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有這一處事,朝中誰還看不出,今日的事情,是皇上早就下了決定的。而左右御史長,不過是被皇上借機下刀罷了。
于是,在蕭清朗再度為許楚請官之時,就再沒人敢公然反對了。
皇帝看了一眼蕭清朗,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自家這三弟用計謀竟然用到了自個這。不過這般也好,恰好借機處置了在使臣團一案中被察覺有異心的左右御史長。
想到這里,他心里也不嘆息了,直接問道:“三法司可還有職位空缺?”
“回皇上,大理寺中,恰缺一位大理寺丞。而刑部之中,也缺一名刑部司郎中。”蕭清朗態(tài)度恭敬的行禮說道。
皇帝略作思忖,說道:“許楚屢破大案,一年之內(nèi)所破獲的案件,皆足以震驚朝廷內(nèi)外。既然有如此功勞,便擢她為大理寺丞,即日上任,此事交由吏部去辦。”
吏部尚書聞言,趕忙上前領旨。
早朝之上,看似風平浪靜,甚至官員之間也未在生出風波。可實際上,唯有他們自己知道,在平靜之下是如何風起云涌。至少,讓許楚任職大理寺丞的任命,已經(jīng)隱隱的觸動或者說是威脅到了一些人的利益。
一則是那暗中想要取她跟許仵作性命之人。二則是那些暗中有不軌之事的人,會因她的能耐而生出謹慎跟忌憚心思。三則是如被準許辭官的兩位御史長一樣,對女子為官而心生不滿之人。
不過縱然他們各懷心思,許楚的官職跟任命就算是定了下來。
因為有蕭清朗的關系,所以皇帝賞賜的宅院與靖安王府相距并不遠,只隔了一條街的距離。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地界上,這份賞賜算得上是空前絕后的了,至少是旁人想求卻求不來的。
不過滿朝文武卻也并未生出什么怨言來,畢竟誰不知皇上借著許楚驗尸的結論,狠狠的出了一口氣,如今正是龍心大悅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要說一句許楚這位才出頭的女丞,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也不算是夸大其詞的。
更何況,她與靖安王、明珠郡主、護國侯府的寧世子,甚至是唐大人跟司空大人都有些交情。只憑著這些,一般官員就不敢刁難與她。
且說在皇帝下了任命的當日,先得了消息的蕭明珠那顆焦灼的心,也總算是有些一點安慰。這幾日,因為花相病重的事情,她沒少跟著著急。
不論她與花無病的感情,只說這些年,父王常年鎮(zhèn)守邊關,自己也算是在花相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如今他身患重病,又如何讓她不憂心?
傍晚時分,蕭明珠尋了個時間,撇開郁郁寡歡的心情就去了許楚新入住的宅子里。
宅子算不得大,只是個而進出的院子,不過打掃的很是干凈,加上里面沒有錯落的假山跟長廊,所以也顯出寬敞來。
前院有個花圃,花圃中菊花開的正盛,讓院落里多了幾分生機。而一旁有個小缸,缸里是一株殘荷,里面跳躍著幾條明艷的小魚,格外詩情畫意。
不過看得出,許楚并未買下人,所以院子里還是冷冷清清的肅靜的很。就連蕭明珠上門,都沒人通報一聲,以至于到現(xiàn)在她都沒瞧見許楚的身影。
她尋到后院的時候,就見自家三叔正悠閑自得的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一側喝茶,只是那手中的茶水,早已沒了熱氣。她微微詫異的看了下左右,都不見許楚的身影,于是開口問道:“三叔,楚姐姐呢?”
蕭清朗心情頗好的看向房門緊閉的正房,輕笑道:“明珠可曾見過你楚姐姐身著官服的模樣?”
“哎?你是說楚姐姐去試官服了?吏部辦事,什么時候這么快了,這才是后晌啊。”
不是她吐槽,吏部任命的官員,多要走一整套流程,快的要兩日,慢的則需要三五日才能走馬上任。更何況,那里面的官吏,也多會等著底下人送些好處過去,再不濟也需擺宴請那些人沾沾喜氣。
因為不算受賄,且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這種現(xiàn)象一直沒有杜絕。她今兒來,也是想著提醒一下楚姐姐,讓她莫要耽擱了。
卻沒想到,吏部這么快就制好了官服,還直接給送了來。
不過她的錯愕也只是一瞬間了,聰慧如她,片刻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想來,吏部這次辦事效率如此高,得歸功于自家三叔的威嚴模樣了。
于是,她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湊到蕭清朗身邊問道:“三叔下朝之后,可是去了吏部?”
