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宜媺過門后,端懿公主每天看著兒子被其捏來拿去,既恨又惱,直至定南王府的丑事一出,端懿公主突然得到了安慰。
唐王家的女兒真是小麥還勝大麥壯,一山更比一山高,幸虧娶來的是唐宜媺,要是唐晉媗,祖宗十八代的老臉都得搭進去。
端懿公主正在心里念佛,裕王要娶唐晉媗的事情就突然砸了下來。
朝野震蕩,京城沸騰,眾人暫時都只顧感嘆裕王殿下胸懷寬廣,第二茬的臘梅花都愿意供進正堂,暫時沒顧得上派親戚關系,端懿公主先就懵了。
這該怎么算?
唐宜媺是端懿公主的兒媳婦,唐宜媺的妹子又變成了端懿公主的弟媳。
簡直讓人笑掉了牙。
端懿公主立刻進宮面圣,向皇上道,這臉丟不起,此事萬不能成。
皇帝道:“姑母所言,正是朕之所愁,但小皇叔執意要娶,此事已天下皆知,朕允或不允,臉都已經丟了。”
端懿公主道:“皇上不能由著裕王了,只當替先帝管束著你小叔。雖說他是皇上的叔父,但亦是皇上的臣子,他此時就跟著了魔似的,已經糊涂了,皇上就嚴厲些,硬壓一回,總是為了他好。”
后來裕王進了法緣寺,端懿公主不知道自己這番話起了多大作用。
但她不覺得對不起裕王,她覺得這是為了他好,為了大家好。
裕王出生時,端懿公主已經出嫁,純孝太妃為了母子能在冷宮里過得好些,各處打點,亦往端懿公主處送過人情,端懿公主不是個吝嗇情分的人,對他們多有幫襯,后來裕王大了,記得公主往年的恩情,對公主頗為敬重。
公主對這個年少風流的幼弟,亦一直有種長姐甚至近乎母親的疼惜與縱容。所以,這件事對她實在是打擊甚大。
沒有想到,事情未平息時,唐宜媺居然把這個惹禍的妹妹抬進安成公府來了。端懿公主立刻趕過去瞧。
看完之后,端懿公主更加確定,要么是裕王中邪了,要么是裕王腦子壞了。
一個腫眼泡、奉承話都說不好的粗糙妮子,能把他迷得顛三倒四?
端懿公主忽然覺得自己的兒子眼光挺不錯,別的不論,唐宜媺相貌確實沒得說。
端懿公主回到房中,喚人備下筆硯,挽袖提筆,筆尖剛點到紙上,復又抬起。
不妥,寫信向定南王府知會此事,有失身份。
端懿公主命左右換上新紙,沉腕落毫。
“速將此函,呈往內宮。”
“姐,我說的這些,你信么?”
杜小曼坦蕩蕩看著唐宜媺,等她的反應。
從進入安成公府到現在,她能斷定兩件事。其一,唐姐姐必然的不是月圣門。其二,不論唐晉媗的事情有什么隱情,唐宜媺都不知情。
繞了這么久,其實杜小曼有些急躁了。
她想要知道真相,但是,寧景徽、影帝、綠琉、碧璃、月圣門的其他人,都不可能告訴她真相。
神仙也靠不住。
只能靠她自己找。
而看起來,唐姐姐是最可能成為她解開這個謎團契機的人。
一個突破口。
唐宜媺的反應在杜小曼的預料之中。
她聽完了杜小曼選擇性的簡略過程陳述,擰了眉頭,眼神帶著擔憂:“媗媗,你現在還好吧,心里還明白么?我覺得你有點糊涂了。你剛才說,娘要毒死你那段兒,我信。怕你丟了咱家人,連你命都想要,這事她做得出。但是……你說家里人給你下套讓你嫁給慕云瀟……你好好地想想,你當初說要嫁給慕云瀟的時候,家里人哪個不說你失心瘋了?連嫆嫆都大老遠寫信罵你,那姓慕的說動了皇上賜婚,娘氣得什么樣,你還記得不?”
