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小伙伴們就如約前來。
    他們七嘴八舌地關心著葉千盈的身體狀況，幾個心思敏感的朋友用詞都小心翼翼的，言語里都滿是對葉千盈的照顧。
    葉千盈告訴他們，自己臉和腿的情況都只是暫時的，以后就會治好的。
    一聽這個答案，大家頓時放松下來，紛紛表示“當然啦，我們盈姐吉人天相”、“哈哈哈盈姐你趕得巧啊，正好不用去考期末試了。”、“嘿，盈姐我跟你說，你現在這身裝備特別酷，簡直像拍電影似的”。
    期間甚至還有個叫連登的朋友手欠，想要摸摸葉千盈的面紗，結果在中途就被發現，當即被大伙兒按住一陣狠捶。
    “怎么著？鐮刀你那個刀把兒不想要了，是吧？”牧磐從背后扣住他，露出自己一口森白的牙齒，對著連登不懷好意地獰笑了起來。
    在連登吱哇亂叫的背景聲里，牧磐抬起頭來，沖著葉千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一群十五六歲的青春期少年湊在一起，正是能玩能鬧的時候。大家彼此之間嘻嘻哈哈了一通，又吃了兩盤點心，終于想起來這次的正事。
    “對了，盈姐，你看論壇沒有，有王八羔子黑你啊！”
    一提起這個話題，連登頓時就激動了起來，連手里的椰奶團子只吃到一半都顧不得。
    “他們說有關于你的驚天爆料，結果點進去一看，滿篇都是屁話。說什么盈姐你腿不能動了，臉也不好看了，因為治不好病，所以你家里也不想管你了，把你扔在療養院自生自……唔唔唔！”
    后半截話他沒能說完，直接被從遠處撲過來的牧磐給捂上了嘴。
    “吃啊。”牧磐連著往他嘴里塞了三把蛋奶餅干，一邊投喂一邊磨牙：“千萬別客氣，你剛剛不是還說你沒吃早飯，快餓死了嗎？”
    直到連登被噎得直翻白眼，牧磐才嫌棄地把人往旁邊一推，正色和葉千盈解釋。
    “你別聽那些家伙造謠，大家心里都清楚，除了隔壁班沒人能干出這事。因為那個齊那什么的事，幸語薇不是一直都和你不對付嗎？”
    在念到齊轅汶的名字時，牧磐眉頭下意識一皺，含糊不清地用了個“那什么”代替，可以說是對人很嫌棄了。
    葉千盈笑了一下：“嗯，我知道。”她想起來了。
    學校里關于她病情的傳言，似乎從上輩子起就有了。只是當年的葉千盈心如死灰，無意解釋，當然就更沒有心思追查留言的源頭。
    但現在想來……她根本就不需要查。
    這些天，她連自己的過去的朋友都不想見，除了齊轅汶以外，還有誰能這樣精準地得知她的消息？
    牧磐隔著一層面紗，只能隱約地看清葉千盈的面孔輪廓。看她態度還算平靜，他才問道：
    “你昨天上論壇了沒有？唉，我就知道沒有……那什么，提前說好，一會兒你看了別激動，我們昨天都已經罵回去了，就是后來管理員上線，把我們的發言都給刪了。”
    他拿出手機，打開論壇界面，遞給了葉千盈。
    入目的第一條帖子，就是飄著“火”字標記的八卦貼。
    《咱們高中部前校花最近怎么樣啦，不是說她家里出事了嗎，最近怎么一直沒有她消息啊？》
    有經驗的看客一看標題就知道，這個帖子絕對瓜大料足。
    果不其然，點進去后，在十樓以內就開始爆料，等一直續到五十層，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都快把葉千盈給釘死在十字架上了。
    什么“完全毀容了”、“兩腿殘疾治不好了”、“家里已經不要她了，就把她扔在療養院自生自滅”、“她出事的原因好像挺那個的，你們懂我意思吧”……
    其中有一層，連葉千盈現在的居住地址都透露了，有看客上網一查，發現那確實是一個著名的療養院，而且還配備了外傷科專家，頓時可信度就提升了一個等級。
    葉千盈不間斷地往下翻頁，手指不因為任何一條消息停留。上輩子她雖然沒有看見過帖子，但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不足以再傷害到她半分。
    牧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面紗看，連大氣都不敢喘。
    “要不咱別往下翻了，千盈……別看了別看了，你還好吧？”
    “我沒事，”葉千盈的指尖在屏幕上虛虛一點，“這個是誰？”
    在所有爆料了八卦的樓層底下，都有牧磐他們留言的痕跡。不過就像是他所說的那樣，因為發言內容太過激，都被管理員給刪了。
    在一片被刪的痕跡里，有一條留言格外與眾不同。
    牧磐他們只是留言被刪，賬號的發言痕跡還是在的，樓中樓里顯示著[本回復違反規定，已被系統屏蔽]罷了。
