伺候的人，與之交好會有多少好處，韓度心知肚明。就算是不能交好，那至少也不能得罪。</br> 太監佛塵一擺，道：“如果韓大人是真心實意的感謝咱家，那咱家就收下。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咱家的上一任就算因為向宮外透露消息被陛下給斬了，所以即便是咱家收了韓大人的銀子，咱家也是不會給韓大人通風報信的。這樣，韓大人還要送銀子給咱家嗎？”</br> “公公對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是真心想感謝公公?！痹挾颊f到這個份上了，韓度豈能不送？要是不送豈不是更加得罪這太監？左右不過是幾十兩銀子罷了，反正只要自己能夠活命就是最大的收獲。至于銀子，韓度不相信憑借著他遠超這個時代的知識和見識，會賺不到銀子。</br> “既然如此，咱家便收下?！?lt;/br> 奉天殿里燭火幽幽，殿內無風，燭焰紋絲不動，像是一個個靜立著的侍衛。</br> 老朱和朱標父子對視著沉默。</br> 忽然老朱幽幽的問道：“太子，你覺得韓度這個人怎么樣？”輕飄飄的話語里面帶著幾分探究，帶著幾分考校的意味。</br> “此人，”朱標聞言，眉頭緊皺，停頓了許久才繼續說道：“此人聰明過人、遠見卓識，能想常人所不想，能思常人所不思，是難得的人才。但是......”</br> “但是他行事肆無忌憚、隨心所欲，就像在寶鈔一事上，他便以大明為中心，除了大明之外完全不顧其他藩屬各國的死活，做法狠毒。你是想說這些吧？”老朱接著朱標的話，反問他。</br> “兒臣就是這樣想的，這樣的人有能力、能做事，但同時也是一個，一個禍患?！敝鞓斯Ｖ弊又币曋煸?，這是他真實的想法，他不打算在老朱面前隱藏。</br> 老朱笑著點點頭，“太子，你說的都對，朕很欣慰你在看人方面有這樣的本事。那太子認為此人，可用否？”</br> 朱標沉吟，片刻之后回道：“能用，但不可大用?！?lt;/br> 朱元璋聽了搖頭嘆息。</br> 朱標詫異，問道：“父皇，兒臣，兒臣錯了嗎？”</br> “太子你的確是錯了?！崩现炜隙ǖ恼f道。</br> 朱標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正色道：“還請父皇為兒臣解惑?！?lt;/br> “為帝王者要知人善用，什么是知人善用？咱想你的那些大儒師傅早就告訴過你了，咱就不用多說。咱只是給你舉個例子，漢太祖劉邦曾說：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知人善用者如劉邦，知人不善用者如項羽，太子你明白了嗎？”</br> “兒臣明白。”朱標恍然大悟。韓度謀略惡毒又怎樣？他又不是在禍害大明，反而是在幫助大明，增強大明的實力而削弱周邊各國。</br>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反過來，彼之仇寇自然就是吾之英雄。什么是好，什么是壞？好人和壞人從來就沒涇渭分明的時候，只要韓度對大明好，那他對大明來說就是良臣。</br> 老朱欣慰的點頭，扶著胡須說道：“咱也不瞞你，如果這韓度比現在大上二十歲，那咱必殺他。因為這個時候的他心神穩固、意志堅定，如果他再老謀深算，把他留給你那就是給你留下一個禍患。但是現在他才十八，正顯稚嫩書生意氣的時候，只要你有心，不難將他收入麾下，將來你有他輔佐，自然如虎添翼?！?lt;/br> 朱標明白了父皇的意思，這是想要自己收服韓度?！案富?，兒臣知道怎么做了?！?lt;/br> “恩，知道就好。去吧，咱會幫你看著他的?！崩现鞊]手，打發朱標離開。</br> 朱標聽到父皇說會幫他看著韓度，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毫無由來的一涼。