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齊石側著臉,安靜地看著身旁的人,似笑非笑的,他看那人略帶愁容的眉眼、微微抿起的唇,還有不斷捏起的衣角,矛盾又固執。
“真不看?”
林非白咬了咬單薄的唇,水潤的唇膏被生生弄散開,“陸哥,我還是自個兒想想吧。”
把遙控器放在一邊,陸齊石微微揚了揚唇角,似是十分無奈,偏又夾了點縱容,今年word組合借了word這個詞兒火得這么厲害,可獨獨撇了他自己。
他為什么紅不起來,現在他算是知道了。
看著是個逆來順受的乖寶寶,可真要是碰了底線,反而倔得跟一頭驢似的。話說的再委婉,想法還是那么堅定。
林非白本身就是個沒什么背景的人,如果是以個人的身份出道,真碰上個慧眼識珠的人,又遇上個好機會,或許還能拼上一把。
可偏偏又成了組合成員。
在組合里面最忌諱的就是有底線。別人都沒底線,怎么偏偏你有呢?如果在原則問題能一直服從安排,平常的小是非公司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林非白正好反過來。
星藝怎么能要一個不聽話的藝人?
“韓導的規矩是,演員在試戲之前先要把這段戲給講明白了,韓導覺得這人琢磨透了,才會讓他試。你試的那個角色還沒開始,我讓看別人怎么分析他的角色,是讓你學學方法。我只能給你試鏡的機會,選角,韓導是很公正的。”
陸齊石說得云淡風輕,雙手環胸,眼眸中含著一點戲謔,而林非白就真的如他所愿,囧得無地自容,耳朵尖紅得要滴血,薄薄的臉皮也好像被腮紅糊了一臉,覺得自己不但見識短淺還沖動莽撞,什么都還不知道呢,就下了定論。
他會怎么看自己?
想到這里,林非白更緊張,又開始低頭繞食指,一圈一圈的,額間的發微微垂著,縫隙中藏著疏離的陽光,陸齊石看著他這小動作,只覺得十分好笑,這人到底是怎么把刺頭兒跟慫貨結合起來的?
陸齊石輕輕搭上他的肩,呼吸似有似無地噴灑在林非白的脖子上,忍不住調侃道:“又瞎想什么呢?”
林非白本能地躲了一下,衣料摩擦的聲音還在耳畔,他有點心虛地看著男人,那人依舊是云淡風輕的樣子,不怒不惱,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這個什么,應該也包括自己吧。林非白怔怔地想著。
“這角色很討巧,戲份不多,卻很容易出彩,我還有點事兒,你自己琢磨一下吧。”
他回過神的時候,眼睛只來得及捕捉陸齊石門縫中的背影,電視的畫面還未停歇,拿了桌上的筆,他認認真真地做著筆記,不愿錯過別人口中的任何細節,成敗在此一舉,而他已經輸不起。
林非白攥著那張薄薄的紙,恨不得從字里行間看出花來,不知道前文,不知道后續,僅僅知道個片段,一個具有悲劇色彩的裁縫岳錚,他要怎么演?
背景是甲午戰爭前后,女主是岳錚的姐姐,善良樸實,姐夫熱忱忠厚,那時候岳錚還是個學生。甲午海戰姐夫僥幸逃生回來,卻在輿論重壓之下,淪為眾矢之的。
一系列殘暴而極端的迫害之后,姐夫遠走他鄉,姐姐郁郁而終,而這時,家里竟連一件壽衣都做不出。
困窘的岳錚挨一家乞討,只為了那一點白色布料,被打被罵,被欺被辱,到最后,終于湊齊了布料。
忍乞百家布,做此別離衣。
他是個裁縫,一輩子做衣服,而他做的第一件衣服,是姐姐的壽衣……
呼吸一緊,林非白沉迷在這寥寥幾行字中,他已經沒心思好奇陸齊石怎么會知道得那么詳細,不過他說的沒錯,這人把悲情提升了一個層次,是個點睛的角色。
墻上的電子鐘還在不停的走,直到安柏過來敲門,林非白才回過神來。
他依舊站在門口,遠遠地,疏離地,程式化地微笑著,“林哥,馬上就到你那個角色了,陸哥讓你到門口等著。”
“好,馬上。”
站起來那一瞬,林非白就暗叫不好,自己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剛剛光顧著看詞兒了,要走出去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里面穿了什么,刷的一下又紅了臉。
“林哥?”
安柏一直沒聽到腳步聲,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兒,往里面看了看,只見林非白跟雕塑一樣立著,一動不動,自己也一頭霧水。屋里沒有別的人,林哥這是怎么了?
“沒事兒,這就來。”
斂去了復雜的神色,林非白深吸一口氣,破釜沉舟一般,慢慢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