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陳良妃，竟然與太子身邊的太監(jiān)李順合謀，想把她獻給太子當(dāng)侍妾，心可真夠黑的。</br> 就算成了太子侍妾，自己也不會照拂她這個前上司啊。</br> 呸！她才不要給太子當(dāng)侍妾，說不定剛進東宮就掉腦袋，離開皇宮賺錢養(yǎng)面首才是她的奮斗的目標(biāo)。</br> 蘇綰心頭冒火，往回走了幾步又憤憤掉頭往外跑。</br> 這個世界里的女人哪一個都可憐，然而陳良妃再慘也不能出賣她啊，也不能現(xiàn)在死。</br> 她一點都不想陪葬。</br> 蘇綰一口氣跑到太醫(yī)院，門前的侍衛(wèi)伸手?jǐn)r住她，不悅呵斥，“你是那個娘娘宮里的！”</br> “奴婢在清寧宮伺候，良妃娘娘忽然高熱，還請大人通融一下。”蘇綰摸出幾塊碎銀遞過去，祈求的語氣，“奴婢不會打擾到御醫(yī)，就請得閑的太醫(yī)過去瞧瞧。”</br> 那侍衛(wèi)收了銀子，漠然放行，“進去吧。”</br> 蘇綰感激道謝。</br> 她不在乎陳良妃平時怎么瘋，可是她不能死，尤其不能在這個時候死。</br> 進入太醫(yī)院，蘇綰看了一圈，見梁太醫(yī)正帶著弟子一起整理藥材立即小跑過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梁太醫(yī)，良妃娘娘忽然高熱，麻煩您隨奴婢去瞧瞧。”</br> 梁太醫(yī)抬頭，少女眼眶發(fā)紅，鼻尖浮著細密的汗粒，頰邊的發(fā)絲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眼中滿是惶恐。</br> 看得出這一路都是跑過來的，估摸著是真出事了。</br> “等我去拿藥箱。”梁太醫(yī)交代一句，轉(zhuǎn)頭回屋。</br> 蘇綰輕輕吐出口氣，老老實實等著。</br> “太子天沒亮就領(lǐng)著御醫(yī)去了謝丞相府中，你猜怎么著，謝丞相真的染了病。”年幼的弟子一臉驚奇，說完又壓低嗓音八卦，“說來也奇怪，這太子怎會知曉謝丞相生病，丞相自己都不知。”</br> “別多嘴，如今朝政被林尚書和徐太師等人把持，此事不可妄議小心腦袋。”年長的弟子沉下臉呵斥，“干活。”</br> 年幼的弟子偷偷看了眼蘇綰，心虛閉上嘴。</br> 他就是好奇一下，太子非學(xué)醫(yī)之人，忽然間就領(lǐng)著御醫(yī)上門，這事真的玄乎。</br> 蘇綰略尷尬，只好做了個封嘴的動作表明自己不會亂傳。原女主前段時間才來了一趟皇宮，這事應(yīng)該是她說的。</br> 看書的時間太久，自己真不記得有沒有這個劇情。</br> 再說了，太子如今正是需要人支持的時候，怎么可能會讓謝丞相死。他看似中立實則是唯一支持太子的大臣。</br> 她記得在原著中，林尚書和徐太師是一伙，韓丞相的門生是戶部尚書，而掌管吏部的人正好是謝丞相的得意門生。</br> 若謝丞相去了，吏部尚書怕是不久就要換人。</br> 吏部掌管官員任免，徐太師窺覬那個位置已久，數(shù)次想要將自己的人安插進去，奈何有謝丞相頂著始終未能如愿。</br> 蘇綰打住這些和自己不想干的思緒，焦灼等待。</br> 少頃，梁太醫(yī)從屋里拎著藥箱出來，淡淡沖她點頭致意。</br> 蘇綰趕緊跟上去，和他一塊出了太醫(yī)院往清寧宮去。</br> 她走得很急，發(fā)現(xiàn)自己把梁太醫(yī)落在身后，只好又停下來無措等他，身上汗水噴薄。</br> 梁太醫(yī)一點都不急，心中卻對蘇綰產(chǎn)生了幾分好感。人人都知道陳良妃是個瘋子，這宮女平日里怕是沒少被磋磨。</br> 不曾想，陳良妃病倒她非但沒有見死不救，反而憂心不已。</br> 可惜生了一副容易惹禍的樣貌，在這深宮里也不知能活多久。梁太醫(yī)惋惜搖頭，到了清寧宮給良妃診治一番，開了方子吩咐蘇綰和他一起回太醫(yī)院抓藥。