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等吧。”</br> 元極回頭看了一眼昆侖眾弟子,說道:“方正之前助你等治傷療病,依理來說,他便是不同意入這昆侖天池,我等也不可能強逼于他,但他為全我昆侖規矩而自愿入天池一日,我等便在此守他一日吧。”</br> “謹遵尊者法旨。”</br> 眾弟子齊齊應是。</br> 元極不再多說。</br> 昆侖寒風肆虐,天池更是冰冷徹骨,但對他這修士而言,卻還不算什么。</br> 只是想起不久之前,自己等人為自罰而入天池……那凄楚苦覺,縱然他如今回想,也忍不住心生心有余悸之念。</br> 想起剛剛方正毫不猶豫的自投。</br> 他心頭更添幾分感激,心道方正,你若不負昆侖,則昆侖必不負你。</br> 而此時。</br> 寒潭之下。</br> 隨著方正落入其中。</br> 哪是落入水中,分明是就那么硬生生闖入了無邊的靈氣汪洋之中。</br> 無數冰冷的氣息轉瞬之間便已經徹底將他包圍……這靈氣與方正之前所接觸過的無數靈氣都完全截然不同。</br> 充滿了攻擊性,充滿了侵略性。</br> 甫一接觸。</br> 便好似有自主意識一般,瘋狂的向著方正的體內蜂擁而去。</br> 太過濃郁,太過精純的靈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儼然不遜色于任何修士的真元,但其量之大,恐怕還要遠遠超越化神道人的巔~峰,最起碼他當初采補云淺雪之時,從她體內感覺到的力量,尚且遠不及這寒潭之內濃郁的靈氣。</br> 純粹的冰屬性靈氣。</br> 帶著刺骨之感,好似突然找到了可自主寄生之物,瘋狂的纏擁著方正,好像要把他整個人都按壓在它們的體內,徹底將他碾壓至碎一般。</br> 方正心頭頓時了然。</br> 難怪之前元極會說在這寒潭之內,雖于修為有極大裨益,但眾昆侖弟子們,包括元極等人卻無不是聞名色變了。</br> 這靈氣確實對身體極有裨益,但量卻實在太大太大,而且又太過主動,儼然直接強行掰開嘴~巴,把靈氣洶涌的向著體內拼命的填鴨而灌。</br> 方正曾經聽說過,某蠻夷未開化之地,他們為了獲得美味的鵝肝,拼命的給那些白鵝體內填食物,完全不顧它們的饑飽。</br> 那種痛苦……</br> 只是想想便覺得不寒而栗。</br> 而入得這寒潭之內,與那些大白鵝又有什么區別?</br> 尤其是這些靈氣本就極寒,入得本源,幾乎能將人的本源都給凍僵,其痛苦又更勝一籌了。</br> 來吧……其他人你們能灌撐,能撐到我的話算你們本事。</br> 方正閉眼,本源神識盡展。</br> 不再以身體接收這些靈氣,而是僅僅將自身身體當作一個中轉站,進入體內的靈氣轉瞬之間,盡都被世界樹吸納一空。</br> 體內的世界樹本源枝葉舒展,那些仿佛果子般懸掛枝頭的細小核彈頭都隨之嗡嗡顫栗。</br> 他能清楚的察覺到世界樹的歡愉氣息。</br> 從未曾有過的歡愉……</br> 似乎這狂暴而又純粹的靈氣,正合它的口味。</br> 只是這回,世界樹之上懸掛著的三十余枚核彈,卻并未再有額外的產出,反而這些細小的核彈開始逐漸成長……</br> 好似果子慢慢長大一般。</br> 而這個長大的過程,則被加速了無數倍。</br> 方正長長的出了口氣,剛進入這寒潭之時的時候,他的身體確實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冰冷之感,就好像萬年前的此地,他與流蘇初初踏足此地之時,感受到的那種冰冷靈氣入體之感。</br> 雖過萬年之久,靈氣亦已衰竭。</br> 但這冰冷之感較之萬年前,卻強了何止百千倍。</br> “來吧,世界樹乃一世靈氣之源首,我就不信你們能把世界樹也給灌滿。”</br> 隨著世界樹轉而吸收靈氣,方正之前那冰冷的感覺也逐漸消去。</br> 靜靜的浸泡在水中。</br> 感覺冰冰的,涼涼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冬泳,除了初始時的刺骨嚴寒之外,剩余的,反而是溫溫熱熱的舒適。</br> 方正張嘴,一串氣泡咕嘟咕嘟往上涌去。</br> 而隨著進入內呼吸狀態……</br> 連那種憋悶的感覺也沒有了。</br> 也就是說,在水底休息一天就行了嗎?</br> 方正漂浮在寒潭水中,也不動彈……就那么慢慢的往下沉去。</br> 越是往下。</br> 靈氣越是濃郁。</br> 若是其他人,一旦察覺到下方靈氣越發濃郁,恐怕要拼命的掙扎往上去游……畢竟本就已經難以承受,又怎么敢往下沉。</br> 但方正倒是不同,其他人對靈氣避之唯恐不及,他的世界樹幾乎無窮無盡,這些靈氣入體,盡都化作世界樹的營養。</br> 一天?</br> 方正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我在這里休息上三天呢?</br> 這樣一來,面對元極等人也可解釋,說是自己心頭愧疚不已,所以必須在這水里享受三天……不對,自罰三天方才能夠心安。</br> 只是不知道這靈氣是否無窮無盡。</br> 萬一被我的世界樹給吸空了的話……</br> 想著,方正持續不斷的下沉。</br> 厚重的水壓逐漸襲來。</br> 驀然間。</br> 那輕飄飄的身體驀然間一沉,好似已經沉到了最底……</br> 又好似身體不停的深入的過程中,捅開了一層薄薄的細膜。</br> 身體的質感突然又回來了。</br> 甚至……開始感覺到了空氣的存在。</br> “怎的不見方正冒頭?”</br> 元稹皺眉,看著從方正下去之后,連氣泡也不冒一顆的昆侖天池,眼底浮現幾分凝重神色,說道:“我們難道沒有告訴他,內里靈氣太過充裕,而且越是往下,越是充裕,若想盡量少受折磨的話,還是盡量讓自己漂浮在上方嗎?”</br> “這種事情不用說,只憑身體就能察覺到的吧?”</br> 元清擔憂道:“莫不是他不好意思當著我們的面冒頭,所以在下面硬生生強撐?亦或者他心頭愧疚,所以刻意讓自己承受最大的痛苦?”</br> “等吧,他若承受不住,自會上來。”</br> 元極道:“此地于體質頗有益處,所受痛苦越大,得到的益處越多,反正也不致有生命危險。”</br> “也是,等著吧。”</br> 三人盤膝坐下。</br> 閉目養神去了。</br> 而此時。</br> 天池寒潭之下,再往下……</br> 那無邊的水流中,那濃郁到近乎驚人的汪洋之下。</br> 竟是一片無水之地。</br> 而之前那狂暴而又冰冷的靈氣亦隨之消散無蹤。</br> 方正靜靜的躺著。</br> 看著上方……</br> 那是一片白色水流,明明并沒有任何阻隔,但他們就好似隔著玻璃一般,在頭頂上漂浮著,在那層隔絕水流之處,好似無形的屏障一般,莫說水流,甚至連靈氣都下不來。</br> 天池寒潭下方。</br> 竟是一處……</br> 廣闊無比的石室。</br> 沒有房頂的石室,或者說石室的房頂,其實就是那天池寒潭的底部。</br> 躺在地上的方正慢慢起身,目光在四周張望了一陣,眼底浮現些微精芒,喃喃道:“難道,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