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抬眸看了眼趙珩,搖搖頭,拆開宋臨川的來信。</br> 北境一別,宋臨川說要來信自己并未放在心上。回到汴京又遇到紀元朗搞事,秦王舊部設局,她早忘了這回事。</br> 去南境回來第二天就是除夕,秋雨好像提過信的事,又好像沒提。</br> 她忙忙乎乎都記不清了。</br> 蘇綰看完一封,隨手將信紙遞給趙珩,從抽屜里拿了張鋪開,提筆寫記錄。</br> 這封信的內(nèi)容,是宋臨川跟她請教如何抓到皇叔的把柄,再不濟,把太后的勢力打掉也可以。</br> “說了什么?”趙珩接過她遞來的書信,低頭往下看。</br> 宋臨川送來這么多書信,應該是想跟她討教,如何平定東蜀內(nèi)亂。</br> 東蜀的探子自上個月起,便沒法將消息傳出來。最后一次來消息說,宋臨川在布局針對他皇叔,有可能會發(fā)生內(nèi)亂。</br> 他這邊收不到探子的消息,不知如今的情況如何。</br> 從東蜀送信過來,尋常書信大概二十天可到汴京。探子飛鴿傳書,三四日便到。</br> 按時間算,此時的東蜀應該已經(jīng)陷入內(nèi)亂。</br> “宋臨川遇到的問題和你差不多。”蘇綰揚了揚眉,拆開第二封,繼續(xù)往下看。</br> 宋臨川遇到的問題,不比當初趙珩未登基前遇到的簡單,還沒處理好。</br> 太后的勢力比他想象的要龐大。他找到了個不是特別完美的辦法,一邊去討好太后,一邊放對皇叔不利的消息,讓太后忙于滅火。</br> 效果與預期相符,太后的勢力逐漸暴露,但新的問題出現(xiàn),皇叔的布置比之前又加快了許多。</br> 蘇綰把剩下的信全部看完,重重往后一靠,捏緊了信紙不出聲。</br> 東蜀內(nèi)亂了。</br> 在原著中,趙珩登基后曾親自領兵出征討伐東蜀,還將宋臨川殺死在龍椅上。</br> 她不記得當時東蜀是因為內(nèi)亂,還是別的原因,才讓趙珩有足夠的底氣出兵。只記得宋臨川的父親暴斃,他匆忙登基。</br> 這場戰(zhàn)役過后不久,蕭云敬和柳云珊大婚,全文大結(jié)局。</br> 蘇綰緩緩抬起頭,目光復雜得看著趙珩。</br> 她不希望這場戰(zhàn)爭發(fā)生,然而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阻止不了。</br> 宋臨川在最后一封信上說,他登基后皇叔起兵反他,東蜀陷入內(nèi)亂,他可能沒法再來汴京看她。</br> 這個世界所發(fā)生的很多事,因為趙珩和她而改變,注定要發(fā)生的事依然避不開。</br> 即便她不把最后一封信給趙珩,他安插在東蜀的探子,也會將消息傳到汴京。</br> 沉默良久,蘇綰最終還是把最后一封信遞給趙珩,無精打采地說:“東蜀亂了。”</br> 趙珩拿走那封信,目光復雜。</br> 她猶豫這么長時間,他不用看信的內(nèi)容,也知道東蜀發(fā)生了什么。</br> 粗粗看了一遍,趙珩抬起頭,籠在燈下的墨色瞳仁遍布殺意,“我即刻通知表兄集結(jié)二十萬赤虎軍,從北鹿攻入直取東蜀國都,為舅舅報仇。”</br> 舅舅因父皇昏庸而死,但東蜀也難逃其罪。</br> “我不贊成你出兵。”蘇綰扯了扯嘴角,從燈罩里透出來的光照亮她的面龐,烏黑干凈的眼眸深處有微弱的光芒在跳動,嗓音也低了下去,“北梁如今沒有滅掉東蜀的實力。”</br> 趙珩避開她的目光,墨色的瞳仁慢慢覆滿了冷意,臉頰也如結(jié)了霜一般,啞聲開口:“錯過這次機會,我便很難再動東蜀。舅舅身首異處,無數(shù)將士拼了命,也只搶回尸身。”</br> 那一仗北梁大敗,舅舅為了掩護其他人逃走而被擒,頭顱被東蜀大軍掛在城門上風吹日曬。</br> 北境駐軍損失了五千先鋒營的兵力,也只搶了身子回來。</br> 這么多年來,他忘不了舅舅死不瞑目的模樣,忘不掉那些將士的哭聲。