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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川醒時,天剛泛起魚肚白。他想坐起來,才發現臂彎里蜷著個小小的身子,無尾熊一般地摟著他,不知道什么時候上床來的,連衣服也沒換,胸口微微起伏著,睡得正熟。
想起昨天兩人的爭吵,在眼下似乎什么都算不得了,她能主動回家來,像這樣抱著自己睡著,已經足夠解釋一切。
試著屈起胳膊,想更好地抱住她,卻發現手臂已經酸麻,完全使不上勁,他不敢動,也不舍得動,怕驚醒她,便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指尖描繪著她眉眼的輪廓。他喜歡她這樣緊緊地抱著他,依偎著他,讓他真切地感受到她在依賴。
不多會兒,今夏睫毛微微顫動起來,醒了,揚起臉,正好對上他滿含深意的雙眸:“再多睡會兒?!?他輕撫她的頭發。
今夏直覺地嗯了聲,低頭想起什么,從床上坐了起來:“不睡了,我得去醫院?!?br/>
陸川活動著麻木的手臂,也坐起身:“別太擔心,醫院有護士看著他?!?br/>
今夏這才想起他不知道這事兒,手指緊緊地抓著床單,她艱難地說:“他死了?!?br/>
陸川手臂在空中一滯,沉默片刻,不由自主地將她摟進懷里,知道她難過,卻找不到安慰的話,只能輕輕地撫著她的后背:“我陪你去醫院?!?br/>
今夏點頭,兩人下床,陸川換好衣服,拿過床頭的手機,想起昨晚進水,便從抽屜里翻了個舊手機,把SIM卡換過去,插在電源上臨時充會兒電。
今夏見他換手機,亦想起昨晚的事來:“我打過電話找你,被祈書接了?!?br/>
陸川詫異地抬起頭,安靜須臾:“她跟你說什么了?”
“她說什么不重要,我知道她是騙我的?!?今夏垂著頭:“我想跟你說句對不起,昨天我不該不相信你,以后不會了?!?br/>
相信這種事,她還不是很熟悉,以前她可以無條件相信的,只有三個人,奶奶,爸爸,和自己。但現在,她愿意再加上一個他,相信他足夠清醒,相信他足夠決斷,相信他不會害陳之城,也相信他不會跟祈書亂來。
信任不是與生俱來,也非朝夕可成,它是一朵嬌花,需要細心灌溉,它是一種能力,可以后天培養,它生長的前提,是勇敢和誠實。
陸川走到她身前,食指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她。原本,他聽到祈書接了她的電話,以為他們又要為此吵一架,沒想到她先說了對不起。
心念一動,他低頭在她額上印了一吻:“昨天的事我也有錯,不該說不見面這種話。我跟祈書什么都沒有發生,我們在酒吧遇見,中途我去了次廁所,她應該是那時接的電話。后來我手機進水,開不了機,她喝醉了,我不知道她住哪兒,就把她送去酒店,然后就回家了?!?br/>
“我信你?!?今夏輕輕點頭,簡單三字讓陸川也安下心來,理了理她的頭發:“去洗漱吧?!?br/>
兩人稍微收拾了下就出了門,陸川摁下舊手機的電源鍵開機,電量雖然不足,但勉強可支撐一會兒。沒過多久,便灌進來數條短信,都發自今夏。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電話突然打不通,我很擔心。
我離開醫院了,現在沿著醫院正門的路在找你。
開機看見我的短信,回電話給我。
我去你常去的酒吧,沒看見你,換下一家。
到處都找不到你,我回半島城邦等。
手機快沒電了,我到家了,不知道你回來沒有……
陸川握著電話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胸口有陣強烈的情緒在激蕩,今夏見他在看短信,小聲解釋道:“昨天打不通你的電話,我只好發短信了,等你開機能看到?!?br/>
陸川拉過她的手,寬厚的手掌扎實地包裹著她的柔荑,一手扶住她頸后,頭一低便吻了下去,他很慶幸,當時向南提出退婚時,他選擇了賭一把,不然他將錯過一段永遠都無法得知的,好風景。
車子停在昨天的酒吧沒開回來,他們便打車去醫院,兩人坐在后排,今夏難得地主動靠著他,手摟在他腰上。
“害怕?” 陸川將她抱緊,今夏在他懷里悶哼:“嗯,怕你也消失不見了?!?br/>
“你沒聽過一句話么,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別想那么容易就擺脫我?!?br/>
