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蘇建軍的媽媽
蘇建軍和大壯在圖書館一直呆到關門才回來，兩人一進門就聽見他爸媽在客廳里吵架。
其實也不算吵架，因為只有蘇建軍的媽在一直罵，蘇建軍的爸爸沒吱聲，就坐在沙發上看書，像是根本聽不到她在罵一樣。
二壯一進門兒嚇得夠嗆，伸手扯了扯蘇建軍，蘇建軍小聲道：“沒事的，咱們回屋，不用管他們。”
蘇建軍跟他媽媽不親，見著也沒說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媽媽也沒理會他，只是抬眼看了二壯一眼，繼續拿著抹布擦桌子，一邊擦一邊罵：“一天就知道打麻將，家都造成豬圈了，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看看廚房里的碗，都已經堆成山了，也不知道刷一刷，什么活都等著我回來干，這是成心要把我累死不成？”
“就知道看書看書，看在多的書，你還能當上校長不成？我爸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跟著他們做生意，你非得守著那破學校，那個窮教書先生也不知道哪好，一個大男人整天看著那一堆孩子，能有個啥出息！”
“小軍上學學的不好，你得多上社會走走，給他以后鋪鋪路，整天跟那些打麻將的混，能混個啥出來！”
“你倒是說個話啊？你聽沒聽到我說話？你說我當時是那只眼睛瞎了，怎么就能嫁給你這么沒用的男人呢！你沒用就算了，生個兒子也沒用，都隨了你！”
蘇建軍媽媽見自己說了半天人家沒搭理，把手里的抹布往他臉上一扔，氣紅著臉說道：“我命怎么就這么苦！”
蘇建軍爸爸放下書，淡淡看了她一眼，說道：“比命苦，我跟小軍比你命苦，我娶了媳婦像光棍，小軍有媽像喪母。”
“你啥意思？你詛咒我是不是？我整天在外面跑為了啥？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要是有出息，能賺大錢，至于我在外面跑嗎？我也想下了班回家啊！可回家有錢嗎？”
蘇建軍爸爸冷冷哼了一聲：“歌舞廳給你錢，摟你腰亂晃的都是賺大錢的人嘛！那我也沒見你拿回來錢啊？你說說你，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磕摻，你看看鄰居都用啥眼神看你！你就算不為我想想，那也得考慮考慮兒子吧？”
蘇建軍爸爸一想到這些年受到的白眼，火氣也忍不住上來了。
蘇建軍媽媽一聽更是來氣：“歌舞廳怎么了？有錢人沒事去消遣消遣怎么了？又不是殺人放火，也沒犯法，跳個舞還有錯？你們這些人就是迂腐，說到頭就是沒錢去那種地方，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在火車上一待就是兩天一夜，下班后去跳個舞放松一下怎么了？就咱們樓里這些八婆嘴，她們見過啥世面，一輩子受窮的命！我還嫌她們磕摻呢！”
見她振振有辭的模樣，蘇建軍爸爸放棄跟她說下去，這么多年他也早已經看明白了，他們夫妻倆就不是一路人：“算了，我跟你說不到一塊去，我睡覺去了，明早還得上班！”
蘇建軍媽媽也嘆了口氣，也知道跟他說不通。
這幾年蘇建軍媽媽的哥哥和弟弟都陸續下海經商，各個都賺個滿盆，她就勸著他把工作辭了也跟著經商，可他說什么都不肯辭職。
那個時候教師工資低，有的時候更是幾個月才發一次工資，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國家政策開放，提倡下海經商，幾乎所有人都賺到了錢，她想讓小軍爸爸也抓住機會，可人家就愿意這么過安逸的日子，上上班，打打麻將，毫無上進心。
兩人吵了一會后就安靜了下來，其實也就是都發泄一下，發泄過后該干什么干什么，蘇老師繼續看他手里的書，蘇建軍的媽媽開始去廚房做飯，兩人一句話不在說。
這是他們的常態，他們誰都無法改變誰，又誰都不想改變自己，他們心里都想過離婚，可卻沒人愿意第一個開口提出來。
那個時候離婚是不光彩的事，就算是思想比較開放的鎮里人也不會輕易離婚，更何況兩家人都是在當地有頭有臉的，就算生活再不如意，在外人眼中依舊要體面。
當天的晚飯，是二壯這么大以來吃過最豐盛的一頓。
有四個菜，有魚，有雞，還有他不認識的西蘭花和什錦罐頭，飯菜香飄四溢，只可惜飯桌上的氣氛讓他不敢大肆享用，只是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小碗飯。
飯桌上沒人說話，就連蘇建軍的媽媽也沒有問他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一頓飯，十分鐘就草草結束了。
二壯不敢看蘇建軍的媽媽，吃完后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蘇建軍的媽媽最先起床的，只聽見她在客廳里來回的走著，遢遢遢的腳步聲極大。
二壯推開門縫兒偷偷的看，只見蘇建軍的媽媽穿著單薄的裙子在鏡子前化妝，一會兒走進屋拿出這支筆化化，一會換那支筆化化，二壯覺得她很好看，甚至要比劉姨還好看，她的頭發卷卷的，臉也白凈，不像娘的臉又黑又干，只是，她看起來好兇，沒有娘親溫柔，也沒有劉姨親切。
“要上廁所？”
許是因為太過專注，門縫兒被他推大了也沒察覺。
蘇建軍的媽媽見他傻愣愣的，開口問道，她聲音很好聽，不像昨天那般兇。
二壯搖頭。
她笑了笑，又說道：“小軍以后你多照顧些，他膽子小，要是有人欺負他，你就告訴我。”
二壯點頭。
“看你的衣裳都舊了，我下次回來給你買兩套，上了初中就是大孩子了，得學會打扮自己，雖說是男孩子，可也不能太差了不是！”
“不，不用了！”
二壯急忙拒絕，他有些不認識她了，覺得她像變了一個人，和昨天完全不一樣。
“早飯我來不及給你們做了，這是我給小軍的零用錢，上學前記得買些吃的，我得去上班了，你倆在家乖乖的，好好學習！”
蘇建軍媽媽說完，拎著包換鞋就急匆匆出了門，留下二壯一個人發愣，他突然覺得她也是個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