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將蘇綰吃驚的模樣收進眼底,唇角不自覺揚了揚,復又很快收斂。</br> 她并不知曉宋臨川會帶著自己一起來。</br> “好久不見。”蘇綰冷靜下來,從容打招呼,“近來可好？”</br> 不好……趙珩目光深深地注視她片刻，最終只略略頷首，“尚可。”</br> 蘇綰笑了下，目光落到宋臨川身上，“還以為宋公子一個人來,多一個也無妨,都是熟人。”</br> 宋臨川臉上原本還帶著些許的笑意的,聽完他二人的對話,徹底凝固在唇邊，“未有事先告知姑娘，還請見諒。”</br> 從蘭馨坊離開后，他馬不停蹄趕往迎賓館安頓車馬，順便打聽蘭馨坊獲御賜牌匾一事。</br> 小二和來接他的禮部官員都證實,確實有這么個事。</br> 他收拾妥當入宮見趙珩,談完正事后順嘴問他，是否認識蘭馨坊的東家。趙珩回答說牌匾是身邊的太監求的，他不清楚。</br> 這叫不清楚？！</br> 怪不得,自己提出在宮外邊用餐的邀請,趙珩會爽快答應。</br> 自己這是給他們創造了見面的機會？</br> 父皇說的沒錯，趙珩比他老子強太多了。這點小事就能算計自己，日后的合作須得把各項細則列清楚,不可有半點疏忽。</br> 他登基也不過月余，自自己入境聽到的議論，比上回來談停戰建好時明顯不同。</br> 一路上，百姓說起他都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br> 他甚至可以預見這位對手，將來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威脅。</br> 宋臨川覺得有點堵心。</br> “無妨，宋公子也是一番好意。”蘇綰解下身上圍裙，將冊子交給小二，“現在走嗎？”</br> “現在。”宋臨川胸口里涌動著火氣，笑都笑不出來。</br> 蘇綰沒注意到他的臉色，招呼秋霜一聲，扭頭出門。</br> 宋臨川隨后跟上，恍惚有種吞了黃蓮的錯覺，還滿肚子邪火沒出發。</br> 他就不該把趙珩也帶過來。這姑娘對自己的態度不冷不熱，也沒有被自己的身份所吸引，趙珩一來，自己更沒戲了。</br> 趙珩如今可是北梁的皇帝。</br> 宋臨川越琢磨越懊惱，要不是顧忌著這不是東蜀，真想現在把趙珩撇開。</br> 趙珩走在最后面，目光柔和地注視著蘇綰的背影，俊逸絕倫的臉龐舒展開來，依稀帶著笑。</br> 她不會喜歡宋臨川。</br> 東蜀這段時日也不太平，宋臨川的那位皇叔，已經威脅到東蜀皇帝的地位。</br> 處理不好，一場內亂難免。</br> 宋臨川此番親自來北梁挑選戰馬，目的是為了擴大騎兵數量，防止他皇叔起兵。</br> 這些事他倒是未有明說，都是自己安排在東蜀的探子，飛鴿傳書傳回來的消息。</br> 自停戰建好細則簽署，自己便安插了探子去東蜀，時刻掌握那邊的朝局動向。</br> 南詔國那邊也安插了人過去。南詔國皇帝打消了和親的念頭，派長公主擔任使臣，前來跟北梁商討通商建好一事。</br> 一行人也在今日抵達汴京，大概傍晚會入住迎賓館。</br> 趙珩斂了思緒，見宋臨川和蘇綰并排著走，四周還有人在監視自己，眉峰往下壓了壓，未有上前阻攔。</br> 蘇綰不會喜歡他遇事不決，拖泥帶水。</br> 他此時也不可任性妄為，沉溺兒女私情。自己的后宮無妃無后，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br> 但凡行差一步，他與蘇綰便再無在一起的可能。</br> “姑娘可否跟在下說說，汴京都有什么好吃的。”宋臨川垂眸看了眼身邊的蘇綰，滿是遺憾的語氣，“上回來，我只顧找香料都沒嘗到好吃的東西。”</br>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蘇綰嗓音淡淡，“兩國的飲食習慣不同，我喜歡的，宋公子未必會喜歡。”