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曾經是一名軍人。當了15年的兵。17年前,他在一個抗洪賑災中因救人負傷退伍。他當年傷到了左肩膀,在醫院里休養了很長時間。我當時特別渾,每次去陪他,都沒什么好話。”
十七年前。
在醫院病房里何平邊做復健邊問女兒:“十五啊,今天作業多嗎?”
何知秋削著蘋果,面無表情地說:“還行。”
“還生爸爸氣呢啊?”
“哪敢?你是榮譽戰士,二等功呢,把你寫進作文里歌頌都來不及呢!我怎么敢有意見。反正對你來講,什么都比我和我媽重要。”何知秋犯著渾,語氣也不好,對自己的父親說著傷人的話。
何平并不生氣,去揉了揉女兒的頭發說到,“我知道的。讓你和媽媽擔心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這樣一身傷回家,我肯定又擔心又生氣。可是,十五啊,我不是沒有想著你。”
年少的何知秋看著自己還纏滿繃帶的爸爸,眼淚開始止不住的流。
何平心疼極了,抱著女兒拍著她的后背說到,“我救那個孩子的時候,就想著,這孩子跟我家十五差不多大,童年都不算過完呢,怎么能夭折在這么好的年華呢?我一定得救他,我也一定要堅持住,我親愛的老婆和十五都在家里等我回去呢。爸爸這次雖然負了傷,退伍了,但是永遠不會后悔做的選擇,如果還是回到那時,我仍會救那個孩子。別害怕,你要相信我啊,爸爸永遠都會回到你身邊的。”
何知秋摟住了爸爸,將積累已久的情緒都哭了出來,從那之后父女倆也重歸于好。
“所以當年周林說我爸爸拿著刀找他對峙,威脅他讓他‘離開我’。我一個字都不信。我的爸爸是一名軍人,是一名保家衛國救過很多人的軍人,是一個看見了和我同齡的人就會想起自家的孩子的軍人,他怎么可能拿著刀去找周林。”何知秋聲音越來越啞,她害怕自己哭訴,所以在努力地放空自己來平靜地闡述當年的一切。
“那之后的兩年,也是我少年時期最開心的日子了。之前爸爸常年駐扎在部隊,見面時間有限。那兩年,我們一家三口過著最平凡但也是最美好的日子。直到我十五歲。”
“那一年,我爸、媽因為工作的事情都出差了將近大半年。那段時間,我和奶奶一起住。一開始周林跟蹤我,我以為只是和他順路,他也什么跟蹤技巧,或者說,他就希望我發現吧,每天上學、放學他就在身后,不遠不近的跟著我。我都沒有當個事兒,直到一次和朋友聊天中才發現蹊蹺。”
十五年前。
午休時間,何知秋和好友染染刷著飯盒,好友跟她抱怨:“搬家真的好麻煩啊,秋秋。今晚回去,又得收拾、整理還得寫作業。好煩。”
“關鍵是,你上學需要好長時間啊,想想就累。”
“可不是嘛。就我媽,說什么人家市首富都搬江南了,可見那邊房子肯定會升值的啊,巴拉巴拉,我覺得就是活受罪,我上學、他們上班都在江北,哦,你和首富搬一個小區,能咋的啊?!”染染犀利地噴射自己的媽媽,把何知秋逗樂了。
“等一下,首富?你說的是周林家嗎?”
“對啊,報紙上天天有嘛,我懷疑他家是不是報社有人。”
“你確定他住江南?”
“確定啊,怎么了?我在小區里都碰見他好幾回了,我也就敢和你說說,要是薛靈她們知道了,不知道又要說什么風涼話呢?切,喜歡周林自己去追唄,一天到晚地嘴別的和周林走的近的姑娘,一群八婆。”染染吐槽著說。
何知秋還在思考好友的話,有些不得其解,一時也不知怎么和她說最近自己每天都能和周林一路回家這件詭異的事情,只能點點頭。
放學的路上,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又從身后響起。何知秋這次回過身,走向來人直白地問到,“我聽說你住江南?這邊可是和江南區是兩個方向啊?你,你在跟著我嗎?”何知秋的父母很寵愛她,但從不嬌慣她,所以當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同學在跟著自己,她內心的感受不是害怕,而是疑惑。
15歲的何知秋,出落得很漂亮了,稍圓的臉蛋,白凈光潔的皮膚,大眼睛里永遠充滿了朝氣,笑得時候眼睛像一個月牙,在班里人緣也很好,但與周林何知秋有印象他倆初一的時候是同學,后來周林轉走了。但她還記得,初一的時候,周林被小混混劫了錢,自己因父親從小的教誨,路見不平一聲吼,幫著打了架,還帶一身傷的周林去奶奶家吃過飯,但之后這人轉學走了,高中又轉回來后沒什么交集了。
“哎呀,終于發現了。我以為還得再跟一段時間呢。”周林的聲音正處于變聲期,處于尖銳里帶點兒低沉的階段,像一只壓著嗓子的烏鴉,何知秋聽的直皺眉。
“那你為什么跟著我?”