今夏含淚低喃:“遺千年好,遺千年好?!?br/>
兩人趕去醫院,陳之城的父母已經到了,阿姨哭得撕心裂肺,叔叔空洞地坐著,靈魂像被帶走了一樣。今夏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一直陪伴在兩個老人左右。尸體送去法醫檢驗時,李鐵生打電話通知報社的領導,今夏作為陳之城同學圈子里唯一知情的人,便承擔了通知他們的責任。
幾天后,兇案在重重壓力下告破,王明朗洗脫了嫌疑,真相是豐臺一處地溝油加工廠的老板買兇殺人。二老被通知可以去領回尸體,今夏見了陳之城最后一面,陸川站在她旁邊,堅實而牢固地支撐著她。生命如此脆弱,只有在面對死亡時,才能刻骨銘心地感受到。
熊熊火舌最終吞沒了陳之城的身體,化作一堆白灰,老人堅持要將他帶回山西下葬,入土為安,陸川陪著今夏一起跟去了。出殯那天天氣出奇的好,來了許多人送他,白瓷的碑上印了張他的小像,是阿姨選的,高中時的模樣,稚氣未脫,眼神已然高遠。
李鐵生在他墓前說:你完成了今生的使命,遠離這個殘忍的世界,去往一個永恒國度,那里沒有罪,沒有惡,我們微笑為你送行,為你祝福,如果有來世,愿我們還做師徒。
今夏為他燃了一炷香,想起去年同學會時,他拍著另一個同學的肩膀調侃他們,說,你們這也算活著嗎?你們只是沒死。
她在心里默默地對他告別,你死于你的理想,這對你來說,是比安然老死更好的一種死法。我很開心,認識了這樣的你,喜歡上這樣的你,也很開心,你曾經喜歡過我,希望你在那邊一切安好,繼續為你的理想堅持。
悼念完,離開他的墓地,陽光耀眼,陰天里悲傷只是悲傷,晴天里悲傷卻是痛苦。今夏有些張不開眼,視野里有薄薄的霧靄,陸川十指緊扣著她的手,一路沉默,她忽然說:“以后我要比你先死?!?br/>
“為什么?”
今夏伸手擋住眼前的陽光:“因為送別太難,送你就更難,我做不到?!?br/>
陸川安靜片刻,嘴角浮起一絲淺笑:“好,以后我送你?!?br/>
回到北京,眼前還是那座城市,車水馬龍,這世界離了誰都一樣運作。但即使是一樣的景物,看在今夏眼里,也和從前不同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因為有人離開,才提醒了活著的人,要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今夏和爸爸奶奶說了,要搬去和陸川一起住,老人家比較傳統,婚前同居的事讓他們一時有點接受不來,好在陸川再三表了決心,一定對小夏好,加上平時在二老面前表現良好,有信用積分,老人家這才同意。
老今頭背著今夏問了陸川:“我知道現在年輕人的思想和老一輩已經不同了,婚前住一起也是普遍的事,但你對以后有沒有什么打算?”
陸川笑了笑:“叔叔你放心,我不會對不起小夏的,我想再給她點時間適應,之后就帶她去見我爸媽。等她見過家長,我們就安排結婚的事兒?!?br/>
老今頭這才安下心來。搬家前,陸川問今夏:“搬去半島城邦,還是搬去我原來的住處?”
今夏想了想,還是說:“半島城邦吧?!?那里是他們的開始,無論好的壞的,都屬于她,不想換去別的地方。
陸川同意,把自己原來住處的東西清理出來,一并搬到了家里。他們花了一整個周末的時間拆包,衣柜重新掛滿,書架也重新堆滿,就連門口的鞋架,也再次放滿了。
時值傍晚,陽臺望出去,一片黃燦燦的日落暮靄,兩人把屋里整理打掃干凈以后,便坐在陽臺上看夕陽,今夏靠在他懷里,心里彌漫起難以言喻的安定,從今往后,她就在這兒住下了,人生又迎來另一段開始。
陸川從身后抱著她,沉思,現在人也拐到手了,接下來就是拿小紅本把她套牢,蓋上一個終身獨家占有的戳,只不過,在這之前,還需要帶她去見他父母。
想起家里那兩個老的,他就不由有些頭疼,以今夏的背景,在他們面前不僅討不到半點好,還必定會引起他們的反對,這樣一來,今夏會受傷,他也不好過,爸媽更不高興,三輸局面。
他已經預感到,等在他前面的,將會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硬仗,他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先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