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了。”蘇小雪突然說，徐隨風(fēng)愣了一下，剛剛在餐廳，她明明喝了特制的飲料，應(yīng)該說她完全不會想到再喝什么的，但是她竟然會這樣說，可見……
    她想去那個便利店，那個有著當年兩個人共同記憶的載體。
    “你覺得我有必要過去看看？”
    “你不懷念嗎？”蘇小雪的語氣百轉(zhuǎn)千回，徐隨風(fēng)卻聽不出來感動。
    但他還是依言，把車停在了邊上，接著下車。
    對于她，他尚未學(xué)會完全的拒絕。
    蘇小雪走到靠窗的位置上，這里有一排椅子，供客人們吃泡面，喝飲料，桌椅相較以前的款式，都已經(jīng)全部換掉，店堂煥然一新。
    “好懷念哦，雖然重新裝修過了，但是位置還是一模一樣呢，記得嗎？以前啊，我常常坐在這里等你下班呢，然后你會帶我去吃好吃的。”
    “嗯。”
    不明白蘇小雪為何會說起舊事，但徐隨風(fēng)習(xí)慣了依從她，更何況是這樣平淡的對話，他沒有不順從的道理。
    便利店的落地窗外，燈火依舊，車水馬龍，在舊的地點，和舊的人在一起，仿佛時光再度回來了一樣。
    “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期。”
    徐隨風(fēng)看著蘇小雪。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美麗，不，時光對她很厚待，她甚至比高中時期更多了一份成熟和美艷，雖然也是因為她處在女人最美麗的年華，但不能否認，張哲濤一直讓她過得很美麗，她的指甲做了漂亮的水晶指甲，上面的鉆石花一閃一閃，若是楊起舞，恐怕要跳起來把它們一一拔掉，同時抱怨這些東西讓自己連切蔥花都切不了，她說她現(xiàn)在做菜很厲害了，經(jīng)常會給老板娘一家人做菜，然后和他們一起吃。
    是嗎？那個家伙，真的還會做薄餅之外的菜嗎？
    想到這里，徐隨風(fēng)的嘴角微微翹起，不否認內(nèi)心有了一線期待。
    也許下次還能再嘗到她的手藝吧。
    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女人，不曉得為什么，自己竟然會在此刻想到楊起舞。
    明明眼前是美麗的蘇小雪。
    “看什么？”注意到目光的蘇小雪抬眼對上。
    “看你。”徐隨風(fēng)毫不掩飾。
    蘇小雪臉一紅，低下頭，眼睛里流轉(zhuǎn)風(fēng)情，顯得更美。
    記憶中的她也很美，但那份美麗也在見到她轉(zhuǎn)頭投向張哲濤的那一幕之后，就再也無法對著為她而感動了。
    他的視線變得有些復(fù)雜，顯然誤解了這份復(fù)雜的蘇小雪，終于把這段時間里一直繞在心頭的話推了出來，
    “你……果然還是在等我？”
    徐隨風(fēng)一愣，倒是沒有急著回答。
    無怪乎蘇小雪會這樣認為，連他自己都要這樣認為了。
    可是，是真的嗎？
    十年來，他真的在等她嗎？
    原本清晰的答案，現(xiàn)在竟然模糊了，這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我和張哲濤解除婚約了，你……還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
    徐隨風(fēng)張了張嘴，竟然無法接下話，而蘇小雪已經(jīng)開始認真的解釋起來了，
    “等一下，我說的在一起，不是交往，是要結(jié)婚的。”
    她的神情很認真。
    “你要和張哲濤解除婚約？”
    徐隨風(fēng)終于說出完整的一句，卻是不答反問。
    “你要和我結(jié)婚嗎？”
    她不答反問，美麗的臉紅紅的，像春天的紅蘋果，若以前，他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但現(xiàn)在……
    “為什么？”
    徐隨風(fēng)不明白自己為何只有這一句疑問，但還是直接問了出來。
    這個疑問實在太難堪，但蘇小雪還是咬牙，輕聲的回了出來，
    “自從你出現(xiàn)后，張哲濤一直和我吵架，我實在不能想像和他結(jié)婚后的日子……”
    “這么說，我倒是不該出現(xiàn)了。”徐隨風(fēng)聲音轉(zhuǎn)冷了，如窗外的夜風(fēng)。
    蘇小雪連忙搖頭，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隨風(fēng)，只是……只是我現(xiàn)在越來越不懂張哲濤了，明明我們認識那么久了，可是，他卻把公司這么大的事隱瞞著我……”