</br> 這個仇,他一定要報。</br> 他以為,她會支持自己這個決定。</br> “可你得冷靜想想,此舉會讓北梁付出怎樣的代價。”蘇綰取了一支筆,理智給他算賬,“軍餉糧草這些你都要準備,這一仗半個月打不完,他們必然合力御外。屆時便會不停拉鋸,互相耗著。”</br> 在原著中,這場仗打了將近半年,北梁最后打贏了東蜀卻也傷亡慘重,民不聊生,汴京遍地是乞丐。</br> 她了解趙珩,他素來不是沖動的人,舅舅在他心中的分量,無人能比。</br> 也理解他此時的心情。</br> 慈父一般的舅舅,身首異處被人鞭尸。</br> 他的憤怒他的自責和滿腔恨意,是多年來支撐他的唯一力量,他若是無動于衷才可怕。</br> 對刻骨仇恨都漠視的人,也不會真心在乎黎民百姓。</br> 她也清楚的知道,趁人病要人命,這樣的機會確實難得。</br> 知道這一戰(zhàn),不會因為自己阻止而改變。</br> 然而北梁的實力,并不允許他此時出兵趁火打劫。</br> 靖安的災情尚未緩解,南詔因為蝗災鬧得散兵四處作亂。北梁一動,只會讓三個國家都陷入無休止的動亂。</br> 半年都不一定能夠徹底平息。</br> 就目前來說,北梁的朝局最穩(wěn)定。</br> 只要北梁不動,東蜀內(nèi)部的紛爭遲早自己消化,南詔缺糧的情況也會得到緩解。</br> 而北梁則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抓民生和基建,增強國力將東蜀和南詔甩到身后。</br> “我很冷靜,舅舅和鎮(zhèn)守北境數(shù)萬將士,不能白死。”趙珩低下頭,極力克制發(fā)火的沖動,不讓自己失態(tài)。</br> 她說的都是事實。</br> 越是這樣他才越難受。</br> 錯過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報仇之日遙遙無期。</br> “他們沒有白白犧牲,北境以外數(shù)十年的安定,是他們用鮮血和性命換來的。”蘇綰傾身過去,抬手輕拍他的肩膀,“他們都是英雄,應該銘記。”</br> 趙珩不說話,身上的冷意散發(fā)出來,搭在桌上的手緩緩攥緊拳頭,手背的骨節(jié)一點點白成一線。</br> 他想復仇而不是銘記。</br> 蘇綰感覺到他的緊繃和隱忍,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沉默下去。</br> 她不喜歡戰(zhàn)爭,不喜歡自己得來不易的家,陷入風雨飄搖的境地。</br> 在現(xiàn)世時,她沒感受到過家的溫暖,沒有感受過被家人記掛的幸福。</br> 可是在這個這個世界她都擁有了,她再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單打獨斗,再也不用聽爸媽互相指責,成為他們的發(fā)泄對象。</br> 這里有懂事聽話的弟弟,有開明和藹的奶奶,有愿意包容自己的愛人,有忠心耿耿的合作伙伴。</br> 她沒有遠大的志向,便是在現(xiàn)世,也不過是希望自己參與建設的每一座橋,能夠穩(wěn)固運行。希望修出來的每一條路,能把所有人帶去更好的遠方。</br> 她想要自己的小家更好,想要這個國家更好,并且為之而努力,逐步去實現(xiàn)每一個規(guī)劃。</br> 眼下,她前期的努力可能都要付諸東流。</br> 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怕是也要失去,她必須阻止他。</br> “這次我不能聽你的話。”趙珩雙手撐著書桌站起來,雙目赤紅,“無論你怎樣勸我,我都不會改變心意。”</br> 蘇綰怔了下,仰起臉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那張俊逸絕倫的臉,艱澀開口,“你若一意孤行,日后便無需再踏入蘇宅半步。