</br> 看來剛才父皇說如果韓度大上二十歲必殺他的話是真的，恐怕現在父皇都還沒有徹底的放下殺心吧。</br> “不過父皇你的擔心是多余的，兒臣必定將韓度收歸麾下?！敝鞓诵睦飻蒯斀罔F的暗道。</br> 這便是他朱標的氣魄，也是他被文武百官所敬重的儲君的信心。</br> 歷朝歷代，東宮都是單指太子所居住的一座宮殿。</br> 但是朱標的東宮不一樣，由于老朱對他的喜愛，他的東宮是一片宮殿。</br> 所以在東宮這片宮殿的外圍，找一間房間來讓韓度將就一晚，那是很容易的事。</br> 太監將韓度帶到東宮，傳達了一下太子殿下讓韓度在東宮留宿一晚的意思之后，便徑直回去想老朱復命，好似韓度那些寶鈔和銀子真的通通打了水漂一般。</br> 韓度也不在意，和太監告別之后，就被東宮的侍女給領到一間房間住下。</br> 這房間雖然在東宮這片宮殿里面或許不起眼，但是陳設也要超過一般的官宦人家。房間分里外兩間，外間中央擺放的是一張八仙桌，四周的墻壁上還掛著字畫，雖然不是什么名家字畫，但是也算不錯了，挺有風雅之氣。里間自然是臥室，寬敞不說，還有著一個大木桶供人洗澡。</br> 韓度剛剛在房間坐下，一隊侍女宦官便提著木桶進來，將大木桶的熱水倒滿，然后又一起退了出去。</br> 一行人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br> 韓度在牢房里面就吃不好、喝不好，被老朱提溜出來也沒有喝上一口水，然后又是一頓噼里啪啦的給老朱解說，喉嚨早就出煙冒火了。</br> 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迫不及待的一口喝干。</br> 茶水溫熱，入口微苦，但是帶著一股濃濃的茶香滋潤肺腑。</br> 不過現在還是先去洗個澡吧，自己這身衣衫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天了，或許都臭了。</br> 不過，也許沒有自己想的那么臭？不知道為什么韓度心里忽然冒出來這個念頭，然后鬼使神差般低頭舉起自己的手臂嗅了嗅。</br> “嘔......”</br> 一路小跑進入臥室，邊跑邊飛快的把身上的衣衫扯掉，跑到木桶面前的時候，正好脫的清潔溜溜。不再猶豫，噗通一下跳入熱水當中。</br> “噗......”把嘴里一直憋著的氣狠狠吐掉，韓度感覺到一陣松快。</br> 舒適的水溫讓韓度十分貪戀這種感受，連手指都不想動。</br> 在大牢里面的日子，對于韓度來說簡直是一種地獄般的折磨。</br> 韓度在現代也是有車有房的主，住的地方不說是豪宅吧，至少也是窗明幾凈的干凈。</br> 而大牢是什么地方？</br> 陰暗，潮濕，空氣還不流通。住在里面的人也沒辦法去講究個人衛生，什么汗臭味、血腥味、屎尿味混合在一起，簡直是要人命。</br> 還有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牢房關押過什么人。</br> 韓度就是在關自己的牢房里發現過一坨一坨的東西，還有一節一節的東西。</br> 嘔?。?！</br> 第二天韓度從床上醒來，天光已經大亮。</br> 一夜休息讓韓度精神百倍，俊秀的臉龐透出自信的神采。</br> 這是韓度這么多天以來，休息的最好的一晚。前幾天他根本就沒有真正的休息過，一來是惡劣的環境，讓他根本接受不了在那樣的情況下休息，二來是隨時都可能落下來的屠刀，讓他拼命想的都是怎么去逃脫全家被斬的命運，完全無心休息。</br> 現在好了，老朱雖然是讓他戴罪立功，那也就是說他全家的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偹闶墙鉀Q了生命威脅，他整個人的精神為之一松，這才讓能夠安心的睡上一整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