</br> 蘇綰不敢耽擱，給了銀子馬上跟他走。</br> 陳良妃是因為前幾日淋雨受涼，過后不舒服也撐著導(dǎo)致她沒能及時發(fā)覺，這才突然高燒昏睡</br> 蘇綰從御藥房拿了藥回到清寧宮煎好，陳良妃還在昏睡。</br> 她坐到床邊將那張紙條塞回去，假裝自己什么都沒有看到，抬手覆上她的額頭。體溫還是高得嚇人，蒼白的唇也燒得有些干裂了。</br> 蘇綰縮回手咬牙扶她起來，吹涼了湯藥喂她。</br> 她心中縱有怨恨和不滿，此時也不能放任不管。在這皇宮里，陳良妃降了位分也是皇帝寵幸過的女人，她若是就這么死了自己的下場會更凄慘。</br> “咳咳……”陳良妃被苦口的湯藥嗆到，勉強睜開一條眼縫看她，腦子里昏昏沉沉，難受得話都說不出來。</br> “良妃娘娘？”蘇綰放下她喝了一半的湯藥，拿了帕子給她擦嘴，不等她回應(yīng)又端起湯藥喂她。</br> 她也不知道這黑乎乎的湯藥有沒有用，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br> 拖上幾天，永寧宮那邊也該來消息了。</br> 梁淑妃再怎么不受寵，安排一個地位低微的粗使宮女的去處，宮里的太監(jiān)也會看在她和已故的皇后交好，太子又敬重她的份上，不敢為難。</br> 就怕她不愿意開這個口。</br> 哪個宮女不會做香囊，香料就那么幾樣，折騰幾下就能弄出差不多味道的來。如今管著后宮的人是徐貴妃，梁淑妃安分守己這么些年，未必愿意為了個小小的宮女，而被徐貴妃給恨上。</br> 蘇綰心里亂糟糟一團，將一整碗的湯藥都灌進陳良妃口中，順勢給她擦干凈嘴，放了碗出去煮姜茶。</br> 清寧宮沒有高度酒，有她也不敢用。</br> 高度白酒退燒的風(fēng)險的很大，萬一酒精過敏，以這個世界的醫(yī)療條件，怕是直接就去了。</br> 生姜則是她半年前跟其他宮女要來的。</br> 在缺醫(yī)少藥的世界，生姜的用處很大，可以當(dāng)調(diào)料也能在冬天的時候拿來煮茶驅(qū)寒。</br> 蘇綰拿出火折子點著干燥的樹葉，拿起放在一旁細樹枝折斷，慢慢加到爐子里。</br> 從御藥房拿了藥回來，她就把爐子拎到陳良妃的臥房外，一邊用冷水浸濕帕子敷在她額頭退燒，一邊熬藥。</br> 濃煙騰起，陳良妃被灌進房里的煙熏到，開始劇烈咳嗽起來。</br> 蘇綰回頭看了眼，又添了下柴起身進屋給她倒茶。</br> 陳良妃折騰了這一陣，身上冒出來汗來，張了張嘴終究是什么都沒說。</br> “良妃娘娘你先喝口熱水，我在煮姜茶一會就好了。”蘇綰把茶水遞過去，態(tài)度冷淡。</br> 陳良妃接過來，用力攥緊了茶杯，遲疑一陣到底還是喝了。</br> 蘇綰見她還算配合，稍稍安下心拿走茶杯放到桌子上，出了屋子順手關(guān)上門。</br> 陳良妃扭頭看去，臉上呈現(xiàn)出死灰一般的神色。</br> 她的希望徹底沒了。</br> 李順早前來了口信，讓她暫時不要安排蘇綰跟太子碰面，太子這幾日非常暴躁，東宮每日都要抬出來幾具尸體。</br> 而他前日來口信則說，徐貴妃在打蘇綰的主意，想將她安插到東宮將她獻給太子。熟料身邊的大宮女吟秋在來清寧宮的路上，遇到太子身邊的侍衛(wèi)長，被那侍衛(wèi)長一劍給殺了。</br> 那個偷偷入宮幫她設(shè)壇作法的道士，不知通過何種辦法找到了被她藏起來的妻女，已經(jīng)帶著她們離開汴京。</br> 此時蘇綰要真被徐貴妃送去東宮，太子若是入過夢，怕是會當(dāng)場一劍戳死她，如何會青眼有加？</br> 沒有蘇綰幫忙說情，自己出不去這冷宮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還不如死了從此脫離這牢籠。</br> 陳良妃自怨自艾一陣，聽到蘇綰咳嗽的生命，怔怔扭頭看著從門外灌進來的濃煙，心中五味雜陳。</br> 她以為……以為蘇綰會任由她自生自滅。