</br> “那便介紹姑娘喜歡的，在下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宋臨川用余光偷偷瞄了下身后的趙珩，笑容爽朗，“說不定姑娘喜歡的，我也喜歡。”</br> “蘇綰。”蘇綰笑了聲，抬手指向迎面而來的柳云珊和賀清塵，輕描淡寫的語氣，“我去打個招呼。”</br> 宋臨川順著她的指尖看去，認出柳云珊，含笑點頭，“好。”</br> 柳云珊和賀清塵也看到了他們，禮貌迎上來。</br> “賀大夫，這么巧。”蘇綰先打招呼。</br> “今天重陽節，我給弟子們放了假，趁著沒事逛市集定實驗工具。”賀清塵臉上浮起微笑，看向不疾不徐過來的趙珩。</br> 趙珩微微頷首，未有做聲。</br> “柳小姐好。”宋臨川微笑打招呼，“許久不見。”</br> 柳云珊也是人間絕色，有慈悲心腸又出身書香世家，跟蘇綰不相上下。</br> 以前總覺得東蜀的姑娘好，來了一趟北梁才發現，北梁的女子也不差。</br> “宋公子好。”柳云珊福了福身，態度不卑不亢。</br> “我們要去琉璃館用餐，相請不如偶遇，兩位也一起吧。”宋臨川含笑邀請，“正好我跟賀大夫也算是認識。”</br> 當日在福安寺，蘇綰贈言賀清塵自己是中間人。</br> 都多了個趙珩，不介意再多兩個。</br> 看得出來，蘇綰跟賀清塵的關系似乎比跟趙珩好一點，不能自己一個人堵心。</br> “不必了，我們還有事要忙。”賀清塵禮貌拒絕，“多謝。”</br> 他是真的有事要忙。</br> “那就下回。”宋臨川雖有些失望，但也不強求。賀清塵是那種不容易上當的老實人，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也不愿意主動結交。</br> 這點上，倒是跟蘇綰差不多。</br> 在福安寺時，要不是自己一直糾纏蘇綰，也等不到她的書信進而結識她。</br> 她一早就知曉自己的身份。</br> “告辭。”賀清塵拱了拱手，繼續往前走。</br> 柳云珊跟上去，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蘇綰，暗暗給自己鼓勁。</br> 自己也可以做到的。</br> 她要成為北梁最知名的女醫，要讓庶母和庶妹看清楚，她自小沒娘也不會把生兒育女管理中饋，當做目標。</br> 總有一日，自己也會如蘇綰一般得到禮遇。</br> 柳云珊跟上賀清塵的腳步，逛了半日的疲憊瞬間煙消云散。</br> 長街另一頭，蘇綰示意秋霜上前，低聲吩咐道：“去糕點鋪買一份麻薯，一份紅豆餅，還有一份水晶糕。”</br> 麻薯給自己，趙珩喜歡吃甜的，紅豆餅給他。宋臨川隨便吃點水晶糕就行了，又不知道他的口味。</br> “是。”墨霜應了聲，加快腳步往糕點鋪跑去。</br> 蘇綰彎起唇角繼續往前走，看到幾個小姑娘圍著賣茱萸和菊花的老嫗，下意識拐過去。</br> 她在現世時沒怎么過重陽節，習俗倒是知道一點。</br> 現世的菊花也不單指花卉。</br> “聽說南詔國來訪的使臣是長公主，估摸著是來和親的，聽說這位長公主性子彪悍，長得還很一般，可惜了陛下玉樹臨風樣貌。”</br> “人家再不好也是長公主啊，陛下要守孝三年呢，應該不會娶。”</br> “我看咱這位陛下未必會墨守成規，他登基以來咱老百姓得到多少好處了。”</br> “也是，我為什么不是個公主呢？”</br> 幾個小姑娘哄笑起來，渾然不覺身后有人。</br> “誰說公主就一定好了。”宋臨川插話，“要我說公主也是女子，與諸位只差了身份。”</br> 此話一出，幾個小姑娘頓時紅了臉，抱著菊花和茱萸低下頭匆匆散開。</br> 宋臨川滿意揚眉，走到蘇綰身邊，低頭看向老嫗籃子里的菊花和茱萸，“姑娘要買嗎？”</br> 說著，他伸手拿走侍衛的荷包，取出一錠銀子準備付錢。</br> 蘇綰哭笑不得，余光瞧見一道一閃而過的陌生身影，眉頭皺了下又舒展開來，“我自己買。”</br> 她這么粗心大條的人，都發覺有人在盯著趙珩，他肯定也發現了吧？</br> 那些人明顯不是暗衛。