    徐隨風(fēng)聽著這些話，感覺心中那個不明白的地方，開始漸漸清晰了。
    是了，
    所以，這才是重點吧，公司啊，錢啊，以后的老板娘生活要失去了。
    她最重視的東西，從來沒有變過。
    從以前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這樣。
    認識那么久是個什么東西，能換錢嗎？
    對蘇小雪來說，愛情從來都不是可以用時間來換算的，當然，也不是用愛情本身來換算的。
    愛情對她來說，沒有她本人那么重要。
    真奇怪，當年會分開，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為什么反而這十年，沒有真正看到了。
    果然，距離是會生產(chǎn)美感的。
    明明，只有物質(zhì)才能算清蘇小雪的愛情吧。
    這也沒什么不好，畢竟，他現(xiàn)在可是比張哲濤還要有錢的有錢人。
    這太好了。
    不，
    實際上，徐隨風(fēng)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覺得這樣一點也不好，但是，他又無法確定這個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好。
    胡思亂想間，蘇小雪再度發(fā)話，
    “前面的時候，看到你和楊起舞一起吃飯，我真的以為你們在約會，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難過……”
    真的嗎？
    徐隨風(fēng)思緒泛散的想著，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你是真的因此難過，你就會明白，當年我有多難過了。
    “隨風(fēng)，你是真的在等我吧？這么多年……”蘇小雪見徐隨風(fēng)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有所表示，心里有點急了。
    她一急，話語自然也急，聽起來，竟然不怎么悅耳了。
    徐隨風(fēng)終于接起了她的話，卻還是反問句，
    “如果我會和你結(jié)婚，你就能和張哲濤解除婚約？”
    “你真的會和我結(jié)婚嗎？”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徐隨風(fēng)輕松踢回。
    “隨風(fēng)！我不是開玩笑！現(xiàn)在張家的情況并不好，我能感覺得出來，但是，我畢竟和他相處了這么久，還訂了婚，如果就這樣拋下他，委實……”可能覺得后頭的話說出來不好聽，蘇小雪自動打住了。
    徐隨風(fēng)一臉漠然的聽著，想著自己要不要中止這個聽起來快沒感覺的話題，偏偏蘇小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又開始說起話來，
    “如果你是真的，那我愿意……”
    “如果我不能給予你承諾，你就繼續(xù)留在張哲濤身邊，就是這個意思？我應(yīng)該沒有理解錯吧？”
    徐隨風(fēng)說完，終于微微的笑開來了。
    他很少笑，其實可惜了這份俊郎，此刻蘇小雪一時也看呆了，但是卻完全不能理解在此時，他說的話，和他的表情，所要代表著的意思。
    “隨風(fēng)……”
    她喚他的名字一如高中時期那般甜美，但徐隨風(fēng)聽不出任何心動。
    “你還愛我的吧？”
    “我愛你的話，你就會離開張哲濤，如果我不愛你，你還是可以回去的，你是這樣計算的嗎？蘇小雪。”
    他的表情，終于釋然了。
    那像外頭夜風(fēng)一樣的話語，讓蘇小雪的表情僵住，
    “我、我當然要確定清楚，不然我如何作決定？”
    徐隨風(fēng)點頭，表示他明白了。
    他突然覺得那場同學(xué)會開得真是太對了，至少讓他撩開了一些迷霧，讓他看到了一些以前想不到的事。
    蘇小雪也許愛他，也許并不愛他，但是，這已經(jīng)沒什么重要的了，但，他卻是不再迷戀這個女人了。
    原來起舞說得是對的，
    只不過是高中時期一段初戀，因為遭到了背叛，所以升華了感情，于是在他徐隨風(fēng)的感覺里，高中時期的愛情成了永恒，甚至連當年分開的原因都被掩蓋起來了。
    明明真相那么不堪。
    而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真該取下這枚以為會永恒的初戀標簽了。
    “蘇小雪，我覺得，我們有這樣的對話，真是太好了，真的。”
    他由衷的感嘆，蘇小雪的表情漸漸的有了暖意，嘴角也浮現(xiàn)出美麗的笑容，但是她很快就因為接下來的話而變得截然相反，