    然而那一層則用血紅大字標注了[本賬戶違反規定，已被管理員刪除]。別說之前的發言內容了，連發言的賬戶名都直接給屏蔽了。
    牧磐低頭一看就無語了：“嗨，是連登這小子。鐮刀，快點過來給盈姐講講你那點豐功偉績！”
    剛把餅干咽下去的連登臉色頓時就白了：“不許說！”
    牧磐哈哈笑著，左躲右閃地給葉千盈科普。
    “你知道嗎，連登他簡直小天才。昨天我們幾個看到帖子都氣炸了肺，對著造謠狗就是一頓噴。連登就和我們不一樣了，他直接發話，說兩個小時以內，他要讓這帖子從地球上消失。然后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嗎？咱們鐮刀進了外網，從成人動作片兒里直接截了幾張圖，接著自己舉報了自己……”
    葉千盈：“……”
    “結果帖子沒從地球上消失，他賬號炸了——該，在學校論壇發這種內容，他號不炸誰炸。”
    一邊數落著，牧磐一邊回頭在連登腦袋上呼了一巴掌。
    葉千盈繼續往下翻，果然有不少人都回復了連登那個已經炸號的賬號，群情激憤，罵聲一片。
    連登還不忿地補充：“隔壁班不就仗著他們有個管理員權限，不把我們的發言都給刪了，罵我的就不刪。雙重標準，跟誰看不出來似的。”
    在他說話的這段時間里，葉千盈已經把帖子翻了頁，看到了一條被樓中樓頂得格外壯觀的留言。
    “葉千盈沒有毀容吧？我聽說齊少正和她交往呢，要是她毀容了，齊少能看得上她？”
    而樓中樓回復的第一層則是……
    幸語薇：“謝謝關心，名草有主了=w=”
    發布時間是今天早晨。
    接下來的發言都是“官宣！”“合影！”“校花校草天生一對”“有生之年”一類的發言。
    牧磐一低頭，順著葉千盈的視線看到了這層，頓時臉色大變：“等等，我之前沒看到有這條……見鬼，有種讓姓齊的自己上大號說話。”
    “分了。”葉千盈輕描淡寫地說道。
    “對對對，他們兩個遲早分。”
    “我說，我和他分了。”葉千盈糾正了牧磐的說話。
    聽到這個消息，牧磐吐出一口氣：“哦，原來是你和他……等等，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從表情看起來，他簡直驚恐得變了形。
    唰唰唰，葉千盈面前頓時湊過來一排整整齊齊的腦袋，每雙求知的小眼睛里都寫滿了八卦之心。
    葉千盈想了想：“忘了。”
    “那不重要，忘就忘了。”連登湊上來，“關鍵是……盈姐，是你甩的他吧？”
    那一排腦袋整齊劃一地點了點頭。
    看著他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葉千盈有些好笑：“對。”
    “什么時候？”大家異口同聲地問。
    “一周前吧。”
    “太好了！”小伙伴們頓時狂喜亂舞：“哈哈哈哈，姓齊的裝逼小達人，他竟然也有今天。”
    大家紛紛涌上論壇討人嫌，啊不，做報喜鳥。他們接連恭喜齊轅汶剛剛被甩，就找到了了新的女朋友。
    喜事喪辦，極其欠扁。
    葉千盈沒料到他們竟然是這個反應，只好全程不失禮貌地保持微笑。
    沒過一會兒，隔壁班聞訊而來的同學就和牧磐他們掐成一團。
    -“分手怎么了？齊少當然要和葉千盈分手了，她一個殘廢，也不照照鏡子，看看配不配得上齊少？”
    -“嘻嘻，前校花有什么了不起，敢爆近照嗎？她不敢的，我都比她現在長得漂亮。”
    -“哈哈哈笑死人了，葉千盈本來就只有一張臉能拿出來說吧，連校花之名都是炒出來的。我早想說了，幸語薇漂亮大方，學習又好，哪里不比葉千盈強？現在的校花之位才算是名副其實呢。”
    “顛倒黑白。”連登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看幸語薇的校花才是炒出來的，她身邊有朋友嗎，只有追求者和跟班吧！”
    “借我個號！”連登沖大家說：“讓我上去罵死他們。”
    牧磐當即道：“可算了吧鐮刀，讓你再發幾張圖，我們的帳號也該炸了。”
    “好了，”葉千盈伸手在連登肩膀上一按：“手機給我吧。”
    “對對，盈姐你親自來。”連登立刻給她指出幾條留言，“這條，這條和這條，都是幸語薇那幾個跟班，既然她們都上線了，說明幸語薇現在肯定盯著論壇呢。盈姐，你讓幸語薇上大號說話。”
    葉千盈拿起手機，并未按照連登的建議直接對線。
    她點開[幸語薇]的賬號，往前翻了翻賬號主人的發言記錄，瀏覽了差不多三四分鐘，她心里就已經有了數。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葉千盈切回剛才的帖子，回復了幾條格外過分的留言。
