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齊石跟他說的第二句話。
林非白想象過很多次跟陸齊石再見的情形,可頑劣的現實總不會讓人做好準備。
飛速離開椅子,筆直地站在地上,他的兩只胳膊不知道該怎么放才好,林非白緊張地看向眼前的人,說不清在期待什么,或是在畏懼什么。
安柏帶他過來,只說是試戲,其他的一點兒消息也沒透露,陸齊石這時候過來,目的是什么?
第一次那人經過他身邊時,眼含笑意,說了聲“虎牙還挺可愛的”,然后星藝就迫不及待地把林非白送到他床上,而,這一次呢?
林非白暗挫挫地想著,當自己已經變成一個一無所有又紅不起來的“明星”之后,對方會做什么呢?
Sue一直跟他強調,這個圈子沒人會對你純碎好,大家都是互相利用,想有立足之地,只能讓自己變得有用,他太沒用,所以星藝把他逐出去了。
“陸……”練習過很多次的“陸哥”,到這一刻反而說不出來,林非白懊惱地咬了咬唇,還是勉強自己叫出口,“陸哥,我沒想到是你。”
“嗯,準備得怎么樣了?”
陸齊石自在地靠在書桌上,隨手撥弄著的桌上的Tibaldi鋼筆,臉上依舊掛著溫潤的笑意,這種人跟禽獸兩個字完全聯系不起來,但林非白跟他之間的關系,確實有那么一點兒,不正經。
“陸哥,你知道的,戲這東西,我只唱過,真沒拍過。”
無奈地撓撓頭,林非白不知道該怎么掩飾自己的窘態,對上陸齊石深邃又溫柔的眼眸,他感覺自己偽裝的成熟很拙劣。
這玩笑很冷,唱戲跟演戲是截然不同的事情,生硬地拼在一起,不倫不類。但陸齊石還是配合地輕笑一聲,把筆放在一邊。
他隨性的步子有點散漫,人自然地向床邊移動,坐下之后,他對著林非白招招手,依舊是溫潤的君子模樣,“過來。”
本能地一哆嗦,陸齊石這么直接,還是讓林非白僵了一下,頓了頓,自嘲地笑笑,都要爬上人家的床了,還想著給自己立牌坊?
人啊,已經決定墮落,就該徹底一點,還要什么面子?連里子都要被掏空了。
他認命地走過去,自我安慰道:想在這個圈子活著,潛規則這東西,總有第一回的,陸齊石跟其他人并沒什么不同。
只是看起來儒雅一點罷了。
聲色犬馬,都是上層人專屬的游戲,他這種小明星,只有被挑剔的份兒。
輕輕地坐在那男人的身邊,松軟的床墊下陷的那一刻,林非白的心沉入谷底,對方會以什么方式羞辱他,都不重要,在金主面前,他沒有尊嚴。
“床有點小,湊合坐吧。”
坐還是做?
頭一次佩服漢語的博大精深,差之毫厘謬之千里的兩個字,他不知道該相信哪個。靜謐的空間內只殘留呼吸的余味,林非白垂著頭,緋紅的臉不敢面對身側的人,余光卻聚在他身上,一刻不停。
“你緊張什么,我知道你沒拍過戲,所以來教你作弊。”
陸齊石的聲音里依舊灌著笑意,隨性的樣子反而顯得深沉,在他眼中,林非白就像是個落在平陽的小虎崽,無論心里多想著張牙舞爪,表面上還是只溫順的貓。
但他知道,只要步子點透了,話說明白了,林非白的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他要的始終不是幾年的利益,既然下手,就要壟斷。
“啊?作弊?”
林非白詫異地抬頭,頰上的緋色還沒來得及掩藏,他的表情融合了驚訝與羞澀,甚至有那么點劫后余生的慶幸,陸齊石揚了揚唇角,大手一伸,隨意地揉了揉他的發,像是在安撫一只小動物。
然后趁著林非白發愣,他自顧自地打開了電視。
畫面出現的那一刻,林非白才回過神來,他直直地盯著電視屏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陸齊石是怎么辦到的?
怎么可能呢?
旁邊那屋的面試場景,竟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一顰一笑,一言一行,細致入微。
是,偷拍?
聯想起陸齊石說的“作弊”,林非白眉頭微皺。
學戲的人有個忌諱,叫做偷戲,主要是指舊社會時聽角兒唱戲,把人家的唱腔身段弦兒都給記下來,自己回去照葫蘆畫瓢開唱,這是程先生(程硯秋)最忌諱的。
偏巧,林非白的師父就是程先生的二代弟子。
“陸哥,這樣不好吧?”
努力想讓自己的表達更委婉一點,林非白有些別扭地繞著指尖,可那細長的眼眸中灌注的,是難言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