蕭清朗斜睨了她一眼,淡淡的將手里的冷茶放下,似笑非笑道:“本王何止是去了吏部,還去了一趟禮部呢。”
“禮部?”蕭明珠一頭霧水的看著自家三叔,“禮部是一群老學究,去哪里做什么?”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去詢問了一下禮部關于花無病這位準郡馬服飾跟成親禮的安排。”
就在蕭明珠撇嘴想要說什么的時候,二人忽然聽到房門有了響動。
接著,一身緋紅官衣的女子,于暗處躍入眼中。
這朝服雖與男子的朝服有所差異,可大致卻是不變的。從五品官員所有的緋紅衣料,寬大的袖口,還有腰間佩戴的銀魚符,本就算是略有寬大而莊重的衣服,此時襯托的她身量越發(fā)瘦弱。
腰身纖細,身姿高挑,帶著些許英氣跟爽利。
許楚從未穿過如此正式的衣服,所以多少顯得有些不自在。并非說衣服不合身,而是那種從顏色到配飾,皆有考究的嚴謹,讓她有些恍然。
她下意識的動了動腳,感受到舒適厚實的皂靴踩在地上,猶如踩到了棉花上一般輕盈。
沒等她開口,就見蕭明珠已經(jīng)一臉好奇跟羨慕的圍著她轉(zhuǎn)了一圈。
“楚姐姐,你穿這官服當真好生氣派。”
其實像蕭明珠這般的出身,何等尊貴之人不曾見過,家中貴重奢華的衣服只怕也是多不可數(shù)的。若現(xiàn)在,只是一名尋常男官員,只怕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可偏偏大周女官員,她還真是頭一次見。
別說是蕭明珠了,就算是魏廣跟魏延等人,現(xiàn)在心里也十分稀奇。在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女子為官的情形,甚至能見到絕于圣祖之時的女官服,實在讓人心潮澎湃。
圣祖時,有女將為官,又有女御史,堪稱一段佳話。雖說結局不甚美好,可也算是開天辟地頭一回。至今,一些話本子都會將那段傳奇美化傳頌。
而現(xiàn)在,卻沒想到,另一個傳奇竟然就在他們身邊誕生了。
“楚姐姐,等會兒你也讓我試試唄。這可是官服,大理寺丞的官服啊......”蕭明珠心底里的憂郁隨著許楚現(xiàn)身而倏然不見,取而代之的就是歡喜模樣。
一旁蕭清朗語氣微冷道:“休要胡言,官服怎能隨意給人試穿!”
蕭明珠見自家三叔又冷了臉,吐了吐舌頭趕忙擺手作罷。
許楚見她又是一臉作怪模樣,心里的緊張跟隱隱的竊喜也漸漸平靜下來。她點了點蕭明珠的額頭,笑道:“行了,別賣乖了,一會兒我請你去大吃一頓?”
蕭明珠聞言,也丟下手里官服的袖子努嘴道:“好啊,可惜花孔雀出不來,不然我定要好生讓他羨慕你一番呢。”
提起花無病來,蕭明珠的情緒明顯低沉了一些,看得出來她對花家現(xiàn)在的情況十分擔憂。
蕭清朗不愿看她垂頭喪氣的,于是說道:“皇上已經(jīng)讓御醫(yī)會診,且還請了告老辭官的孫老院正嫡傳弟子為花相診治。你也莫要太過擔憂......”
孫老院正自嫡孫出事之后,就久不給人看診,只管專心教導弟子。據(jù)說,其嫡傳弟子得其衣缽,在醫(yī)術上極有見地,只是因為醉心于研究各種病癥,所以并未入太醫(yī)院當值。
這廂幾人還未商量好去哪里吃飯,就聽的一陣聲音在前院響起,接著就見三五成群身著官服的人到了跟前。
幾人現(xiàn)在沒想到在此處見到蕭清朗跟蕭明珠,先是一愣,旋即趕忙行禮。行禮之后,才拘謹?shù)淖屓藢⒍Y物送上,只說是恭賀許大人入仕的。
如此一耽擱,天色竟然有些暗淡下來了。
“看來今日我的荷包又要省了,這樣吧,之前王爺讓人送來了不少米面糧油跟青菜,我就簡單做些,咱們填補一下肚子可好?”
“求之不得。”蕭清朗目光輕柔的看著許楚,嘴角噙笑,恍然想起了當初他們二人配合做菜的時光。那時候,時光靜謐,當真是讓人心生向往。
最后由蕭清朗跟蕭明珠打下手,許楚炒了幾個小菜,且做了前世盛行一時的蛋包飯。因為里面雞肉丁跟胡蘿卜丁還有雞蛋放的極全,所以味道自然格外好。以至于,捧著禮物剛到的寧蘇白,直接將禮物丟到一旁,厚著臉皮湊到了飯桌上。
蕭明珠抬頭看清蘇寧白的模樣,當即就駭了一下,瞪大眼問道:“寧蘇白,幾天不見,你怎么成了這副鬼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