    “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擺脫長久以來的心魔了。”
    他說完這句話時，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好似把多年來，積郁在內(nèi)心的感覺，一并吐納了出來。
    “隨風(fēng)，你是什么意思？”
    “沒有意思的意思。”他起身，表情恢復(fù)了徐大老板的客氣禮貌。
    “回去吧，我送你。”
    他的語氣，說明了一切。
    蘇小雪的心涼了半截，從天堂入地獄，也不過如此。
    “隨風(fēng)，我剛才說的話，是真的……”
    他擺手，表示自己不想聽了，若是以前，他絕對不忍心打斷蘇小雪的話，
    “我相信你的話。”
    “那……”
    “但是，我不愿意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讓蘇小雪剩下的半截心，也涼透了。
    此刻晚了，便利店里沒什么人，唯一的一名員工忙著整理貨架，沒空理這兩個進入瑪麗蘇情結(jié)的主人公，空氣里聞得到關(guān)東煮的味道，與此一聯(lián)想，竟然顯得他們站在這里，都有些滑稽可笑。
    音樂鈴響起，蘇小雪接起了手機，來電顯示讓她不敢面對眼前的人，只是縮起肩膀，輕輕的說話，
    “嗯，我在圖書館，不方便說話，嗯，我不會看太晚的……泡芙？可以啊，你幫我?guī)О伞！?br/>     徐隨風(fēng)不想再聽下去，抬腳出門，便利店的自動玻璃門朝兩側(cè)滑開。
    蘇小雪抬眼一見，連忙掛了手機，追了出去。
    “搞什么？連串丸子都不買，這兩人進來到底是干嘛的？”店員從貨架中抬個頭，朝走出去的一男一女莫名其妙的搖頭，繼續(xù)理貨。
    “隨風(fēng)！”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沒關(guān)系的，離這里很近，我走回去都可以的。”
    像是無法承受徐隨風(fēng)突然之間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但是蘇小雪又無法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原本按她的想法，此刻兩個人應(yīng)該是擁抱在一起，訴說這十年分離的思念之情才是正確的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徐隨風(fēng)點頭，一點也不謙讓，“那我就不送你了，我想，沒有必要的話，我們以后也不會再見面了。”
    蘇小雪的臉色變了，
    “……為什么？”
    “就這樣吧，其實我們十年前就該劃上句號的，大概是那個時候的我太過于要爭回面子了，拖到了現(xiàn)在，所以讓我補上當年就該說的那句話，蘇小雪，我們就此切斷。還有，鑒于你是在我們交往期間搞的背叛，所以，我其實一點也不想祝福你，當然，紅包我會送的。”徐隨風(fēng)說得一句一字的很清晰，滿滿的生意人風(fēng)發(fā)，清澈的眼睛里，尋找不到一絲一毫的難過。
    蘇小雪的臉上卻滿是難堪，她咬唇，
    “我……”
    “再見，我們永不再見。”他想起了楊起舞的話，于是很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說出了再見。
    “不，不要！隨風(fēng)，我……我真的對你……”蘇小雪真的急了，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把拉住他。
    “只要你知道我這么多年對你的感覺……”
    “你對我是什么感覺，老實說，我不在乎了。”
    他扶起差點因為沖進來而跌倒的女人，溫柔的笑起來，于是英俊，揚眉吐氣，爽朗，所有成年男人可以形容的上等詞語，全部可以用來安放，那個瞬間，看得蘇小雪心口狠狠一蕩，竟然全是滿載而歸般的后悔不迭！
    這樣優(yōu)秀的一個男人，為何她，為何她當年……
    為何要放棄？！
    但徐隨風(fēng)只是輕輕把她拉正，沒有越矩半分。
    蘇小雪本就臉薄，無法再進一步。
    一路上，他們不再說些什么了。
    送回蘇小雪后，徐隨風(fēng)直接開車回去找楊起舞。
    楊起舞當然還在那里。
    徐隨風(fēng)坐下來，心情竟然有些不安，一路上，他其實也是一直在想著，她到底是要跟自己說什么。
    “你要跟我說什么？”
    吐氣，再呼氣，聲音靜靜的，像冰天雪地后落下的一枚小雪花，輕盈，致地?zé)o聲，
    “我喜歡你，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