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苑大少爺覺得,自己的生活迎來翻天巨變,是在一日夜半房間內闖入一個浴血重傷的男人之后開始的。
在此之前,他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戶的小少爺,不至于眾星捧月,倒也衣食無憂。
二弟幼時不知為何出了遠門,此時歸家已經六七年。二弟回來的第一年,父親不知為何獨自搬到了山上,說是避世清修。他初時隔三差五頻頻探望,父親都言辭閃爍,后來更是勃然大怒,說擾他清凈,直至閉門不見。
大少爺吃了幾回閉門羹,漸漸也不再去了。也只有逢年過節,派人送些應季的佳品去觀中,卻無一例外石沉大海,從未收到回信。
而他的二弟鐘離子息,從一回來便已性情大變,陰郁寡歡,將自己鎖在房門內不肯見他。大少爺眼巴巴在門外盼著他,試著與他講話,可門內的人連一聲回應都吝嗇回饋,久而久之,心也漸漸涼了。
那扇緊閉的門從未開啟過,卻總彌漫著不詳的藥味與血腥氣,隔老遠都能聞見。下人們紛紛傳言說二少爺撞了邪,鼓搗歪門邪法,夜半還能聽見后院有凄厲的鬼哭狼嚎。
大少爺每次撞上,都要狠狠訓斥家仆??捎刑煲估锼麩o法入睡,無意識地逛到弟弟子息住處院外,確實聽到了痛苦的呻吟。他正想靠近確認,就被一個黑衣勁裝的少年揪著衣領提遠了。
那少年黑衣敷面,遮去半數容顏,看不清長相,只看得出眉眼溫柔,如綴著夭夭桃色。他柔聲警告了自己,不許靠院落太近,而后便轉身走了。
鐘離子虛之前每每想見弟弟,都是被他阻攔,知道他是唯一有資格被允許進入幽室的人。子虛呆呆看著他只身回了弟弟房內,有些羨慕,也有些掩飾不去的酸楚。
二少爺鐘離子息悶了半年,終于踏出那件禁閉的幽室。
大少爺得知此事,自是欣喜異常,他十多年未見弟弟,自有無窮無盡的話語想告之與他,也有無數的疑惑想求得解答,歡歡喜喜蹦去見他。
可二少爺與幼時粘著自己的軟糯模樣截然相反,冷冷清清地坐在距他數丈遠的地方。他但凡踏前一步,都被那個名叫夜君的少年侍衛攔下了。
大少爺安慰自己,十年未見,弟弟可能有些生分,盡量不去在意??勺约翰怕渥蹋贍斁蜔o精打采地道:“哥,我有些累了?!?br/>
竟已是逐客。
他前后共計不過三句話,除了坐著什么也沒干。除了排斥與拒絕,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
大少爺愣了愣,只好順勢說幾句客套話圓場:“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
可根本無人耐心等他寒暄,話至一半,夜君已經風馳電掣地扶著二少爺,沒入了帷幕卷簾之后。
他才恍然,自己不知緣何,莫名其妙地成了孤家寡人。
他自此便打消了常來找弟弟玩的念頭,自然無從得知,鐘離子息退場時,早抖得無法站立,脊梁已被冷汗浸透,全靠夜君扶著才不至于癱倒下去。
一轉入內屋,夜君索性將他橫抱起來。二少爺喘息著努力平復心跳,半晌才擠出一絲力氣,問道:“我剛剛……沒什么破綻吧?”
“嗯?!币咕此樕珣K白,忍不住道,“少爺今日毒蠱才根除干凈,正是元氣大損,躺著修養都來不及,何必急于一時要強撐著扮演無事人呢。”
“我哥都等了我半年啦。上次他帶著哭腔問我為什么不肯見他,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難過?!彼堰B睜眼的力氣都沒有,聲音也越來越低,“何況……我也想他?!?br/>
二少爺氣息越來越弱,不知是不是已經昏迷了過去。
夜君卻很清楚,人心是多么敏感又脆弱的東西。
任憑二少爺再怎么努力,也是一絲一毫都挽救不回來了。
自此大少爺便勉強自己刻意忽視掉這個弟弟,也很少造訪,除非二少爺主動設宴招待,他也自認很識禮數地不去打擾。
而自從二少爺掌家,原本只是小門小戶的鐘離苑,不知何故一路青云直上,各地的產業越做越大,黑白兩道都敬畏有加,漸漸有了中原一帶世家之首的勢頭。
此后數年,大少爺只顧在溫柔鄉尋花問柳,漸漸也習慣了這種渾水摸魚的日子。???.??Qúbu.net
他越來越喜歡往繁華的鬧市里浪跡,更不想回那個無親亦無故的家了。
這種雖然難免寂寞,但仍算無憂無慮的日子,在那個重傷的男人闖入之后,宣告終止。
男人長得極其普通,一眼望罷根本記不清樣貌,襤褸衣衫間裸露出的肌膚遍布著重刑的痕跡,跪在血泊中噙著枯槁般的沙啞的嗓音輕聲懇求道:“求大少爺救我一命?!?br/>
窗外隱隱傳來追捕的人聲,大少爺疑道:“你是何人?!?br/>
男人回道:“夜隱?!?br/>
大少爺似是了然:“啊,你是四年前夜行選出的夜隱霧尊?”
