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再度傾身,深邃的雙眸沉靜幽深,克制住激動,在她的注視中低下頭,蜻蜓點水般親了下她柔軟的唇瓣。</br> 她在夢中的防備依舊是很深,要警惕。</br> “下來。”蘇綰往后退了一步,仰著臉負手而立,唇角依舊掛著那抹別有深意的笑。</br> 夢境給他的劇情也太生硬了點。之前都表現(xiàn)出占有欲了,還以為他會趁著贏了比賽的機會,會熱情一些。</br> 剛才那一下也叫吻?</br> 趙珩從馬上下去,余光掃過謝梨廷和蕭云敬的臉,轉過身背對著他們站到蘇綰面前。</br> “站好別動啊。”蘇綰輕聲說了句,伸手搭到他肩膀上踮起腳尖吻他。</br> 趙珩心神威震,未免她發(fā)覺自己有意識,雙手只敢虛虛抬高不敢去抱她,也不敢回應。</br> 素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也慢慢接近崩潰邊沿。</br> 她若是再繼續(xù)下去……趙珩閉上眼的間隙,壓在唇上的柔軟觸感倏然抽離,耳邊聽到她略帶調侃的笑聲,“駙馬學會了沒,這才是吻。”</br> 趙珩偷偷睜開一條眼縫看她,眼里滿是無奈。</br> 在夢境里她才是帝王,若不是擔心被她打入冷宮,他會好好跟她實踐下,怎樣才算是吻。</br> “朕不會讓別人侍寢的。”蘇綰貼著他的耳朵說完,含笑越過他朝謝梨廷等人走去,“今日朕玩得很盡興,所有人都有賞,擺駕回宮。”</br> “駙馬技高一籌,我等心服口服。”程少寧悶悶不樂,“他是不是隱藏得太好了。”</br> “確實隱藏得非常好。”謝梨廷接了句,挑撥之意非常明顯,“駙馬會的可不止這些。”</br> 程少寧沒上他的當,幾步走到蘇綰身邊,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看她,“陛下是不是很喜歡駙馬?”</br> “每個都喜歡。”蘇綰神色自若。</br> 趙珩特殊一點是因為他是自己夢里的暗衛(wèi),在現(xiàn)實里接觸也比較多,不一樣。</br> “陛下的心也不知何時能分微臣一點點。”程少寧嘀咕一句,轉頭去拿自己的馬。</br> 趙珩恰好聽到這一句,抿了下唇角,牽著馬過去找蘇綰。</br> 不管夢境還是現(xiàn)實,誰都別想分走她的心。</br> 蘇綰側過頭看他,見他還是一副絲毫不受干擾的模樣,又忍不住想親他,想看他臉紅失控的樣子。</br> 趙珩覺察到她的視線,故作淡定,耳朵卻悄然發(fā)燙。</br> 蘇綰眼尖,過去拿走他手中的韁繩,出其不意地親了下他的臉,“朕喜歡駙馬多一點。”</br> 趙珩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敢把她抓回來親回去。</br> 再有兩天就能陪她一起去看燈,到時找機會親她。</br> 各自上馬離開圍場回城,蘇綰領頭,其他人和隨行的侍衛(wèi)宮人跟后。日頭西斜,遠處的城池籠在橘色的夕陽下,美得仿佛畫卷一般。</br> 現(xiàn)實里的汴京沒這么漂亮,跟她在現(xiàn)世去過的古城也不一樣,排污完全靠人工,排水系統(tǒng)也不行。</br> 新房的凈房她過了中秋就找工人改造,免得入冬后難受。</br> 到城門附近,不知從何處過來一隊將近三百人的隊伍,穿得整整齊齊頭上都包著白布,像是奔喪又像是……告狀?</br> “陛下留步,屬下先去查看情況。”禁軍統(tǒng)領上前攔住蘇綰,帶著兩個侍衛(wèi)策馬過去,攔住那一隊人馬詢問。</br> 蘇綰停下來,其他人也跟著勒停了馬匹,好奇觀望。</br> 趙珩催動馬匹靠近蘇綰,也往那一隊人馬看去。</br> 是來告御狀的。</br> 這么多人上汴京告御狀,定是出了大事。