</br> 南詔國使臣來訪的消息昨天還沒傳開，今天好像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連使臣的身份和來訪的目的都這么清楚，應該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消息。</br> 這個放出消息的人，不可能是趙珩。</br> 看來自己的判斷沒錯，打趙珩后宮主意的朝臣，不是一兩個。</br> 若是謝丞相也參與這件事，后果更不可預料。</br> 蘇綰輕輕吐出口氣，安慰自己要相信趙珩，要給他時間自己也要努力，才能將眼前這些尚未擺到臺面上的威脅，徹底清除。</br> 選出兩枝菊花和一枝茱萸，她拿出十文錢遞給老嫗，繼續往前走，故意不理會趙珩。</br> 宋臨川見蘇綰走了，想要收起銀子又覺得尷尬，干脆丟給老嫗加快腳步去追她。</br> 進入琉璃館，宋臨川拿出館內發的令牌，小二接過去看了眼立即笑呵呵引他們上樓。</br> 琉璃館是汴京最奢華的酒樓，館內有舞姬和樂師表演，入館必須有令牌，顏色不同代表的身份也不同，是城中商賈、公子哥常來的聚餐之處。</br> 蘇綰回頭看向入口處，沒見跟蹤的人進來，這才松了口氣。</br> 趙珩留意到她的動作，趁著宋臨川不注意，悄悄伸手拽了下她袖袍，無聲開口，“沒事。”</br> 蘇綰給了他一個明白的眼神，跟著宋臨川一起進入包廂。</br> 他發現了便好。</br> “今日琉璃館有舞姬表演，一會就開始第一場。”宋臨川坐到蘇綰身邊，等著小二給上了茶，接著說，“邊看邊吃邊聊，在下這次要的訂單比較大，姑娘那邊能準備得出來嗎？”</br> 等這批戰馬運回東蜀，也該下雪了。</br> 他下次再來汴京，要開春以后。</br> 上回給母后帶的香料，她非常喜歡玉質蘭心那一款，這回要多帶些。</br> “宋公子放心，蘭馨坊備貨充足，下了單子三日內一定準備妥當。”蘇綰一臉自信，“打算要多少？”</br> 鋪子開張后她就讓負責進貨的師傅，進了大批量的原料，等著他來汴京。</br> 他的訂單不會少，這一筆夠養鋪子半年不開張。</br> “這次回去后下次再來得半年之后，要一千份。”宋臨川往后一靠，斜斜歪在椅子里，自嘲揚眉，“在下怎么有種送上門讓人宰感覺？”</br> 整個汴京只有蘭馨坊賣調制好的香料，不跟她買，他還真找不到第二家有賣的。</br> “公子可以不買，蘭馨坊不缺客戶。”蘇綰無所謂。</br> 不算每月送進宮里的訂單，每天零售的量也能實現盈利。</br> 整個汴京就蘭馨坊賣調配好的香料，香薰蠟燭，他去別處就算有賣的，也沒蘭馨坊的好。</br> “在下何時說不買了。”宋臨川有點急，“吃完飯就去你鋪子里下訂單。”</br> “歡迎。”蘇綰揚了揚唇角，端起茶杯喝茶。</br> 趙珩不說話，安靜坐在蘇綰另一側，神色放松。</br> 宋臨川的脾氣有些急，蘇綰每句話都拿捏得很準，這筆生意她賺的不會少。</br> “趙公子要不要試試蘇姑娘店里的香料，應該有適合男子用的。”宋臨川抬眸看向趙珩，話里有話，“你跟蘇姑娘是老熟人了，不聊兩句？”</br> 趙珩漠然看他，“方才你二人在討論生意上的事，我不便打岔。”</br> 宋臨川沒聽出他嗓音里有情緒，兀自笑了下，傾身端起茶杯喝茶。</br> “叩叩”有人在外敲門，跟著便聽到秋霜的聲音，“小姐？”</br> “進來吧。”蘇綰抬頭看去。</br> 秋霜帶著三份糕點從外邊進來，低著頭走到蘇綰身后，糕點放到她手邊。</br> “下去吧。”蘇綰拿起水晶糕遞給宋臨川，“這是我店鋪里做的糕點，給宋公子嘗嘗鮮。”</br> 趙珩側過頭看她。</br> “這是給你的。”蘇綰將紅豆餅推到他手邊，“嘗一下。”</br> 趙珩面上的寒霜散去，伸手拿過來打開包裝。</br> 每一份是六個，花朵一般的外形，不大不小兩三口就能吃完一塊。</br> “為何我倆的不同？”宋臨川有點郁悶。</br> 他今天就不該攛掇趙珩一起來，蘇綰明顯區別對待。趙珩的那份糕點一看是精心選的，自己的這一份汴京的糕點鋪都有賣。</br> “我跟他比較熟，跟宋公子只一面之緣，不了解宋公子的口味，便只好挑一份不出錯的。”蘇綰泰然揚眉，“公子何不嘗嘗再說？”