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么落魄了?”溫枯看她的時候,是面無表情的。</br> 溫闌婼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回她的話,她的手垂在腿側,溫枯能瞧見那雙手已經滿是老繭,指甲也發黃,指甲蓋上全是豎紋。</br> 那張臉也滿是風霜,明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是布滿滄桑。</br> 好半天溫闌婼才苦笑一聲,“命運弄人。”</br> “我偏偏是個不信命的人。”溫枯將手心里的小貓往懷里攬了攬,“你本該是有大福氣之人。”</br> 雪花落在少女的臉上,越發襯的她冰肌玉骨,她的語氣雖然冷冰冰的,溫闌婼卻不知怎么的,心頭忽的有些暖,鼻尖酸酸的。</br> 大約是許久都沒人好好跟她說過一句話了吧。</br> 溫枯瞧著她通紅的鼻尖和微微發抖的身子,又才淡淡的落了一句,“我不喜歡下雪天,進去說話。”</br> 趙來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用身子擋在大門前,“二小姐,老爺說過,她不能再踏進……”</br> 話還沒說完呢,就聽得砰的一聲巨響。</br> 他身后的門板已經被溫枯踹了個稀巴爛!</br> 那可是玄鐵做的門!一腳……就被踹爛了?</br> 趙來現在才明白,方才溫枯踹他的時候有多腳下留情,不然他現在哪還有力氣站起來。</br> 溫枯冷颼颼的瞥了他一眼,趙來頓時覺得褲襠一涼,竟是有尿意往溢,他再也不敢擋她們了。</br> 隨后溫枯往旁邊退了一步,讓溫闌婼先進去。</br> 溫闌婼很意外。</br> 她挪了挪步子,卻覺得腿像灌了鉛,竟是沉重的抬不起來。</br> 溫枯也不催她。</br> 過了好半天,溫闌婼才踏過高高的門檻,跨了一只腿進去。</br> 那一刻她的身子明顯微微一顫。</br> 她覺得自己可笑至極,曾經的天之嬌女,如今連要回到過去的家,都狼狽成這樣。</br> “我在你身后,怕什么?”溫枯終于推了她一把,將溫闌婼推進了溫府大門。</br> 溫闌婼差點沒站穩,回頭一看,卻見少女拂去了一身風雪,對她說,“這里,我說了算。”</br> 溫闌婼愣了愣,她不知道這個妹妹是哪里來的底氣。</br> 關于她的傳聞她也是聽了一些的,都說小妹驕縱狂傲,全是仗著太子殿下的寵愛。</br> 她不知真假。</br> 只是瞧著跟前的少女,覺得那份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傲氣,可不是仗著他人威望所有的。</br> 此刻,溫府大院里已經有不少下人出來。</br> 李嬤嬤帶著好幾個侍女站在一旁,卻也不敢多說什么。</br> 去清明鎮接溫枯回來的那天她就知道,溫枯絕對不是什么簡單的人。</br> 只是她現在明目張膽的將溫闌婼放進了府,老爺那邊知道了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br> ……</br> 溫枯的暖翠閣之前被溫仙月的鳥毀了,她便占了溫仙月的明月閣。</br> 溫闌婼進到明月閣的時候,只覺得像是在做夢。</br> 她有想過這個小妹妹在溫家或許過得不錯,卻沒想到她竟然是住進了溫仙月的院子。</br> 溫仙月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過了。</br> 院子里的積雪很厚,卻還是沒擋住溫枯的薔薇花。</br> 大冬天的也抽出了苗,明明前不久她才種的。</br> “這位小姐是?”云娘見著溫枯帶著個姑娘回來,還很是意外。</br> 小姐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可鮮少見著她帶什么人回來。</br> 溫枯,“大姐姐。”</br> 云娘,“?”</br> 溫闌婼更是一怔,那一聲大姐姐真的是戳到她心窩子里去了。</br> 連她的親娘徐玉,在明面兒都還要避著她,溫枯卻……把她當姐姐看了。</br> “原來是大小姐!”云娘恍然大悟,“這大冬天的,您也穿的太單薄了,小心身子。”</br> 說完,她立刻給溫闌婼端來一碗熱姜湯,又在屋子里生了炭火。</br> 溫枯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懷里還抱著那只小奶貓。</br> 小貓的體溫很低,生下來到現在都還沒叫過一聲,也沒睜眼睛,只有很微弱的心跳。</br> 溫枯的身子本就寒。</br> 她便靠的火盆近了些,又找了一條柔軟干凈的毯子,將小貓包裹了起來,放在大腿上,讓火盆的余熱幫它暖身子。</br> 扶淵的元嬰也很虛弱,片刻間也睡了過去。</br> 云娘很好奇溫枯從哪里撿了這只小東西回來,礙于溫闌婼在這里,她也不好多問。</br> 溫闌婼捧著姜湯,身子終于暖和了些,她看了看溫枯懷里的小貓,說道,“它很虛弱,需要喝奶的。”</br> 溫枯眉頭微蹙,大冬天的她得去哪里找奶?</br> 養小東西真麻煩。</br> “顧安宜前陣子帶過來的牛奶可還有?”她突然想起之前小皇子死活要她喝的東西。</br> 云娘,“小姐說那玩意兒誰喝誰智障……我就私下做主拿出去送給外面的小孩子們了。”</br> 溫枯,“……”</br> 溫闌婼見溫枯那頗為惱火的樣子,才說道,“這樣大的小奶貓,喝牛奶容易鬧肚子,不妨試試羊奶?”</br> 她曾經的靈獸,也是剛出生就被她契約了,便是用羊奶喂大的。</br> 溫枯的手指在小奶貓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這小家伙實在是太小了,腦袋還沒雞蛋大,一根手指就能把它擼完。</br> 云娘聽此趕緊說道,“那會兒路過廚房,正好瞧見廚子要宰殺一頭母羊,不如牽回來?”</br> 溫枯,“嗯。”</br> 冬天到了,溫啟常常會吃羊羔煲養身。</br> 溫府也時常會買來即將生產的母羊,刨出未出生的小羊燉湯。</br> 這樣的羊羔煲是極其滋補之物,湯鮮味美,是溫啟的最愛。</br> 今年冬天還是頭一次做。</br> 畢竟像溫啟這樣身份的,吃東西很挑,這母羊都是精挑細選才會送進溫府的。</br> 云娘立刻動身去牽羊了。</br> 溫枯這才稍稍往椅背上靠了靠,她很疲,消耗了過量的力量,需要好好恢復一段時間。</br> 一雙黑眸半睜,落在溫闌婼身上,問她,“你說要拿一件東西,是什么?”</br> “回神丹。”溫闌婼微微低著頭,“我女兒病了,發了燒將腦子燒糊涂了,現在癡癡傻傻的,我需要那顆丹藥去給她治病。”</br> 回神丹的作用是滋養元神精魂的,和續神鼎,滋元果的功效有些類似。</br> 只是這丹更適合普通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