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斗的身體沉入到了冰冷的河水當中。</br> 窒息感迅速的傳來。</br> 李斗開始在豬籠中掙扎,卻怎么也掙脫不開。</br> 最后李斗放棄了,畢竟他現在是在查看女鬼生前的記憶。</br> 就算他掙扎的再劇烈也沒有用,記憶這東西,是不會再改變的。</br> 很快,女人已經死了,李斗作為她的魂魄,從肉身中鉆了出來。</br> 他的魂魄飄飄蕩蕩,離開水面,隨風升到了半空中。</br> 他看見那些宗族的人,抄著手,聚在河邊三三兩兩的聊天。</br> 所聊的,無非是這個女人怎么不守婦道,怎么勾/引有婦之夫罷了。</br>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女人厭惡的向河水中吐口水。</br> 看到這里,李斗感覺心中升起來了一團濃濃的怒意。</br> 時間不長,這些人似乎看夠了,也討論夠了,他們三三兩兩的回家了。</br> 至于那肇事的醉漢,他已經得到了宗族的原諒,甚至有人和他勾肩搭背,要一塊去飲酒。</br> 女人看到這里,恨得牙根癢癢。</br> 其實李斗明白她的怨氣所在。</br> 憑什么,作為有罪的醉漢,可以被小小責罰一頓,罪過就一筆勾銷了?</br> 憑什么無辜的女人,要被丟到河里淹死?</br> 就因為貞潔烈婦四個字嗎?</br> 這個世道,對男人太寬容了吧?</br> 接下來,李斗又看到了一些記憶碎片。</br> 他看到那女人化為怨鬼,瘋狂的報復宗族中的人。</br> 當日凡是責罰過她的,都開始染病,有些體質弱的,已經入了黃泉。</br> 后來剩下的人,請來了道門的道士。</br> 這道士用桃木刻成了一座塔,塔上又刻了宗族中所有人的名字。</br> 然后,這座塔被埋在了女人生前居住的院子當中,要用這桃木塔將她鎮/壓住。</br> 女人心中憤怒無比,但是卻無計可施。</br> 因為這座塔,她無法再去害人了。</br> 每當要接近宗族中的人的時候,這些人身上就會自然而然的生出寶塔的幻影來,將她擋在外面。</br> 最后女人萬般無奈,開始用美色引/誘宗族中的男人。</br> 她趁著男人睡著,精神懈怠的時候,入侵他們的夢境,跳起舞蹈來。</br> 那些男人立刻主動來接近女人。而這時候,女人或者給他們下毒,或者吸走他們的陽氣,那座桃木塔,就無法起作用了。</br> 靠著這樣的辦法,整個宗族之中,死人無數。</br> 最后只剩下了九戶,分別住在這巷子兩邊。</br> 而這九戶的男人,也沒有抵擋住女鬼。他們家中的男人紛紛被害,最后這整條巷子里面,男丁絕跡,變成了寡婦巷。</br> 又過了幾十年,這條巷子徹底荒廢了。</br> 說起來也真是可笑。</br> 當初這個宗族的人,用所謂貞潔為名義,殺了這女人。</br> 而女人死后,真的放棄了貞潔,把他們一個個都害死了。</br> 這種報應方式,真的是別有一番意味。</br> 李斗看到這里,腦袋忽然嗡的一聲。</br> 他回到了現實當中。</br> 女鬼的記憶,他已經看完了。</br> 而看完記憶之后,李斗一臉無奈:這……這女鬼報仇,報的很到位啊。整個宗族都滅掉了,還想怎么樣?</br> 這時候,旁邊的于老道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br> 他艱難的問道:“怎么樣?知道女鬼的怨氣所在了嗎?”</br> 李斗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知道,確實是知道了。但是……我覺得這女鬼已經沒有冤屈了。”</br> 李斗把看到的東西說了一遍。</br> 于老道聽完之后,也一臉懵逼:“是啊,整個宗族都害死了,她還想怎么樣呢?”</br> “可是如果說她沒有冤屈了。那這么多的怨氣是怎么來的?”</br> 李斗說道:“會不會是這家伙心眼比較小呢?殺了人還不甘心?”</br> 于老道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應該不會。她應該有什么事還是放不下。”</br> 李斗站起身來,繞著于老道轉圈,一邊轉圈一邊念叨:“真是奇怪了。這女鬼到底想怎么樣?”</br> “按道理說……女鬼已經把整個宗族都害死了。為什么還不走呢?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繼續害其他的人呢?”</br> “為什么所有來到寡婦巷的男人,她都不放過呢?”</br> 李斗自言自語的了一會,忽然腦海當中仿佛有一道閃電閃過,瞬間照亮了整個大腦。</br> 李斗猛地在于老道肩膀上一拍,大聲喝道:“我明白了。”</br> 于老道本來就在緊要關頭,被李斗這么一拍,差點神智失守,化為厲鬼。</br> 他連忙倒轉桃木劍,在自己穴道/上深深刺了一下。</br> 刺痛讓于老道清醒了幾分,他苦笑著說道:“李道友,你要當心我啊,我現在可是脆弱的很。真要讓我入了魔道,你就得繼續抓鬼了。不過那時候厲鬼就變成我了。”</br> 李斗干咳了一聲,對于老道說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這女人,她要的不僅僅是報仇,還有名節!”</br> “在他們那個年代,名節比生命還重要。那些人雖然死了,但是桃木塔還在,女人被污名的事實還在。”</br> “她心里真正惱火的是這些,所以,只要男人走進巷子里,她就會把男人害死。”</br> “那意思也很明白,你們不是這樣誣陷我嗎?我就偏偏這樣干了,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br> 于老道緩緩地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李道友真是頭腦機敏啊,應該是這么回事了。”</br> “那你趕快把那座桃木塔找出來吧。”</br> 李斗指了指于老道,說道:“按照我從幻覺中看到的位置,桃木塔應該就在你身下。”</br> 于老道苦笑著說道:“我現在一動地方,神智就有可能失守啊。你確定在這里?如果弄錯了,我們恐怕沒有第二次機會了。”</br> 李斗說道:“時間不等人啊,試試吧。”</br> 隨后,他拖著于老道挪了挪。</br> 這樣一動,于老道臉上的戾氣更重了。</br> 他緊閉著眼睛,話都不敢多說了。</br> 而李斗用于老道的劍,旋風一樣挖掘地面。</br> 很快,當的一聲響,仿佛觸到了什么東西。</br> 李斗把劍丟在一旁,用兩手去挖,很快挖出來了一座木塔。</br> 這木塔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炮制過,明明是木頭的,但是卻入手沉重,仿佛金屬一般。</br> 這座塔不知道被埋在地下多久了,居然一點腐爛的跡象都沒有。</br> 李斗把塔抱了出來,這塔有半人高,從塔尖到塔底,寫滿了人的名字。</br> 而在塔的基座上,刻著“銀婦蘇月兒永鎮于此”九個字。</br> 李斗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估計就是這東西了。”</br> 而就在這時候,旁邊的于老道慘叫了一聲。</br> 他的七竅之中噴出怨氣來,瞬間將他的身體包裹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