</br> 趙珩唇角楊了下，拿起一塊紅豆餅送入口中。水果的香氣和紅豆的香甜在唇齒間漫開，卻不覺得膩味，像是她比較喜歡的口味。</br> “我上回來已經嘗過，既然姑娘要求，我勉為其難再吃一回。”宋臨川臉上浮起嫌棄，拿了一塊水晶糕張嘴咬了一口。</br> 彈而不粘，還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清香，甜度也恰恰好，比上次吃到的好吃數倍。</br> 宋臨川臉上轉瞬浮起笑容，“這是姑娘鋪子里出的？”</br> 應該是新開的鋪子，他上回來侍衛給他買百姓最喜歡的那家，味道真的一言難盡。</br> “都是我鋪子里賣的，味道如何。”蘇綰也拿了一塊麻薯，小小地咬了口。</br> “味道不錯，姑娘要不要隨我回東蜀，屆時你想開何樣的店鋪，我都能給你找到地段最好的。”宋臨川想到母后也喜歡糕點，想要帶蘇綰回東蜀的念頭又強烈了些。</br> 她會調香還會做糕點，母后一定會很喜歡她。</br> 趙珩看了眼宋臨川，不置可否。他如今只是東蜀的儲君，蘇綰不會跟著他去東蜀，她連皇后的位置都不要。</br> “不去。”蘇綰沒有半分猶豫。</br> 趙珩的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又拿了一塊紅豆餅送入口中。</br> “東蜀的國都可比汴京風氣好，氣候也比汴京舒服。”宋臨川繼續游說，“姑娘若是去了，國都最繁華的街上，你說要哪家鋪子我就給你哪家。”</br> “謝了，不去。”蘇綰依舊不為所動。</br> 他這個做派，難怪在原著中會死在趙珩手下。身為儲君一言一行都不將百姓放在眼中，亡國是早晚的事。</br> “對了，有一事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宋臨川雙手支到桌子上，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姑娘是何時知曉在下的身份。”</br> 福安寺遇見之前，自己并未見過她。</br> 她也不像是有武功的模樣，倒是她身邊的婢女，武功高強。</br> 趙珩用余光看了眼蘇綰，劍眉微挑。估計她的解釋，沒一句話說真的。</br> “這事沒什么稀奇的。”蘇綰話說到一半，小二送菜上來，樓下的表演也正好開始。</br> 等著小二退下，蘇綰看向窗外，淡淡補充，“公子入住迎賓館，整個汴京的百姓都知道，東蜀的使臣是當朝太子，公子龍姿鳳章說話又是東蜀口音，很容易猜。”</br> 才怪，她提前在夢里見到了。</br> 若非如此，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br> “原來如此。”宋臨川也看向樓下的舞臺。</br> 扮做飛仙的舞姬順著紅綢從屋頂飛下，身姿輕盈妙曼，如仙女下凡一般落到舞臺上，鼓樂齊鳴。</br> 客人手中的銀票碎銀雨點般落下，個個財大氣粗。</br> “這些舞姬都是只賣藝不賣身的，碰都不能碰。”宋臨川含笑看向趙珩，“趙公子第一次來，感覺如何？”</br> 他留在汴京的探子說，趙珩后宮一個妃子都沒有，老皇帝留下的妃子，全都被他給送去外地，一個沒剩。</br> 賜匾一事出來，朝臣們都在懷疑他不行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br> 這件事自己上回來就聽說了，據說是兩年多前東宮走水差點把他給燒死，人是活了下來，龍根卻不能用了。</br> 以自己所見，這件事多半是假的。</br> “不如何。”趙珩拿起筷子吃飯。</br> 琉璃館是他的產業，他每月只來對賬，鮮少帶人來用餐。</br> 珠玉樓去的比較多。</br> “我也覺得不如何。”宋臨川見他沒什么興趣，也拿起筷子吃飯。</br> 蘇綰最后一個拿起筷子，直覺宋臨川剛才的話還有別的用意。</br> 有也不奇怪，趙珩是北梁的帝王，而宋臨川也差不多要登基了。</br> 吃過午飯回到店里，蘇馳放學過來，獨自在樓上調配香料，招來的小姑娘還沒到。