男人搖搖頭:“我不是那個,那人前年就被處死了。按照成績排下來的人,去年也被處死了。輪到我,已經是本期繼承第三次的夜隱了。”
大少爺有些吃驚。他聽說過“夜君御帝”與“夜隱霧尊”都聽令于二弟,卻不知道夜隱已經換了三個人。
男人繼續道:“夜隱是天下最擅長隱匿之人,只追蹤情報,不參與打斗。所以幾乎不可能死于敵人戰事,除非是主人起了疑心,殺人滅口。這一期夜隱換得如此頻繁,我來之前就擔心出事,所以一直提防著。不料縱使萬般小心,就因為上一次任務道遇驟雨耽擱了半日,錯過預期時辰,二少爺就疑心我有異心,下令除了我?!?br/>
大少爺對江湖這些腥風血雨的爭端向來并無興趣,無動于衷道:“我為何要救你?!?br/>
“我知道一些您絕對會感興趣的消息。”男人頓了頓,堅定道,“珂安居的玉初姑娘和小海姑娘,勾欄坊的初月秋月姐妹……這些突然失蹤的人的下落,我全都清楚?!?br/>
大少爺驚愕道:“我聽她們姐妹說,她們都是被贖身從了良……”
“她們全都消失得毫無征兆,更是全都無跡可尋,您就從來不疑心?”夜隱無奈地嘆口氣,跪拜于地,“整個鐘離苑,只有大少爺此處不被二少爺監視。只要大少爺說一句無人來過此處,二少爺絕不疑心?!?br/>
大少爺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那個比誰都精明的弟弟,會被自己拙劣的謊言騙過。
可他只開口說了一句話,來追尋的人卻真的全都毫不遲疑地走了。
夜隱不得不說,是極其幸運的。這段時間二少爺身邊的心腹,包括夜君,都奔波在外,并不知道這個紕漏。
而守衛的人闖了大禍,怕二少爺遷怒,竟就這么不約而同瞞了下來。
大少爺自此被迫知道了,某個人殫心竭慮不想讓他知道的那些事情。
他飽含期望去尋找那些歡好過的仙女姐姐,得到的卻是一座又一座荒蕪的無碑孤墳。
他原以為她們都天生幸運,尋了個好歸宿,不曾想,卻是各個都下了黃泉。
他喜歡過的這些姑娘,出身貧賤,遍嘗艱辛,卻都不卑不亢,堅韌挺拔地生長在淤泥中。她們原本正一步一步迎來陽光,卻不明不白地被自己牽連,戛然葬送。
他還知道,父親根本不是自愿清修,而是被迫軟禁于道館,一舉一動,都活在監控之下,一言一行,都只能遵從二少爺的意愿。
每逢節日,收到自己送去的佳品,父親只能隔空望一眼,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
日后再次赴宴與弟弟進餐,大少爺才讀懂他眼底冷靜的瘋狂。
大少爺食不知味,如坐針氈,想起荒村中那一座座孤墳,只覺得不寒而栗。
他漸漸不敢在煙花院過夜,只敢在樂坊聽曲。
他唯恐二少爺發現自己轉變突然顯得蹊蹺,便托詞說是衷情于一個樂師,別的庸脂俗粉都不入眼了。
那段時間葉坊有個聲名鵲起的新秀叫月嘗笙,一曲《陽關三疊》名動八方。大少爺那時候瀕臨崩潰,懶得多費心思,自然而然將這個托詞的名頭套在這個新秀琴師頭上。
滿城瘋傳鐘離苑大少爺癡迷月嘗笙的時候,其實大少爺還根本不知道月嘗笙長什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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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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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