我不喜歡任何形式的戰(zhàn)爭,當初去找鐵匠打造武器是為了自保,不是為了侵略。”</br> 知道他的身份后,她便取消了這個計劃。</br> 歷史上因政見不同而反目的夫妻不在少數(shù),她想和他繼續(xù)走下去,最穩(wěn)妥的做法便是不入朝堂,不參與任何博弈。</br> 不私自屯兵。</br> 書房安靜下去,燭火搖曳照亮兩人的臉龐,氣氛膠著。</br> 蘇綰保持著仰頭的動作,整顆心一點點往下沉,覺得自己可笑至極。</br> 在這件事上用分手威脅他很幼稚,很異想天開,甚至有點圣母。</br> 她不是一國之君,現(xiàn)在也不是在夢境里,那些國恨家仇她沒有經(jīng)歷過,體會不到那種深埋在骨子里的復仇欲。</br> 北梁被東蜀侵擾多年,自己送上門的機會白白放過,便是趙珩不出兵,駐守北境的將士也不會同意。</br> 她在為難趙珩。</br> 趙珩目光深深,明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為了整個北梁的百姓,分析也全都在理,心中還是冷靜不下來。</br> 多少次午夜夢回,他都能清晰看到舅舅的頭顱,掛在東蜀城池的城門之上。夢到舅舅上陣之前說,北境這條線要守到他成為儲君登基之時。</br> 舅舅沒有等到他登基,上陣后再也沒能歸來。</br> 甚至連全尸都沒有。</br> 趙珩用力閉了閉眼,將蘇綰的模樣深深刻入眼底,一言不發(fā)地開門出去。</br> 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再跟她爭執(zhí)下去,他怕自己會說出難聽的話傷了她。</br> 房門打開復又關(guān)上,冷風灌進來,吹翻了桌上的信紙。</br> 蘇綰坐回去,思緒紛雜。</br> 她還是太過理想化,這個世界不是科技和經(jīng)濟發(fā)達的現(xiàn)世,戰(zhàn)爭在所難免。若再來一次,她還是會勸阻趙珩,放棄出兵的計劃。</br> 設身處地的想,自己若是趙珩,遇到這樣的機會怕是也會被仇恨支配理智,從而做出錯誤的決定。</br> 讓他一個人冷靜下也好。</br> 就怕蕭云敬冷靜不了。</br> 蘇綰心里有點難受,自己太想當然,覺得趙珩包容自己,思想上也會慢慢跟自己一致。</br> 其實沒有。</br> 他身上所背負的東西太多太多,自己剛才應該換個方式反對他,而不是用合作伙伴的口吻,否定他的決策。</br> 蘇綰心煩意亂,對著滿桌的信箋發(fā)呆許久,研墨提筆給宋臨川回信。</br> 她人不在東蜀,宋臨川的來信也沒有寫清楚內(nèi)亂的具體情況,她不會就此給他任何意見,只是作為朋友,鼓勵他盡早解決內(nèi)亂。</br> 趙珩出兵她阻止不了,但也不會提前給宋臨川透露口風。</br> 宋臨川身為儲君,又兩次來汴京,對趙珩的了解應該不少。</br> 雖然渺茫,她是希望這場戰(zhàn)爭,最終打不起來……</br> 回給宋臨川的信發(fā)出去第二天,北梁出兵攻打東蜀的消息不脛而走。</br> 蘇綰站在蘭馨坊的窗前,遙遙看著皇宮的方向,叫來秋霜吩咐道,“回家收拾下行禮,去靖安。”</br> 這一戰(zhàn)同樣會影響到汴京,其中最嚴重的地方是北境。</br> 她擋不住這個世界既定的軌跡,那便做好自己該做,爭取保證后方的蟲災防治和春耕順利進行。</br> “我這就回去準備。”秋霜應聲下樓。</br> 蘇綰閉了閉眼,叫來秋雨、秋梅和蘭馨坊的管事師傅,給他們布置工作。</br> 龐永鑫在江州無需她擔心,糕點鋪有秦小寶,南康府那邊秋梅走一趟就能解決。送給張奉如的甘薯得盡快運過去,爭取開春就種上。</br> 工作安排妥當,蘇綰帶著秋雨回舊宅去見蘇馳。</br> 蘇馳很懂事,收養(yǎng)的弟弟們很聽他的話,也都很努力。該叮囑的事,還是得再叮囑一遍,省得他們太飄了。</br> “阿姐?”