周林挑眉一笑,挨近何知秋問到,“你說呢?”
何知秋隨著他的貼近退了一步,皺著眉問:“你會好好說話嗎?”
“我啊,就是想謝謝你當年救了我。我想送你上下學。”周林眼睛黏在了何知秋身上,目光放肆,語氣輕慢。
“呵呵。不用謝。我也不用別人接送。停止你的行為,你讓我不舒服了。”何知秋覺得一陣厭煩,語氣生硬的說到。
“沒事,我會讓你舒服起來的。”周林有些病態的笑著說著令人惡心的話。
何知秋雖然上過性教育課,但平時接觸的都是15歲左右的高中生,從沒聽過騷話,不知道這人在性騷擾她,她也沒往那上想只覺得這個同學讓人有些惡心,有些生氣地說:“總之,不許跟著我。你不會忘了我當年可是把混混都打倒了吧,再跟著我小心我揍你。”說完轉身走了。可身后地人仍跟著她,她氣憤地回頭,喊道:“找揍啊?!”
“這路是你家的?我都不能走了?這么霸道嗎?”
何知秋發現話經他口,自己竟從有理變成沒理的了,憋悶的回到家。看著年邁的奶奶,也不想跟她抱怨,只能自己煩悶著。
第二天午休時間,何知秋帶好友染染去操場說了昨天的事情。“什么?跟蹤你?”染染驚訝地問到。
“噓,小點兒聲。我怎么感覺這么惡心呢?”何知秋問好友。
“哎呀,我也沒經歷過啊,你別鬧心了,要不跟你爸媽說說。讓你爸媽去趕他走。”染染想象不出那個場景,但能感受到好友的煩躁,出了主意。
“哎,他們至少4個月才能回來呢,我要是電話里跟他們說了,不是讓他們白擔心嗎?這都什么事兒啊?”
“好了,別鬧心了,要不你今晚去我家寫作業,正好看看我新家。”
“好呀,好呀。”
因著好友的慰藉,何知秋也終于放松了一些。
但是接下來一陣子,周林仍一直跟著何知秋。何知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以前只能聽到他的腳步聲,但現在明明背對著他,自己卻能感受到那人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讓她頭皮發麻。這一日何知秋忍受不了這人的跟蹤,怒氣沖沖的走到他身邊,說到,“你是不是找揍!不許再跟著我!”
“我聽你奶奶叫你十五,是你的小名兒嗎?是因為你中秋節出生的嗎?還挺好聽。我也叫你十五吧。”周林前言不搭后語自顧自地說話,似是未發現眼前的人有多生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何知秋只覺得惡心,生氣地說:“不許叫!你以為你是誰?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喜歡我嗎?”
何知秋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在這青少年情竇初開地年紀沒少接到過示好和告白,但從來都是磊落地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不感興趣,一向是拒絕的,拒絕后也未曾有人糾纏不清,畢竟都是朝霞般地年紀,喜歡都是或熱烈或羞澀,從沒有這么讓她感到惡心的‘愛慕’。
“喜歡?這個詞配不上我對你的感受。十五啊,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你感受到了嗎?”周林語氣病態,說完就去抓她的手。
何知秋被這人嚇得不輕,反手推了他,力氣也并不大,他卻輕飄飄的摔倒了。
“何知秋你干什么?!”有人氣急敗壞的喊到。
何知秋抬眼一看,是薛靈和她幾個跟班。
薛靈著急忙活的扶起周林,問:“你沒事吧?”
“沒事。何知秋同學太敏感了。她以為我跟蹤她,其實我家為了方便我上學,在這兒附近租了房子,我倆只是順路。”周林似是變了一個人,還在裝模作樣的揉著胳膊跟薛靈她們‘解釋’道。
“切,何知秋,沒看出來啊,你這么自戀啊?怎么的?多看你一眼就是喜歡你,跟你順路就是跟蹤你?”
“就是的。”
薛靈幾人七嘴八舌的嘲諷著,何知秋腦袋像是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頭腦發脹的聽著眼前幾人對她的指責,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為什么都在罵她?
“不是的,他自己說的,他在跟著我。”何知秋聲音都有一些顫抖忍著淚解釋道。
“何知秋同學,你總不能不讓我回家吧?要不以后,我跟你錯開時間,就不會干擾到你了。”周林陰郁的臉上帶著一些可憐跟何知秋‘商量’到。
“憑什么慣著她?周林,別搭理她。自戀狂!咱們走。”薛靈說完帶著幾人從何知秋跟前走過,還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走在最后的周林經過她時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到,“十五,這就是不乖的代價哦。”
何知秋那天渾渾噩噩的回到家,把自己關在了屋子里,裹在被子里,她被惡心地渾身發抖。她不明白周林到底想做什么,更不明白那些同學為什么憑著周林的一面之詞就辱罵她。從小到大,爸爸就教導她活得光明磊落,她面對的是從未接觸過的虛假與惡意,她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給自己鼓勁,明天要去找同學說清事情的真相。而她當時從未想過,她的生活從那天起竟無一日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