“綠琉和碧璃從小跟著我長大的,她們兩個是朝廷安插在月圣門的臥底,頂著月圣門的人和朝廷的人兩重身份恰好做了我的陪嫁,又怎么解釋?”杜小曼捂住額頭,“說真的,姐,現在我什么都不信了。我也挺混亂的。她們兩個老老實實在咱家做丫鬟,怎么就能被朝廷選中委以重任呢?培訓這樣的精英也需要時間呀。而且她們的任務是做為月圣門的人,把我勸進月圣門……”
唐宜媺的雙眉越擰越緊:“媗媗,你還是上床睡會兒吧,姐姐給你喊個大夫,你要是還吃得下去,我著人先給你煎一碗安神湯。你現在的想法我聽著都覺得暈得慌,難為你想得出來。你那倆丫鬟,正經是咱家家養的丫鬟,還什么月圣門,什么朝廷臥底的。要真有這種人,用得著咱家出?大內養那堆是白吃米的?再說,這等隱秘事,憑什么讓我們唐王府知道?爹現在不大管事了,哥比不上爹,但我們唐家總歸有個王銜,所謂用而防之,這事夠不上我們攙和。倒是慕王府,一向鬼鬼祟祟,四處巴結,你那兩個丫鬟別是在他們府里學壞了,來算計你,也未可知。”
“但是,姐……”
杜小曼話沒說話,唐宜媺一揮袖子:“別想著這事了!這些都無關緊要!什么月圣門不月圣門,你不想就沾不上你。為什么會找上你?不就是你嫁得不好么!等你抖擻起來,做了裕王妃,自然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沒了!不要亂想,養足精神,心思放到正事上。睡吧,乖!”邁出房間,合上了房門。
杜小曼無力地聳聳肩。
唐姐姐的重點和她不在一條線上,看來這個開門見山突破迷霧的策略失敗了。
片刻之后,又有侍女入內,奉了唐宜媺之命,趕她上床睡覺。為了防止唐姐姐真的找個大夫來給她灌藥,杜小曼從善如流地更衣后,又爬上了床。
侍女們在熏爐中換上安神的熏香,放下紗帳,杜小曼合上眼,讓呼吸漸漸勻長,聽得侍女們的腳步聲輕輕遠去,房門幾不可聞地輕響了一下,杜小曼仍舊閉目假寐,又過了一時,才假裝翻身,先將眼睜開一條縫。
嗯,房里,貌似沒人了。
她再試探著起身,小心翼翼攥住帳邊垂著的銀鈴,用帳紗塞住鈴口,不讓其發出聲音,這試探著撩開帳子。
屋內應該是沒有旁人了。
杜小曼悄悄潛到窗邊,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再聽你也出不去。”
杜小曼猛一激靈,一回頭,雙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嘴,把一聲尖叫壓成了一個嗝,塞回了肚子。
床邊,那個靠著柱子,抱著手臂,一臉優哉游哉的人,竟然是、是、是——謝況弈!!!
他!他!他!
“你……”
“剛進來。”
你怎么能進來,為什么我沒發現啊!
謝況弈很明顯讀懂了杜小曼的表情,一臉“被你知道我怎么進來的我還用混嗎”的淡然:“你想走?”
“大俠,帶我走!”杜小曼猛點頭。
“嘁~”謝少主的淡然變成不以為然,“這不是你姐姐家么?她對你挺好,為什么要走。”竟然還做觀賞狀,上下打量一下室內,“確實奢華,這時才看得出,你的確是個郡主。”
“這……”
這時候還能聊天啊大俠……
“這是我姐姐家,又不是我家。”
“做了裕王妃,定然能比這里更好。”
“我才不做什么裕王妃!”杜小曼一急,聲音忽高,趕緊捂住嘴壓低聲線忿忿,“裕王妃留給影帝的妹子們哪個去做吧,謝大俠,你既然來解救小的求你好事做到底,我真不能留這里留下一準沒好事,大俠你……”
“現在不行。”
杜小曼梗住。
謝況弈慢條斯理繼續:“白天我也沒辦法,這里人太多。”
“那就晚上晚上……”杜小曼再連連點頭,熱淚盈眶,“謝大俠您就是及時雨紅太陽救世主……“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謝況弈的手很寬大修長,掌中帶著薄繭,他剛剛應該是藏在樹上過,手指上還有樹木的味道……
“噓,有人來了。”
杜小曼還來不及心跳或花癡,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她趕緊把謝況弈推到床后,剛轉過來翻身跳回床上,門便輕叩三聲,吱呀開了,侍女們福身。
“小郡主,請快快起身更衣,前廳有要事。”
話剛落音,又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個侍女急急立到門前:“小郡主,請速速到前廳,宮中來人,請小郡主接皇后娘娘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