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枯,“本該屬于他的位置?”</br> 有那么一瞬間,她的心頭劃過某種猜想。</br> 那人卻沉默了片刻,他衣袖輕擺著,那四個少女便立即退了出去。</br> 還不忘將門關上,嚴絲合縫那種。</br> 屋里一時間安靜的甚至能聽見溫枯的呼吸聲。</br> 他這才在蓮花屏風邊坐了下來,這人美到了極致,便是隨便一個動作,都有著顛倒眾生的魅力。</br> 行云流水,宛若絕世獨立的謫仙。</br> 若然說那天宮的白帝白曦是一顆星,那跟前這男人便是一輪皎月。</br> 皎月之輝下,所有的星辰都黯然失色了。</br> 即便是在這昏暗的屋子里,他也那般的耀眼奪目。</br> 片刻后,他才轉過頭來,看進溫枯那雙漆黑的夜眸。</br> 他薄唇終于微啟,“很多年前……他愛上了一個人。”</br> “后來,那個人死了,他也瘋魔了,竟是用一半神魂和全部修為,換她重歸于世。”</br> “明明一個是正道至尊,一個是邪道妖女,本是永無交集的。偏偏,他愛的妖女對這一切,還毫不知情。”</br> “你說……可笑嗎?”</br> 他說這一切時,唇角還掛著一絲冷漠的笑意,好似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br> 他指尖微動,在溫枯跟前呈現出的,便是一副大雪紛飛,雷霆萬鈞的畫面。</br> 那是前世她渡九十九重雷劫的畫面。</br> 只是這一次,畫面中多了一個人,還有一只兔子。</br> 她終于看清了,是那個人幫她擋下了最后一劫。</br> 那個……本該高高在上的圣尊。</br> 溫枯還有些發懵……前世她雖見過那個人,卻也只是遠遠的看見過他的背影而已。</br> 甚至連正面都未曾瞧清楚過。</br> 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天涯海角也跨不過去的鴻溝。</br> 而后,畫面又是一轉。</br> 是極寒幽冥。</br> 她已經死了許久了……尸骨無存,只剩滿地破爛衣衫,還有干涸的血跡。</br> 圣尊站在她的遺物跟前,久久未語。</br> 只能看見他那雙原本平靜的雙眸,起了滔天怒意。</br> 再后來,溫枯跟前的畫面戛然而止。</br> 回蕩在她耳邊的,只有兩道的聲音。</br> “以一半神魂和全部修為為代價,復活一個邪魔歪道,可值得?”</br> “是她,便值得。”</br> “可你會……”</br> “我愿意。”</br> 我愿意,那三個字狠狠的砸在了溫枯的心上。</br> 那么輕,又那么重。</br> 屋內明珠的光都暗了幾分下去,將他的眸眼里染上了幾分陰郁。</br> “你現在當知曉,本該魂飛魄散的你,為何又能重歸這世間了?”他聲色無波,眸底的陰郁卻愈發的濃了。</br> 溫枯努力平復下震撼不已的心,問道,“他為何要做這些?”</br> 這世上哪里會有無緣無故的喜歡與無緣無故的犧牲付出。</br> 她與那位圣尊素無交集,他又怎會……</br> “呵”</br> 他只冷笑一聲,“不過是替他撐了一把傘而已,便硬生生的記了這么多年。”</br> 他話落,衣袖揮動間,就見得一把紅傘從掌心的光芒生出,漸漸凝在了溫枯跟前。</br> 若非那傘柄上刻了一個棲字,便是連溫枯自己都認不出了。</br> 畢竟……這時間太過久遠。</br> 她閉了閉眼,腦子里這才隱約有了一點記憶。</br> 好似是一個電閃雷鳴磅礴大雨的夜……她遇見了一朵孤獨的金蓮,順手替他撐了一把傘。</br> 至于具體的細節,她已經記不清了。</br> “當年他化身金蓮,去歷了一場凡塵劫,就這一傘之情,便用了一半神魂和全部修為去回報。”</br> 溫枯靠在床上,這所有的一切,她從不知情。</br> 即便她再冷靜沉著,此刻也是滿心驚駭。</br> 當年……她在極寒幽冥受了千年折磨,肉身被毀,魂飛魄散,本該是在這世間徹底消失的。</br> 卻是奇跡般的重生了。</br> 她本一直以為,是她執念太重,怨氣太深,才得以重生一世的。</br> 到頭來,這一切卻都是因為……他?</br> 就因為在狂風暴雨中替他遮了一把傘?</br> 便是溫枯也是無法理解的。</br> “他是三十三重天的支柱,他沒了,這三十三重天自然也跟著崩塌了。”至此,那人才又嘆了一聲,“直至他再度歸來。”</br> “偏又算不得完全歸來。”</br> 話落,他指尖一動,甚至直接將那把紅傘焚成了灰燼。</br> 那一刻,他眼底的陰郁又生了寒光,盯著溫枯時,像是要將她刺穿。</br> 溫枯也不躲避,直看了回去。</br> 她問,“那你究竟又是何人?”</br> 她這話問的……自己都挺矛盾的。</br> 在他給她看的畫面中……她見到了那位圣尊的真面目。</br> 與此刻跟前這人如出一轍。</br> 他是圣尊……可他口中卻又說著另一人。</br> “你說呢?”他冷冷的睥著溫枯,“你覺得我是誰?”</br> 溫枯搖搖頭,“不妄下定義。”</br> “待他回歸這三十三重天,你自然便會知曉……我是誰。”</br> 他站起身來,一身威壓半點也未撤去,背對著溫枯時,仿佛一瞬間將她拉回了許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那位圣尊的場景。</br> 他那般遙不可及,就好似洪荒盡頭的一縷煙。</br> 而她的扶淵……從前世到今生,默默的為她做了這么多。</br> 難怪……虞國初見,即便彼時他還是太子顧驚鴻,卻都甘愿無條件為她付出一切。</br> 這一路走來,溫枯回想起他們之間的種種,便也只記得扶淵為她受的傷,吃的苦,送的命。</br> 她呢……又為他做過什么?</br> 她竟是記不起來了。</br> 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成了光,在黑暗中牢牢抓緊。</br> 卻不知,光之所以成光,那是他燃燒了自己,付出了千倍萬倍的痛苦與磨難換來的。</br> 此時,溫枯只覺得心口一陣莫名發疼。</br> 那人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卻忽然停了下來,側過臉去,問她,“你待他可真心?”</br> 溫枯沒回他。</br> 明珠光芒下,她那張精致的臉泛著白。</br> 他冷笑一聲,“終歸……是自私自利的小情小愛罷……”</br> 扶淵所做的一切,自認為值得。</br> 到頭來……卻究竟是個笑話而已。</br> 話落,他一步踏出,門剛開了縫,卻聽得溫枯忽道,“閣下,你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