蘇馳開門見到她,很是意外,“你怎么來了?”</br> “我一會要去靖安,你好好帶著弟弟們習武讀書,我很快會回來。”蘇綰彎起唇角,伸手給他整理衣衫,“照顧好奶奶,別讓阿姐失望。”</br> “阿姐放心。”蘇馳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到嘴邊,“阿姐是跟玄黎哥哥吵架了嗎?”</br> “沒有吵架,他很忙沒法天天陪著阿姐的。”蘇綰好笑打趣,“小孩子家家,別管大人的事。”</br> “阿姐要是難過,也可以跟我說的,我是大人了能保護阿姐。”蘇馳抬起頭,眼神熠熠發(fā)亮,“不管是誰欺負了阿姐,我都不會放過他。”</br> 就是陛下也不行。</br> 蘇綰詫異垂眸,少年的臉映著朝陽,雙眸澄澈透亮,鄭重得像是許諾一般。她眨了下眼,心底淌過陣陣暖流,抬手輕拍他的肩膀,“沒人能欺負我,去吧。”</br> “阿姐保重,我等你回家,一定要回來。”蘇馳揮了揮手,掉頭跑開。</br> 蘇綰站在原地出了會神,招呼秋雨回鋪子。</br> 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秋霜也帶著兩人的行李趕了回來。</br> 蘇綰又吩咐一遍留下的其他人,無意識看了眼皇宮的方向,帶著秋霜坐上馬車前往靖安。</br> 從汴京到靖安的路程是四天,蘇綰到達靖安城后立即找了家客棧住下,先去看水渠的修理進度。</br> 按照她畫出來的圖紙,新開的水渠已經(jīng)放水,凡是經(jīng)過的地方旱地都成了水田。</br> 蘇綰稍稍放心,帶著秋霜著手核查各縣的水源和水車數(shù)量。</br> 她沒給趙珩寫信,蘇馳寫來的信上滿篇都是在叮囑她注意身體,注意安全,不要太過操勞,半字不提趙珩。</br> 北梁出兵攻打東蜀的消息,靖安這邊陸陸續(xù)續(xù)的傳,有沒有真的出兵她也不在意。</br> 到二月下旬,靖安迎來開春的第一場雨。</br> 蘇綰督促百姓,把送過來的五千斤芭蕉芋全部栽種下去,之前所擔心的事也不意外的發(fā)生了。</br> 這一場雨,讓干旱兩年多的土地上,多了許多幼蟲,到三月中只怕會更多。</br> “姑娘,那邊有人在放鴨苗,要不要過去看下。”秋霜摘下帷帽,抬手往遠處指去,“好多鴨苗,還有陸大人和賀大夫。”</br> 蘇綰回頭看去,見陸常林和賀清塵領著百姓一起趕鴨子過來,唇角彎了下,抬腳朝他們走過去。</br> “就知道老師會自己來。”陸常林笑容爽朗,“告訴老師一個好消息,除去靖安一地,周邊幾個縣遭災的鎮(zhèn)子,都發(fā)現(xiàn)了很多幼蟲,已經(jīng)派人將鴨苗和雞苗運過來。”</br> 蘇綰笑了笑,偏頭看著賀清塵,“賀大夫為何也來?”</br> “常林找人滅蟲,恰好我也想見你,便把學生都帶過來了。”賀清塵臉上浮起如沐春風的笑,“我們已經(jīng)抓了不少蟲子做實驗,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相克的草藥,讓百姓自行采集熬水殺蟲。”</br> 他年前就想見她,等到除夕前一天也不見她回汴京,便先回了靖安過年。</br> 過完年等他回了汴京,她人已經(jīng)在靖安,再次錯過。</br> 這一個多月,他根據(jù)之前的經(jīng)驗改進藥方,一些病癥都得到了很好的醫(yī)治效果,比師父教的驗方辦法要好,并且速度更快。</br> 這些都是因為她的啟發(fā)。</br> “太好了。”蘇綰眼神亮起來,轉(zhuǎn)頭問陸常林,“你有沒有問百姓,鴨苗吃的多還是雞苗多?最好哪種吃得多,就多放哪種。”</br> 她當初去北境,過了平崇沒有進靖安,從邊上過去的。</br> 從地圖上能看出來,靖安境內(nèi)大部分是平原干旱地帶,那么大一片旱地幾千只鴨子根本不夠,得要好幾萬只。</br> 人防這事得提前預警,不能讓南詔的悲劇在北梁重演。</br> “鴨子多一些,都是旱鴨子比較能吃。”