</br> 等了一陣,禁軍統(tǒng)領帶著侍衛(wèi)折回來,身后跟著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走路顫顫巍巍,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br> 到了跟前,老人撲通跪下,雙手舉過頭頂啞著嗓音道:“草民安陽王家家主王閔昌拜見陛下,求陛下為我安陽百姓做主。”</br> 蘇綰垂眸看他,“老人家你先起來,告訴朕發(fā)生了何事。”</br> 原著中,安陽是距離汴京最近的一個縣,也是武安侯閆家的封地。</br> 王家是安陽的清流大族,國中的夫子、官員部分出自安陽王家,影響力還是很大的。</br> 她能記得這個,是因為這武安侯的夫人與柳尚書的原配是表親,武安侯世子跟柳云珊從小定有娃娃親,后來卻求娶柳云珊的庶妹。</br> 柳云珊則被選為太子妃的候選人選。</br> 后來柳云珊落選太子妃,這武安侯世子又打起她的主意,在她與賀清塵經過安陽時,出言調戲而惹怒蕭云敬。</br> 最終導致武安侯一家被削了爵位,貶為庶民。</br> 當然理由不止這個,是否因為還牽扯到其他的事,她沒細看不記得了。</br> 只隱約記得原著中的造反發(fā)生時,安陽出動過不少兵力,與起義軍合流攻打汴京。</br> 自己在現(xiàn)實里不認識柳云珊,也沒見過蕭云敬,更沒法知道具體情況。</br> 照眼前的夢境看,能逼得清流大族的家主上京告御狀,武安侯府的這位世子,作的妖不小。</br> “陛下若是不答應秉公處理,草民決不起來。”王閔昌跪在地上,高舉手中的狀紙,“武安侯縱子行兇魚肉鄉(xiāng)里,強行將我王家一族降為奴籍,草民不服。這天下難道沒有王法了嗎!”</br> “若證據屬實,朕自當秉公處理。”蘇綰沉下臉,“老人家若是喜歡跪著,那便無需起來了。”</br> 王閔昌一愣,旋即站起身將手中的狀紙呈給禁軍統(tǒng)領。</br> 蕭云敬等人臉上都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只有趙珩見怪不怪。</br> 蘇綰擺起帝王威儀,連他都怕。</br> 被關冷宮不是說說而已。</br> 蘇綰從禁軍統(tǒng)領手中接過狀紙,耐著性子看完,隨手遞給趙珩,“進城去汴京府衙。”</br> 趙珩收好狀紙,低頭看了眼王閔昌,唇角抿緊。</br> 武安侯是祖父封的一等侯爵,后來父皇登基,武安侯因跟六皇叔關系親近,受到牽連而前往封地安陽。</br> 武安侯府如今的侯爺也是世襲,未能像其父親一般掙到軍功,只安守祖業(yè)過活。世子是個風流人物,府中的姬妾多達百人對外卻是一副謙謙君子模樣。</br> 自己在安陽有產業(yè),曾見私下過世子幾回,其人行徑與這老人所說大致吻合。</br> 只有事不對,武安侯雖世襲了爵位,對王家卻是十分敬重,斷然不會做出將一族人都降為奴籍之事。</br> 他也無權如此作為。</br> 趙珩瞇了瞇眼,再度看向那些一同來告狀的人,霎時豁然開朗。</br> 他們來汴京告狀不是為了真的告狀,而是來打探消息,尋找救出秦王世子的辦法,同時摸查汴京的護衛(wèi)情況。</br> 林尚書未有懸梁之前,戍京大營的統(tǒng)領,是大將軍舉薦給父皇的。</br> 自己登基之前就已將統(tǒng)領換成自己的人,只是營中將士眾多,未有來得及將身份不明之人,全部換出去。</br> 安陽距離汴京最近,讓他們查探清楚戍京大營和城門守衛(wèi)的換防時間,難免不會有人借著為六皇叔復仇的名義,而起兵攻入汴京營救秦王世子。</br> 六皇叔離開禹州之前便做了兩手準備,清君側不成便造反起義。可惜他千算萬算,沒能算到自己會在夢中遇到蘇綰。</br> 沒能算到,自己因為查找蘇綰而發(fā)覺被他監(jiān)視。