</br> 蘇綰坐到他身邊看了會，拿起分香料勺子又添了些進去，“阿馳，你是不是有心事？”</br> 自從那兩個死士死在樓上，蘇馳就有點不對勁。</br> “顧夫子今日問了我一題，我好像答錯了。”蘇馳抬頭看她，眼神清亮，“夫子問，讀書是為考取功名還是為了別人，我回他為了自己。”</br> 阿姐真的越來越不像是記憶里的阿姐，他記得的阿姐不愛說話，膽子也不大。</br> 眼前的阿姐像是讀了很多的書，又聰明又能干。</br> 她在宮里九年，像是一直在讀書的模樣，可大堂兄曾說過阿姐在宮里做苦力活。</br> 自己在馥香坊當學徒時，遇到過一次大堂兄，還被他給打了。</br> “為考取功名和為自己都沒錯。”蘇綰失笑，“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有些人追名逐利，你阿姐我追逐財富，出發點不同罷了。”</br> “阿姐為何懂得這樣多？”蘇馳有些緊張。他喜歡眼前的阿姐，也喜歡原來的阿姐，她們的都對他特別好。</br> “阿姐在宮里是新皇后身邊的宮女，跟新皇后學的。”蘇綰眸光微閃，“你只要相信阿姐就好，若是你都不信阿姐，外人就更不信了。”</br> “嗯。”蘇馳用力點頭，臉上也綻開大大的笑容。</br> 自己和阿姐有九年不見，他們其實都變了的。</br> “顧夫子聽了你的回答不高興了？”蘇綰見他放松下來，唇邊彎起一抹笑，“老師的想法是老師的，你要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不可盲從。”</br> “明白。”蘇馳開心不已，“我聽阿姐的。”</br> 蘇綰抬手拍怕他的肩膀，給他預防針，告訴他自己過幾天要出門半個月。</br> 跟著宋臨川的車隊一起去北境，若是運氣好能說動北境的官員合作，銷路完全不需要擔心，也不會壓貨。</br> 堂堂太子，二十萬斤的棉花吃下完全沒問題，他自己也說東蜀缺棉花。</br> “阿姐放心，我會照顧好奶奶認真讀書等你回來。”蘇馳仰起臉，語氣嚴肅，“我要成為阿姐和奶奶依靠。”</br> 絕不讓人欺負他們。</br> “那我就放心了。”蘇綰好笑揚眉。</br> 說了會話，招來的小姑娘陸續過來。見蘇綰在店里，大家打過招呼，趕緊去干活。</br> 蘇綰沒管他們，等宋臨川一到便將準備好的協議遞過去，讓他簽字。</br> “蘇姑娘真的不跟在下回東蜀？”宋臨川簽字畫押，擱下筆含笑看她，“到了東蜀，所有的商貿都可讓你安排。”</br> “你就不怕我把東蜀給賣了？”蘇綰揶揄一句，說正事，“三日后我與你同路去北境。”</br> “那太好了。”宋臨川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燦爛，“正好，我這次來北梁要的戰馬也在北境。”</br> 蘇綰彎了彎唇角，又說：“只是同路。”</br> 他是東蜀使臣，一路過去不會有危險，就怕回程。所以鏢師她也會請。</br> “同路也行。”宋臨川回頭跟侍衛拿了一千五百兩的銀票遞給她，“在下還有別的事要忙，三日后過來取貨，順道出發。”</br> 蘇綰點頭。</br> 送走宋臨川，蘇綰帶著秋霜去鏢局簽了鏢單，又去糕點鋪見秦小寶，安排自己離京后各種事項。</br> 忙到傍晚，蘇綰帶著秋霜往店里走，路上凈聽到南詔國的使臣，就是該國長公主的消息。</br> 她左耳進右耳出沒當回事，但是顯然這位長公主沒這么想。</br> 蘇綰看著停在蘭馨坊門外的駿馬，黛眉微蹙。</br> 原著中沒有這個人物。</br> 這姑娘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白色云錦對襟長袍，腰間綁著黑色皮革紳帶，一頭青絲扎成馬尾，看起來英姿颯爽。</br> “你就是蘇綰？”馬上的姑娘輕盈躍下，笑容洋溢地拱手行禮，“我是穆瑤，南詔國長公主。”</br> “找我有事？”蘇綰態度冷淡。</br> 這姑娘看著不像是來搞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