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么就快說,朕沒時間陪你耗著。”景瀾連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背對著月嬪雙手負后而立,只留給那將死之人一個孤高的背影。
“皇上……連看臣妾一眼都不愿意么?”月嬪淚眼朦朧的看著景瀾,伸手想要去碰他,卻發現明明人就在眼前,卻是耗盡性命都碰觸不到,只得無力的垂下手去。
“臣妾一直都記得……臣妾進被抬進王府的那日,皇上曾經對臣妾說過,無論……無論發生什么,都愿意相信臣妾,包容臣妾……皇上食言了呢……”
陸紫清只默默的站在一旁看著,當年的事情她并沒有親身參與過,此時更沒有資格評說,誰是誰非,也只能交給他們二人自己來處理。
景瀾久久無言,寢殿內靜的只能聽到月嬪的粗喘聲“是朕看錯了人,許錯了諾,那是朕,最不該說的一句話。”
月嬪猛的咳出一口鮮血來,慘然一笑道:“皇上這是不肯原諒臣妾了,臣妾當年,不是沒想過拿掉這個孩子,只是太醫說過,若沒了他,臣妾也就失去了當母親的機會,臣妾想著或許能夠瞞天過海的……都是臣妾的錯,臣妾不該,不該被欲望迷了心。是臣妾,辜負了皇上。”
景瀾不再言語,只站在原處,沒有半分轉身的意思。
“皇后娘娘,臣妾有個不情之請,臣妾想單獨與皇上說兩句話。”
“那臣妾就先在外面等皇上。”陸紫清沖著景瀾屈膝行禮,退出了錦香閣,殿內一時只剩下了月嬪和景瀾兩人。
“臣妾知道皇上遲早會立后,本以為會是麗妃,卻不想,竟然是陸紫清,臣妾現在倒是有些可憐皇后娘娘了,她怕還不知道,皇上娶她的真正目地。”
“你最好把知道的事情都咽進肚子里去,否則,別怪朕心狠,要了你滿族的性命。”景瀾終究還是轉過身來了,只是那深如幽潭的眸中,沒有一絲感情。
“皇上終于肯看臣妾一眼了……”月嬪笑的開心“那些人的性命與我無干,皇上要滅就滅吧,說是親人,他們也不過是將我當做一顆棋子罷了,宮中三年孤立無援的日子,他們可又曾照拂過我半分?”
“臣妾只是好奇,皇后娘娘知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她可知,當年害得她外祖一族流放,害得她被困古廟八載的,都是皇……”
“夠了!”景瀾厲聲呵斥,眼中涌起濃濃的殺意。若是旁人,此刻一定驚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月嬪卻是已經無所畏懼了。
“看來是不知道了,皇后也是可憐,只因為恭親王的單相思和皇上的猜忌,就被迫卷入了這場爭斗中,搭上了外祖父的性命,賠了生母一生的榮華富貴,更毀了她原本的錦繡人生……最可笑的是,她卻一直被蒙在鼓里,做了仇人的枕邊人。”
“這些,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皇上喜歡她?臣妾是最了解皇上的,臣妾看得出來,皇上心里怕是已經有了皇后的位置。”月嬪感受到景瀾周身越來越盛的怒火,笑的開心,臉色都跟著紅潤了幾分“報應,這就是皇上您的報應,你喜歡皇后,這輩子卻注定求而不得,沒什么事情能掩藏一輩子,她早晚都會知道這一切,會知道你對她的傷害和利用,她只會恨你,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景瀾上前一把掐住月嬪的脖子,慢慢收緊,恨聲道:“朕不愛她,朕這輩子,誰都不會愛!她只是朕的皇后,休要再胡言!”
月嬪的話就像魔咒一樣深深印在了景瀾的心里,讓他莫名的害怕。景瀾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能在心里不斷安慰著自己,對陸紫清,自己只是利用,只是想占有,除此之外,再沒其他。
只是為何想起曾經對她的傷害就會心亂如麻?哦,是了,一定是因為她叫如意,是那個小時候曾經救過自己一命的小姑娘,自己對她的那一份特殊的情感,是感激之情,一定是!景瀾邊想邊握緊掐在月嬪脖子上的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叫自己信服這個答案。
“咳……咳……嘔!”月嬪被掐的臉色漲紅,嘔出了一口血來,浸濕了景瀾玄色的衣袖,見她快要撐不住了,景瀾才松了手,嫌惡的甩了甩袖口。
“皇上這是惱羞成怒了,呵呵……皇上且看著吧,日后您的下場,未必就會好過先帝。臣妾得不到皇上,皇上也永遠無法得到皇后。”
景瀾不想再聽她胡言亂語下去,轉身要走,卻被月嬪的一句話叫住了。
“先帝去世前,曾留下一道傳位圣旨,皇上難道不感興趣?”
“圣旨在哪?”景瀾冷聲問道。
“先帝那么精明的人,如何會讓臣妾知道,皇上想要拿到那圣旨,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只要您能將大皇子撫養長大。”
“哼!你該明白,最想要他命的人,就是朕。”
“皇上是想,但卻不能,臣妾是將死之人,沒有力氣再護著騫兒了,騫兒的生死,都握在皇上的手中,臣妾……臣妾……”
月嬪說著說著,就再沒了生息,雙目無神的看著景瀾,死在了這溫暖的春日里。
景瀾只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留念的轉身離開。
“皇上,月嬪怎么樣了?大皇子在側殿哭個不停,吵著要見月嬪。”
景瀾神色不太好,只對陸紫清道:“日后,大皇子就由你來撫養。”
“皇上?”
景瀾沒再多言,徑自出了錦香閣。陸紫清也沒有追上去,倒是急壞了一旁的司梅和司竹“娘娘,大皇子不得皇上喜愛,這可是宮中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撫養大皇子,可不是什好事。”
“大皇子再如何,也是皇上的血脈,不可妄言,陪本宮進去瞧瞧月嬪。”
陸紫清看到微睜著眼的月嬪后,輕嘆了一聲,上前伸手合上她的雙目“人死如燈滅,如今既然去了,就不要再多牽掛了,大皇子,在鳳儀宮不會受委屈的,你大可放心。”
“娘娘,這月嬪也真是可憐,為皇上生了大皇子,可在這宮里的地位竟然連奴才都不如。如今死在了這里,皇上連份哀容都沒給,錦香宮更是沒有一個吊唁的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皇上如何做都有他的道理。既然皇上沒有什么吩咐,那就按著嬪級的喪禮辦吧,不必太過張揚。”
“是,娘娘,可要奴婢今日就將大皇子帶回去?”
“不用,畢竟是他的生母,讓大皇子陪月嬪最后一夜吧,待明日發完喪,再帶他到鳳儀宮來吧,也算全了他們的母子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