</br> 自己之所以下令軟禁秦王世子,原本就打算利用他逼出六皇叔的所有布置,來得正好。</br> 不把六皇叔的擁躉者全部拔除,這些人必定會想方設法給他使絆子。</br> 趙珩閉了閉眼,若無其事跟上蘇綰。</br> 一行人入城后直奔汴京府衙。</br> 汴京府尹迎出來下跪行禮,沒開口身上的袍子就被汗?jié)瘛?lt;/br> 蘇綰看他一眼,從馬上下去背著手大步進入大堂。</br> 府尹換人了,夢境的劇情果真不需要細節(jié)。</br> 府衙慌慌張張沖出來,擊鼓升堂,門外很快聚集了大批百姓看熱鬧。</br> 蘇綰面若寒霜,拿起驚堂木一拍,“堂上何人,所告何事。”</br> 王閔昌再次跪下,將武安侯世子的惡行陳述一遍,抬頭看著蘇綰,“請陛下為草民做主。”</br> “狀紙上寫著武安侯世子將你一族人都降為奴籍。朕記得安陽王家一族逾千人,全部降為奴籍須戶部同意才可實行,還是狀紙上的一族人其實是叫王一族的人?”蘇綰漠然出聲,“傳朕口諭,命戶部尚書來見。”</br> 王閔昌臉色微變,“草民句句屬實絕無虛言。”</br> “是否作假朕自會分辨。”蘇綰說完便不理會他了,低頭擺弄手中的驚堂木。</br> 王家是清流世家,按這個世界的戶籍等級,應該是貴籍。武安侯真要將他們降為奴籍,戶部不可能不知道。</br> 戶籍降級好像都是由官府來定,涉及到世家大族,便是皇帝都不能輕易動,何況一個襲爵的侯爺世子。</br> 告狀是假,他們有別的目的才是真的。</br> 可夢境里除了舉行登基大典,并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br> 難道是現(xiàn)實?</br> 蘇綰抿起唇角,抬眸看向跪在堂上的王閔昌,還有門外那幾百個頭上包著白布,布上寫著大大的冤的王家族人。</br> 這么多人光明正大進入汴京,還是來狀告武安侯世子的。這世子的風評本來就不行,新帝便是收到消息也不會起疑,方便他們查探消息。</br> 就算新帝起疑,恐怕也不會分神去調查。</br> 洛州斷橋,靖安隨時會出現(xiàn)災民造反的情況,朝中那些跟韓丞相結黨還沒被清算的朝臣,再給他使絆子攪和,就更難注意到這件事了。</br> 而且新帝天天都在皇宮里,就算有暗衛(wèi)營也沒法做到錦衣衛(wèi)那樣,挨個監(jiān)視朝中大臣。</br> 他也不能這么做。</br> 登基只表明他順利上位,能不能坐得穩(wěn)就難說了。</br> 他敢在殺了秦王之后又軟禁秦王世子,估計也是為了把秦王之前的布置,全部逼出來。</br> 尤其跟秦王同期封爵的那幾位,這些人在百姓口中可是北梁的開國功臣,他們真的聯(lián)起手來作亂,北梁是真的要完。</br> 新帝雖然拿到虎符,也派了蕭云敬下去接管赤虎軍,然而沒有個一年半載,拿著虎符也沒法叫得動大將軍帶出來的將士。</br> 或者說——秦王帶出來的赤虎軍。</br> 回頭在現(xiàn)實里見到趙珩,得讓他提醒新帝注意安陽的動靜,他中秋要陪自己看燈,說好了的。</br> 蘇綰捋清了思緒,心情頓時好了很多。</br> “戶部尚書到。”禁軍統(tǒng)領出聲提醒。</br> 蘇綰抬起頭,等著戶部尚書進來了,這才漠然掀唇,“靖安賑災一事進展如何?”</br> “回陛下,一切順利。臣已按照陛下的吩咐,將賑災糧送到靖安。”戶部尚書回話。</br> 蘇綰應了聲,指著地上的王閔昌說,“此人狀告武安侯世子,將他一族之人全部降為奴籍,戶部可知情。”</br> “并無此事。”戶部尚書不悅皺眉,“戶籍降級是大事,要戶部商議后送呈陛下,陛下同意后方可更改。”</br> “原來如此。”蘇綰唇邊多了一抹笑,低頭看著堂上的王閔昌,“闖到御前告假狀,按北梁律法當如何處置?”</br> 這么不想要貴籍,那就不給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