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影像是女人的長發,里面還纏著不少骨頭,一路席卷而來,發出叮鈴哐啷的聲響。</br> 溫枯根本就沒躲。</br> 從進山開始,她就一直聽見那哭聲了。</br> 全都是嚶嚶怪,是她曾經種的腐骨幻尸樹。</br> 之前在千境湖的時候,還遇到一棵,那棵樹好像還留在千境湖的。</br> 溫枯記得它好像說過,伽羅山的腐骨幻尸樹都死完了來著。</br> 她親自種下的東西,又如何不清楚。</br> 就是老樹死了,也會生新樹的,再惡劣的條件下,都能生長,以前她就是看中了這奇葩的一點,才種的。</br> 溫枯的手里還拿著一根骨頭棒子,在那些長發卷來時,她手中的骨頭棒子直接揮了出去,其上凝著濃烈的煞氣,一棒子就打在了它們的痛楚。</br> “咿呀呀?”</br> 幻尸樹們當場就懵逼了。</br> 頃刻間,就見那些長發齊刷刷的收了起來。</br> 緊接著,一棵棵半人高的黑樹就從枯萎的林中走了出來。</br> 林中的樹木全都是枯的,和動物的骨頭一樣都玉化了,變成了黑沉沉的玉化樹。</br> 這些小黑樹走出來的時候,都晃動著身上的枝丫,在樹冠下面,是一張張慘白又蒼老的人臉。</br> 明明年紀不大,個個看起來都像是老頭老太太。</br> 它們直勾勾的盯著溫枯。</br> 見她紅衣似火,長發如墨,一身煞氣深重,最重要的是,她能完好無損的進入伽羅山。</br> 溫枯,“祖宗我回來了。”</br> 幻尸樹們,“???”</br> 它們的腦子不比人,典型就是傻白甜,溫枯說啥它們都信的。</br> 不過是愣了片刻的功夫,這些腐骨幻尸樹便一擁而上,齊齊將溫枯包圍住。</br> “祖宗!祖宗!”</br> 它們歡呼雀躍著,像是終于想起了什么似的。</br> 老樹們嗝屁之前說過,棲棲祖宗總有一天會回來的!</br> 那個時候,伽羅山便會迎來新生!</br> “真的是棲棲祖宗!”</br> 溫枯,“嗯。”</br> 得到她的回應,幻尸樹們真是開心的手舞足蹈起來。</br> 就差把自己的枝條掰下來給她當下酒菜了。</br> 她仔細看了一眼,一共還有八棵樹,比她以前種的還多幾棵。</br> 她問道,“山里沒有其他人了嗎?”</br> 幻尸樹們搖搖樹冠,“都死啦,都死啦!”</br> 想了想,又覺得哪里不對勁,再搖搖頭,“槐槐,槐槐跑了。”</br> 它們口中的槐槐,溫枯很清楚是誰,前世的她煉制的最強傀儡。</br> 前世她事發突然,被關進極寒幽冥時,她的屬下大概都不知實情的。</br> 而槐……更是。</br> 溫枯的眼里起了一絲光,“她還活著嗎?”</br> 幻尸樹們齊齊點頭,“活著活著!就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啦!”</br> 不管跑到哪里去,活著便好。</br> 雖然槐是她煉制的傀儡……隨在她身邊那么多年,卻早已開啟了靈智。</br> 溫枯早就將她當人看了。</br> “壞男人走了,壞女人也走了,他們都是壞人。”幻尸樹們又說道,齊刷刷的盯著溫枯,“他們殺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br> “伽羅山好多哥哥姐姐,都死了。”</br> 溫枯眼里的光當即沉了下去。</br> 她很清楚幻尸樹們口中的壞人是誰,伽羅山上,曾伺候她的人,并不多。</br> 夜寒和司錦萱,將他們全都殺了嗎?</br> 幻尸樹們話落,就在前面帶路,領著溫枯朝山上走去。</br> 有它們帶路,這山路走起來便也順暢多了。</br> 約莫過了幾炷香的時間,幻尸樹們才帶著溫枯到了一個大坑。</br> 坑上已經落滿了樹葉。</br> 幻尸樹們揮揮枝條,便將大坑上的樹葉都掃去,露出里面的皚皚白骨來。</br> 一個數丈長的坑,里面全是白骨。</br> 卻沒有一具是完整的。</br> 缺胳膊斷腿,頭顱遍地……生前幾都是被分尸了。</br> 最可惡的是,溫枯還看見了幾具小孩的尸體。</br> 頭骨都是被打碎的,從正中間被掏了個洞,頭骨里面還能隱隱看見水銀。</br> 那骨頭都呈黑色了。</br> 那一刻,她的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br> 她想不明白,夜寒對她到底是有多大的恨意,便是對她身邊無辜之人都下如此狠手!</br> 溫枯的心情極其沉重。</br> 她在大坑邊站了許久。</br> 又拿出了香燭紙錢,祭奠了這些早就亡去的故人。</br> 她念了很長一段往生咒,當初和扶淵學的,時間過去了這么久,這往生咒早已不起用了。</br> 溫枯還是仔仔細細的念完了。</br> 林子里的黑風吹的迷了眼,涼到了心里。</br> 她親自挖了土,將這些尸骨全數埋在了地下。</br> 等到她前世的院落時,天空已是愈發的暗沉。</br> 山上到處都是煞氣,溫枯本就是邪修,自然是無礙。</br> 夜寒來的時候,稍微有些不舒服。</br> 即便過去了這么多年,這伽羅山的點點滴滴,他竟都記得如此清楚。</br> 縱使現在伽羅山已經完全變了樣,他還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它每一個位置,曾經的光景。</br> 那一千年的時光里,鳳云棲與他都朝夕相處在這山中,便是一草一木都是刻在腦子里的。</br> 半山腰,鳳云棲的院落。</br> 夜寒站在院外。</br> 整座院落已被大火焚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幾座房屋破敗不堪的立在風中。</br> 當初他將鳳云棲關進極寒幽冥后,每每多看一眼這院子,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女人來,他索性便一把火將這院子燒了。</br> 沒燒干凈,還有殘留之處。</br> 風吹得他一身黑衣獵獵作響。</br> 夜寒瞇著眼,靜靜的看著院內破敗的光景。</br> 有那么一瞬間,他好似又看見了那紅似火的身影。</br> 夜寒愣了一下,旋即想都未多想,足下一動,直接飛身而去。</br> 等到了那處,卻又不見那身影。</br> 他很確信,自己方才的確是看見了。</br> 他的身旁便是一座燒的半焦的屋子。</br> 夜寒壓根兒就不用多看,就知道這是鳳云棲曾經的臥房。</br> 也是他們新婚之夜的新房。</br> 他的手懸在半空中,腦子里竟是當初的畫面。</br> 大約是他的心魔又發作了……故地重游自是更容易想起那個女人來。</br> 屋內,溫枯已經斂去全身氣息。</br> 她站在燒焦的床頭,與屋外的男人僅僅一墻之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