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已是午后,窗外還是煦陽普照,金燦燦的叫人難于睜眼,這么尋常的動作都要耗費太多氣力。晏漁喜從教師辦公室出來,兜里揣著班主任剛給退的會考費,不到一百塊,卻是自己所有的現款,她突然覺得全身匱乏無力,想要喊叫,但連呼吸都沉重得無法負荷?;氐浇淌?,班上大多數同學已經知道了晏漁喜要退學的這件事情,但卻無人向前詢問半句,平日里冷漠的她使得很多同學都敬而遠之,女生更是如此,認定她是清高無比的,因她有過人之姿,孰不知,這般清冷的性子是自小就有的,興許,娘胎便帶來了。晏漁喜把桌上的書本和大摞的參考書,練習本都塞入課桌,她已不需要這些,就算帶走,亦是無處安放。她翻開自己的幾本隨記本,里頭都是些隨性的涂鴉,以及一些簡潔的詞句,和片段的摘抄,這些易毀的紙張竟是最能貼融自己的,她突然有些難過,她想她今后再也不會有這樣的生活了,盡管它是無望的,但自己還是在這離別的關口還未曾離去,就已開始想念,如若是空剩自身,也許,淚滴會為它淌下。晏漁喜將隨記本放入背包,她太過念舊,總需求一些物件來讓自己刻畫時間,每個時間段,每個故事點,她都希望有它的代表物件,代表人物,甚至歌曲,甚至食物,都能讓她即刻被那個時間段的心境侵占,她似乎,就回到過去了,回到了那些慘綠的時光。
該是離去的時候了,晏漁喜環視了下混雜的教室,最終卻對上了梁清允的眼神,那般的不舍,是他從未流露過的,晏漁喜不禁心中一顫。他分明想要言語,卻只是久久的凝視著她,眼底的戀眷幾欲噴薄,但被他極力壓制著。晏漁喜一霎那透徹的明了,他和自己太過相似了,從不同的精神世界來的同類物種,都是如此的倔強,如此的故作沉穩,連刺的密實度都是相當的,想要相親相抱,勢必要讓對方受傷流血,卻都無法卸除這身刺,因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防衛工具。晏漁喜愈想愈是失落,她伏在桌上,將腦袋埋入了臂彎中,正欲閉眼,似乎有東西擊中了自己的手肘,她抬過頭,看了下四周,發現腳旁有團摺疊好的紙條,平日里常有男同學這么做,所以她并未在意,可此時梁清允卻回頭沖自己點了下頭,莫非,這紙條是梁清允丟的?晏漁喜一邊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一邊折腰揀起了紙條,拆開來,果真是梁清允干勁有力的字體,她抑制住欣喜,往下看了去,是一串數字,數字底下有一行字,寫著,我們能保持聯系嗎?晏漁喜在心底反復讀了幾遍,是□□號碼沒錯,她從課桌里找出一支筆,在紙條反面也上了自己的□□號碼,底下填了一句話,當然可以。僅四個漢字,她卻寫得格外細致。紙條剛扔過去,蘇意濃便出現了,半空攔截了紙條,不顧晏漁喜的的焦慮將紙條拆開看完,指著倆人說道,好啊你們倆,躲著我談戀愛是吧,這可不成。說完把紙條丟到梁清允桌上,羞紅臉的梁清允趕緊翻開練習本奮筆疾書,把紙條順勢壓在了書本下,蘇意濃倚著他的課桌,調侃道,唷,現在還會臉紅的男生真是少于熊貓啊,不錯,好品質,不過啊,你喜歡漁喜就大膽點嘛,你這樣是追不到女生的,只會被像杜苑之那樣膽大的追著跑,知道不?梁清允仍低頭不語,旁邊聽到聲響的同學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晏漁喜拽過蘇意濃,埋怨道,你別說了,我這就要走了,別給我找麻煩。蘇意濃拍了晏漁喜手臂一下,說道,你還真怕杜苑之啊,談戀愛又是你們自己的事,你這沒出息的,有我在你誰都甭怕,知道嗎?!晏漁喜無奈地吁了口氣,說,我不是說這個,你在這嚷嚷什么,我這都要成為社會人員了,和你們這些學生是有區別的,明白嗎?好好好,我不在這嚷總行了吧,蘇意濃說道,對了,我現在陪你去葉澄那吧,我跟他說好了,他那宿舍也有,到店鋪樓上,六樓,一個套間,一個房間住了幾個洗頭小妹,你么,身份特殊,是娘家人,特意給你騰了個單間,在他房間隔壁。晏漁喜提過背包,問道,你現在陪我去?還有一節課呢,你不上啦?蘇意濃扯過她的包挎在自己身上,邊拉過她邊說,哎呀,你真啰嗦,走就是啦,我反正不是讀書的料,再說你都不讀了,我也不想讀了,走啦走啦。說著倆人便出了教室。
已是傍晚,葉澄店中還有兩個婦女在做頭發,員工們都輪流上樓吃飯去了,葉澄從收銀臺出來,坐到客用沙發上,掏出上衣兜里的三五,抖出了一根,點上,忽明忽暗的煙頭將他的煩憂熏染得更為深重。半包三五,辣到舌頭發麻,但卻燃滅不了他所有的癡念,地板上逐漸簇滿了煙頭,在葉澄看來就如同微型的墳冢,他狠狠地輾了輾腳下的煙頭,余留下的煙絲變成了細碎的粉末,風襲過,便飄散開了。葉澄雙手交叉捧在后腦上,仰在了沙發上,良久的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