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云棲活了那把歲數,又是頂尖的邪修,她這個人平日里沒什么別的愛好,就喜歡收集些奇珍異寶。</br> 夜寒知道,她有好幾處金庫,每一處放的寶貝都不一樣。</br> 那七竅玲瓏心,對于以往的夜寒來說壓根兒就用不上,自然也沒怎么在意,他只是知曉這么個東西。</br> 還在伽羅山。</br> 當年將鳳云棲關進極寒幽冥后,伽羅山的大部分東西都被他接手了。</br> 只是鳳云棲的金庫,他一直未得到開啟的鑰匙,里面的東西便也未能及時拿出來。</br> 口口聲聲叫著他夫君,其實她壓根兒就沒有全心全意的信任過他罷。</br> 便是連金庫鑰匙所在之處,她都從未告訴過他。</br> 夜寒眸光沉沉,便又聽見那個女人的聲音響起。</br> “你當盡早前去,那山上有用的東西可不止那顆七竅玲瓏心。”</br> “當年你未能將那些豐厚的寶藏帶回來,著實是一大憾事。”</br> “往后所行之事,處處都許花錢花力,寶貝自然是不嫌少的。”</br> 末了,女人的聲音頓了一下,又才繼續道,“鳳凰族的那個小子,自然也不能白救,他們最寶貴的,不就是鳳凰族先祖遺留下的寶庫嗎?”</br> “你拼了性命去伽羅山找那七竅玲瓏心,自然,鳳凰族也該付出相應代價的。”</br> 她說了一堆,最后終是在風中幻出一道虛影來,出現在了夜寒的正對面。</br> 衣裙翩飛,身形模糊,根本看不清容顏。</br> 女人似看了他許久,最后伸出手來,輕輕的摸了摸夜寒的臉。</br> “夜寒,你是我所有的希望,我的話,你都得照做的。”</br> “只有這樣,我才能……”</br> 女人話沒說完,便被夜寒打斷,他冷冷道,“我都知道,你不必多說。”</br> 女人沉默了片刻,收回落在他臉頰上的手,“你知道便好。”</br> 話落,風輕輕一吹,她的身影便被吹散了。</br> 徒留夜寒一人在冰冷的寒風中,站了許久。</br> 好似每一次她出現,他的心都要跟著冷幾分,她比寒風還滲人,從小到大都是他揮之不去的負擔。</br> ……</br> 伽羅山,這里曾是溫枯生活了數萬年的家。</br> 她還是鳳云棲的時候,從有記憶開始,便好似在這山上長大的。</br> 是伽羅山的鬼女收留了她。</br> 沒人知道鳳云棲從哪里來,也沒人知道她到底是個什么東西。</br> 甚至連她的名字,都只是隨身攜帶的一枚繡帕上繡的。</br> 鬼女不識字,還專門找了山外識字的人辨別了,才知道繡帕上繡的是鳳云棲三個字。</br> 伽羅山的位置也甚是神奇,就在上界,最初的時候,是上界用來放逐罪人的地獄之山。</br> 便是上界的神仙,在此山待得久了,心境也會受到污染,輕易便被心魔纏身,終身不得解脫,最后生不如死。</br> 所以此山,又名詛咒之山。</br> 這一切,是在鳳云棲到來之后變的。</br> 變的開始有生機,不似傳說中那么可怕了。</br> 就連最開始被放逐的那些罪仙,罪神,幾乎都與鳳云棲有了交集。</br> 溫枯再次回到這里時,眼前所入全然是一片了無生機的黑暗。</br> 綿延數百里的山上,籠罩著死氣沉沉的黑霧。</br> 空氣中甚至還彌漫著絲絲血腥。</br> 這是她今生第一次回家。</br> 可她的家早已不像家了。</br> 像是一座被黑暗籠罩的巨大墳墓,連天空都是黑的。</br> 她這一路趕來,只見方圓上百里竟都無一人家,連鳥獸都好似絕跡了。</br> 而伽羅山下,盡是滿地枯枝與枯葉,偶爾還有動物的白骨。</br> 那白骨已不知過了多少年,都已經玉化了。</br> 溫枯隨意的撿起一根骨頭棒子,比她的手臂還長,上面還有殘留的兇獸氣息。</br> 她腳下步子一動,腳底的枯枝便發出咔擦的斷裂聲。</br> 溫枯往前走了幾步,就聽得風里傳來隱隱的哭泣聲。</br> 她沒理睬,徑直朝伽羅山主峰而去。</br> 山里更是一片荒敗,到處都是一片生機滅絕的景象,目之所及,見不到一點鮮活的綠色。</br> 曾經,她也種了漫山遍野的血薔薇,如今都已不在了。</br> 枯枝掛在她的衣裳上,扯的吱吱作響。</br> 溫枯循著記憶找到了鬼女墓。</br> 墓在一處山洞,山洞外也被枯枝填滿,溫枯將枯枝弄開,好不容易才露出了一塊墓碑來。</br> 墓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只能依稀瞧見養母鬼女安寢幾個字。</br> 溫枯用衣袖將墓碑上的灰塵擦干凈,又掏出了蠟燭和紙錢。</br> 指尖輕輕一動,就見得白燭燃了起來。</br> 她蹲在地上,一張張將紙錢燒了。</br> 這些東西是她從冥界帶出來的,本來還想抓兩個紙人一起帶過來燒了的,偏生那些家伙慣會跪地求饒,溫枯難得發了回善心,放過他們了。</br> “鬼女,我回來了。”溫枯的聲音很輕,就像是怕吵醒里面的安睡之人一般。</br> 她回伽羅山第一件事就是來拜祭鬼女。</br> 鬼女只是名字叫鬼女而已,實則也是上界流放的罪人,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鬼女至死也沒告訴過她,溫枯也沒問。</br> “以后會時常來見你的。”溫枯燒完了最后一張紙錢,便又站起身來。</br> 白燭還在燃燒著,溫枯又補了幾根香上去。</br> 燭光映照在她臉上,那臉色比雪還白。</br> 林中的哭泣聲從始至終都沒停過,溫枯依舊是沒理睬。</br> 祭奠完鬼女,她的手又才落到墓碑上,在母字上輕輕一按,就聽得墓碑發出咔擦一聲響,那個母字竟是陷了下去。</br> 溫枯伸手進去,一番摩挲,從里面拿出了一把生了銹的青銅鑰匙。</br> 鑰匙一拿出來,那墓碑便迅速的恢復原樣了。</br> 溫枯看著手心里的鑰匙,有幾分悵然。</br> 夜寒那般精于算計的人,還當真是沒想到她會將小金庫的鑰匙藏在這里。</br> 也是,如此簡單淺顯的機關,估計夜寒壓根兒就不會放在眼里,以他的性子,更加不可能來祭奠她的養母鬼女,自然不會發現的。</br> 溫枯站在鬼女墓前,直到蠟燭和青香燃完了,她才離開的。</br> 剛一轉頭,腳下便是數道黑影襲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