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蜀山云臺之上。</br> 玄機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br> 他口中說的淡定，但事實上，蜀山派是他的家，是他付出了近百年時光的地方……突然就這么離開再難歸去，恐怕任誰也不會如此無動于衷。</br> 吃罷晚飯之后。</br> 他并未修煉，而是與周輕云兩人悄悄躲到了一邊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br> 只留下方正、云芷清和姚瑾莘三人一時間相對無言。</br> 尤其是姚瑾莘，看了云芷清一眼，又看了云芷清一眼，然后看了方正一眼，隨即在他轉過視線之前迅速的移開視線。</br>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br> 云芷清手里端著粥，小口小口的喝著，也許是因為和黎云在一起生活了太久的緣故，她對于食物有一種很深的敬畏之感。</br> 無論發生什么事情，吃飯的時候都不能不認真，雖不能說食不言，寢不語，但卻也是認真無比，專注吃飯，絕不搭理外物。</br> 但這回，姚瑾莘的目光實在是太過古怪。</br> 以至于她不得不張嘴詢問了。</br> 姚瑾莘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不會生氣吧？”</br> 云芷清反問道：“我為什么要生氣？你這人雖然很不著四六，又不矜持，而且一點兒女兒家的模樣都沒有，整天大大咧咧的好像一點男女之防都不知道，但我自己也并不是針織女紅都精通的，所以我也沒什么資格責問你，而且你以后是蜀山掌教，連我嚴格說起來都要聽你的話，配方正倒也勉強夠了。”</br> 方正在旁邊很隱晦的翻了個白眼。</br> 師父啊師父，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個什么了不起的偉岸形象啊，連蜀山掌教配我都只是勉強……</br> “呵呵呵呵……”</br> 姚瑾莘笑的更結巴了。</br> 含糊道：“別說蜀山掌教，就算是仙盟共主，不也還是你的兒媳婦兒么？”</br> “嗯，你素來行事謹慎，有你在的的話，我就不用擔心方正以后會遇到什么危險了，把方正交給你，我很放心。”</br> “是么，你沒有生氣那就太好了。”</br> 姚瑾莘開心的笑道：“我還以為我如果跟方正在一起的話，你會不高興，誤以為自己又被拋下了。”</br> 云芷清捧著碗的手忍不住一緊，一點白粥已經順勢撒在了那素白帶著些微碎花點綴的長裙上。</br> 她捧著碗認真說道：“方正可不是云天頂，云天頂對我一直都不好，拋下我也是有跡可循的事情，但方正不會……他不會離開我的，就算成親了也不會。”</br> “師父說的對。”</br> 方正微笑道：“而且不是都說了，只是暫且定下親事么，只是起到一個安定軍心的作用，以后如果我和大師姐只要愿意，隨時也可以解除這個婚約的。”</br> 這回換姚瑾莘隱晦的翻了個白眼。</br> 連帶著云芷清也是無言……</br> 取消？</br> 玄機雖說的是暫時定下婚期，而非是立即成婚，但他把話說的那么嚴重，若方正身上真的背負著一個宗門之力，甚至背負著一界之力，那么他與蜀山的結合，對于蜀山派而言，便是勢在必得的。</br> 尤其是姚瑾莘對方正本就極有好感，這好感也許還不到愛情的地步，但距離傾慕卻絕對不遠。</br> 兩人身份一旦轉變。</br> 可以想見，兩人關系定然會再有一個質上的飛躍……姚瑾莘知道未來等待著自己的是什么。</br> 玄機所謂的暫且定下婚約，不過是給她一個緩沖和接受的時間而已……身為修士，對名節之類的東西雖然不能說太過看重，但也不是隨隨便便便取消婚約的地步。</br> 所以當時玄機才會那么認真的詢問姚瑾莘，而姚瑾莘也會答應的那般扭捏，但當時，兩人暗地里的潛臺詞，卻分明是玄機在問你愿意與方正嘗試著培養感情結合嗎？而姚瑾莘則回答愿意……</br> 這也是只有師徒兩人間才有的默契了。</br> 可能只有方正才會覺得，這真的只是暫時安定人心。