    [葉千盈]回復“前校花敢爆照嗎…”——“臉蛋兒長得俊，不是好到極點，便是壞到透頂，幸好你特別俊。”
    [葉千盈]回復“一個殘廢照照鏡子…”——“人的大腦和肢體一樣，多用則靈，不用則廢。看起來你確實肢體沒廢。”
    [葉千盈]回復“葉千盈之前除了臉還有什么…”——“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發再多貼齊轅汶也不會出現在你床上。”
    干脆利落地回完三條留言，葉千盈把屏幕按滅，重新扣回自己手心里。
    牧磐很快就刷出了葉千盈的最新回復，對著消息哈哈大笑：“一針見血，葉千盈你也太損了——哎呦，幸語薇終于肯露面了，這是看到你上線了啊。”
    [幸語薇]：我從不在意那些沒有營養的發言，因為忌妒我的人在不知不覺中頌揚了我。
    “嘶……”牧磐惱火地說：“她有病吧，不踩你一腳就不舒服嗎？”
    [牧磐]回復[幸語薇]：臉真大。
    [幸語薇]回復[牧磐]：是嗎？可那句話是紀伯倫說的。
    “見鬼。”牧磐恨恨地詛咒了一句，抓起面前的可樂一飲而盡，“又被她給坑了，她就喜歡玩這套，顯擺自己懂得多。”
    葉千盈偏頭看了一眼屏幕，提醒他：“那你截個圖吧。”
    牧磐一愣，照著葉千盈的安排截了個圖，但依舊不懂她的意思：“截了，然后呢？”
    他下意識地刷新了一下頁面，發現竟然有別人回復了幸語薇。
    -“呃，只有我想說，葉千盈那三句話也不是隨便說的嗎？第一句大仲馬，第二句茅以升，第三句不用我說，你們都知道是誰吧。”
    大家正守著帖子刷，看到這條回復，瞬間恍然大悟。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妙啊！”
    “哈哈哈這下子簡直啪啪打臉嘛。”
    “幸語薇總來這一套，是不是以為引用名言是一種專利，被她一個人給壟斷了？”
    眾人都想看看幸語薇接下來會說什么。沒想到帖子再一刷新，樓層居然短了一截——原來是幸語薇刪去了自己之前的回復。
    “切，沒勁。”
    牧磐當即哼哼哼地笑起來，掛著邪惡的表情翻找自己之前的截圖。
    “絕了，葉千盈你真是料事如神，幸好你提醒我截圖了。她就算手速一百八，現在再刪帖又有什么用啊，人設掉皮現場我手里有圖哇——等著，我去外面發個帖子掛她。”
    名為《“文藝女神”掉皮史，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一貼相當吸睛，很快就聚集了不少回復。
    -“哇，人設翻車慘案。”
    -“哈哈哈哈爽啊，我早就想說了，在論壇灌水就灌水，某薛定諤的校花常年引經據典地裝逼，一有反對意見就用大帽子壓人，不嫌累嗎？”
    -“關鍵是不該刪留言啊，裝逼不可怕，誰刪誰尷尬。”
    當新帖子蓋到五十樓的時候，幸語薇可能是再也坐不穩了，于是在《前校花》帖子里又發了一條。
    “不好意思大家，葉千盈同學說得對。皮囊確實不算什么，美的心靈、敏銳的頭腦、優秀的成績才是真正應該在乎的東西，我受教了，謝謝葉同學給我上了一課。”
    這一回，坐在葉千盈身邊吃果凍的詹露露也忍不住了。
    “不行了，這白蓮味快嗆死我了。說是感謝誰信啊，這不就是在顯擺她學習好嗎。”
    一眾學渣互相對視，都感覺自己遭遇了終極嘲諷。
    “可惡。”
    “憋氣啊。”
    “從來不正面回答問題，一有事就扯學習。難道我有強行拉她出來和她比滑板嗎？”
    但也有刷了一下帖子的人驚恐地看向了葉千盈：“等等，盈姐，你剛剛回復了什么啊，快刪帖快刪帖！”
    [葉千盈]回復[幸語薇]：說得好，那就來比比成績吧。
    “既然都知道對方會抓著哪個痛腳踩，那就干脆一點，不要繼續送把柄給人家。”葉千盈揚了揚下巴，“總因為同一個理由被嘲諷，難道你們不憋屈嗎？”
    “那肯定憋屈啊。”
    “氣得想打人。”
    “別人不懂這種苦，盈姐你還不懂嗎？”
    最后一個發言的伙伴當即被眾人當場抓獲，予以亂拳胖揍的重刑，但被點名的葉千盈依舊十分淡定。
    “我原本懂，不過很快就要不懂了——不就是學習嗎，難道還能讓人始終揪著這點笑話我？”
    “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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