陸常林斂了笑,“情況很嚴重?”</br> “比我想的要嚴重一點,這一片過去都是旱了兩年以上的土地,一場小雨就出了這么多蟲子,下個月會更多。”蘇綰略無奈,“幾千只不夠的,最少要兩萬只,加上人力防治,才能保證不發(fā)生大規(guī)模蝗災。”</br> “隨后就安排。”陸常林看向遠處,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老師還有什么吩咐?”</br> “先看看,我剛整理完水渠的布局,還沒做監(jiān)測記錄。”蘇綰抬腳往前走。</br> 她送過來的芭蕉芋已全部種下,有些已經(jīng)冒了綠芽,防住蝗災,再多裝水車往田里灌水,也能防住部分。</br> “好。”陸常林帶著書童跟上去。</br> 賀清塵笑了笑,也跟上去。</br> 三個人在外走了一天,回到客棧天已經(jīng)黑透。</br> 吃過飯,蘇綰回房拿來自己這一個月,做的所有地質(zhì)分析和開渠建議,還有水車改進等等的計劃,一并交給陸常林。</br> 她本打算給他寫信,沒想到他會主動找來,還來得這么迅速。</br> 陸常林接過那厚厚一沓的資料,認認真真往下看。</br> 賀清塵也有些好奇,忍不住拿走了部分。</br>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陸常林放下手中的資料,一臉懵逼地看著蘇綰,“老師……我能不能問下,師祖是何方高人?”</br> 她給的資料絕對是他見過的最細致,也最有用的。</br> 從土質(zhì)結(jié)構(gòu)到水渠大小,如何布局,如何利用水車最大化利用已有的水渠,增加灌溉區(qū)域,每一條都清清楚楚,工人只需要照著開工就行。</br> 這樣的神人,他真的想要親自拜訪一番。</br> “他已仙逝許久,你見不到了。”蘇綰唇角微彎,“沒問題的話,通知各知縣動員百姓開修小水渠,找匠人制作更大的水車,爭取在三月春耕前完成。水田數(shù)量增加蟲害也會相應減少,尤其是蝗蟲。”</br> 等明天,她要寫信回汴京,讓莊子上的吳老二把幾千只鴨苗送過來,等她回了汴京就可以開烤鴨店了。</br> 除了火鍋,第二個說起來就讓她流口水的美食是烤鴨。</br> “沒有問題,我現(xiàn)在就安排人跟進此事。”陸常林激動不已。</br> 靖安一帶的自然水源很少,按照她的辦法開挖水渠組成網(wǎng)絡,水面的數(shù)量會比之前翻上兩倍。</br> 增加的水田種植水稻,旱地種植黍米和其他作物,一年就能差不多能養(yǎng)活整個北境的百姓。</br> “還有,我之前走訪了附近十個縣,官道修的還不夠多,各個縣之間沒能組網(wǎng)。”蘇綰放松下來,“等水渠組網(wǎng)成功,下一步你要抓的就是官道修建這件事。”</br> “明白。”陸常林失笑,“有老師手把手教,這個管家我一定當好。”</br> 他知道她和趙珩鬧了矛盾,具體因為什么事鬧的,他不太清楚也不敢問。</br> 只知道趙珩去了一趟赤虎軍駐地,派出了一小支精銳的隊伍殺入東蜀,但赤虎軍大軍未動。</br> “我可沒有太多時間教你,以后的事你得自己想辦法解決。”蘇綰也忍不住笑。</br> “蘇姑娘善做領路人,能不能上路要靠自身。”賀清塵放下手中的資料,偏頭看她,“明日可有時間?”</br> 城外的桃林剛剛開花,他想請她一起去賞花,還想請她到家中坐坐。</br> 他去汴京,是因為蕭云敬許諾,將來會將醫(yī)館開遍北梁,許諾北梁的百姓都能看上病。</br> 直至今日,他方知蘇綰所作所為,比自己能救的人更多。</br> 她在濟世,而自己只是個大夫。</br> “明日休息,剩下的事交給常林去安排就行。”蘇綰側(cè)過頭,微笑對上他的眼睛,“我記得賀大夫家就在靖安,可是想請我上門做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