</br> 他卻不想想，所謂的安定人心是建立在他是明宗之主的身份上面，但除了在場的幾人，誰還知道他是明宗的宗主呢？對旁人而言，方正與姚瑾莘的結合，不過是蜀山掌教與仙玄之體而已……安的，可能只有玄機一人的心。</br> 姚瑾莘幽幽嘆了口氣，看了方正一眼，心頭感覺復雜萬千，誰能想象的到，當年那個一時心血來潮遇到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師弟，如今卻突然即將成為主導自己人生的男人呢？</br> 想著……</br> 姚瑾莘突然心頭一動，說道：“阿正，之前你欠了我一百多塊靈石，到現在似乎還有七塊沒還呢。”</br> 說完，回想兩人過去的過往，感覺竟是那般的懷念，有一股溫流在心頭洶涌。</br> 方正沉默了一下，說道：“師姐，我們那里有一個叫計算器的東西，下次我送你一個，跟我也就算了，跟別人千萬別做靈石方面的交易，知道嗎？你會虧的連嫁妝都不剩的。”</br> 姚瑾莘頓時溫流盡去，瞪眼道：“開玩笑，沒人比我更懂算數了，你竟然敢看不起我？”</br> 方正移開了視線，不想回答了。</br> 云芷清輕輕吐了一口氣，笑道：“好啦，不說這些了，比起來，我更好奇那個青兒的事情，當時我嚇了一跳，差點以為阿莘是在說我呢。”</br> 方正聞言一滯，臉上露出了些微尷尬神色。</br> 云芷清含笑問道：“聽阿莘說法，你們兩個似乎走的很近……唔，掌教特地讓你去招待她，難道說他也知道你們兩個之間的關系？”</br> 方正：“……………………………………”</br> 問罷方正問題，云芷清卻似乎并不想要知道答案，她認真道：“方正，以后不許叫她青兒。”</br> 方正一奇，問道：“為什么？”</br> 云芷清輕輕嘆了一口氣，那素潔的俏臉浮現些微落寞神色，她并沒有隱瞞，而是直白道：“因為我也是清兒啊，聽你這樣叫她，我心里感覺很古怪，好像是在叫我一樣，但我知道，你其實不是在叫我。”</br> 她起身，說道：“算了，我累了，今天就都早些休息吧……至于你的話，方正，你既與那位小青姑娘有這般關系，她身為邪修，卻入這荒界一行，周圍都是正道修士，難保會有人對她有不利的心思，我們這邊任務已經完成了，你明日去找她吧，不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悔之晚矣了，等這次事情結束了，叫她回九脈峰一趟，好歹有過一段師徒之誼，她不來拜會我一下，未免有些太失禮了。”</br> 說著，她轉身往之前臨時找好的房間走去。</br> 姚瑾莘神情古怪的眨了眨眼。</br> 看著云芷清離開的背影，輕聲道：“我怎么有種很古怪的感覺……”</br> 方正問道：“什么感覺？”</br> “我即將成為你未過門的妻子，青兒……咳咳，小青更是跟你深交莫逆，可為什么感覺我們兩個都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呢，還讓青兒去拜會她。”</br> 姚瑾莘心道我感覺這怎么也不像是弟子去拜會師父，怎么有種拜見……</br> “哦！！！”</br> 姚瑾莘瞬間恍然大悟，就說別扭呢，如果把這個師父的身份轉為大婦的話……好像就超級合適了。</br> 可……不會吧……</br> 姚瑾莘目光灼灼的盯著方正，腦海里卻莫名回想起了前幾天里師父說過的話，之前她還不懂，但現在看來，她好像……有點懂了。</br> 她問道：“阿正，你手里還有不少靈獸肉吧？”</br> “嗯，是有不少，怎么了？”</br> “稍后給我點兒，這段時間，我暫時就不去九脈峰了。”</br> 方正奇道：“為什么？”</br> 姚瑾莘一臉認真道：“避風頭啊，清兒可是很可怕的，我現在好像得罪她了，不躲遠點還往前湊，到時候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br> “瞎說，師父那么和善的人，哪有你說的那么可怕。”</br> 方正擺手，一臉不信……她知道我和青兒的關系了都不生氣，還讓我去保護青兒呢。</br> 這師父，真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