</br> 進了清寧宮早晚都得死，這是怕自己連累了她嗎？陳良妃收回目光，雙手撐著被褥艱難坐起。</br> 看在蘇綰這一年都沒趁機磋磨她，還將她照顧得不錯的份上，她不會連累蘇綰。</br> 也不會讓她去跟徐貴妃。</br> 蘇綰誰的人都不是，她只是在這宮里當(dāng)差，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的一個小宮女。</br> 是她太多疑了。</br> 陳良妃掀開被子咬牙下床，坐到空空如也的妝臺前，拿起花瓶倒了些水到硯臺里，緩緩研磨。</br> 她要給梁淑妃寫信，請她給內(nèi)務(wù)府那邊捎句話，將蘇綰派去別的宮。</br> 不是照料妃子和皇子的宮女，入宮滿十年年齡滿二十三歲就能出宮。</br> 到明年的這個時候，蘇綰入宮正好十年。</br> 陳良妃研好墨，偏頭看了眼窗外的濃煙，提筆寫信。</br> 一年了，她能為蘇綰做的就這么多，也不枉她們主仆一場。但愿她有一日能離開這吃人的牢籠，自由自在的活下去。</br> 陳良妃寫好了信，擱筆仔細收起來，蓋上硯臺躺回去。</br> 這場病，她怕是挺不過去了……</br> 什么榮華富貴，君恩盛寵，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br> 她笑了下，緩緩閉上眼。</br> 陳良妃睡過去后又出了幾次汗，高燒反反復(fù)復(fù)，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總算穩(wěn)定下來。</br> 蘇綰累得走路都想睡過去，還強撐著給她擦了身子換上干凈宮裝，拎起換下的臟衣服回后院。</br> 吃過晚飯洗完兩個人的衣服，蘇綰想起今晚要進香料趕緊架梯子爬上宮墻。</br> 還好，那太監(jiān)還沒過來。</br> 蘇綰回廚房又燒了一鍋熱水，掛在繩子上的鈴鐺準(zhǔn)時響起。她精神過來，欣喜起身跑出廚房，麻利爬上宮墻將籃子提上來。</br> 這次的量比上次大了些。</br> 蘇綰挨個袋子聞了聞，算好銀子放到籃子里放下去。</br> 那太監(jiān)拿到銀子拽了下兩下繩子，示意她收回籃子，轉(zhuǎn)眼匆匆消失在夜色中。蘇綰收回籃子看到里邊照舊多了張紙條，飛快收好從宮墻上爬下去。</br> 回廚房坐下，蘇綰拿出紙條展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br> 這次的消息和徐貴妃有關(guān)，也和她有關(guān)。</br> 徐貴妃跟內(nèi)務(wù)府打了招呼，想要她去昭陽宮當(dāng)差，內(nèi)務(wù)府已經(jīng)在挑選合適的宮女，這幾天就送到清寧宮來。</br> 蘇綰仔細看了一遍，將紙條丟進灶膛燒了，被火光照亮的臉嚴(yán)肅繃緊。</br> 生死被捏在別人手中的感覺，真的糟糕透頂。</br> 紙條上沒說內(nèi)務(wù)府安排的人什么時候過來，徐貴妃橫插一手，以梁淑妃膽小不爭的性子，怕是不會再跟內(nèi)務(wù)府開口。</br> 徐貴妃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她把自己調(diào)去昭陽宮，多半是想將她送入東宮，靠著姿色去迷惑太子趙珩。</br> 太子要真那么容易被迷惑，東宮就不會每天都死人了。</br> 徐貴妃在后宮掐了這么多年，宮斗滿級的贏家，她會不知道送再多的人都是無用功？</br> 她知道，只是死的不是自己，一萬個送進去只要有一個能順利留下來就算贏了。</br> 蘇綰冷推頭喪氣的琢磨對策，心說自己去了東宮，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三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