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四豪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在生產隊里掙的那點工分連糊口都困難,家里沒人出去掙錢,日子日漸困苦,曹四豪變得愈加殘暴,對廬任的各種折磨也越加令人發指。曹四豪幾乎每天都要對廬任進行一大串的痛罵詛咒,稍不如意,棍棒拳腳巴掌也隨之而來。
廬任幾乎對曹四豪存有一種極度的恐懼,他不敢跟曹四豪講話,也不敢看他,吃飯也是端一碗飯夾點菜躲在外面屋檐下一個人吃。晚上也不敢在床上睡覺,雖然他不時會去李樂東家和他兒子李兵一起睡,李兵對廬任也很熱情,可李樂東家再好也是別人家,而且李樂東家時不時都有客人來,那些客人見李樂東家莫名其妙多了個素不相識的小孩,難免會問這問那或拿廬任取笑,讓他十分難堪,所以廬任并不愿意去李樂東家里和李兵睡。
夜里沒地方睡,廬任就將家里的兩條長凳拼在一起,就這樣睡在長凳上,夜里冷,就拿件爛棉襖蓋上,可還是冷,有時實在受不了,就扒在灶臺上,灶臺里有煤有火有熱量,可卻有一股很重的煤氣味,薰得人受不了,只好將腳放在灶炕里,那樣至少腳不會太凍。
廬任就這樣在曹四豪的魔爪下過著惡夢般的日子。
這年曹四豪生日時,素潔帶著女兒小蓮來給曹四豪送禮賀壽。以往過端午中秋和春節時,素清幾姊妹都會派人來給曹四豪送禮,大多都是小蓮和弟弟小亮一起來,禮品也就是粽子包子中秋餅或其他家里自制的果品一類,姐弟倆走上幾十里路給舅舅曹四豪送禮,也足見素清姐妹對曹四豪的情義。
曹四豪大概做夢也沒想到妹妹素潔會親自來給自己送禮祝壽,十分高興,便吩咐雪茹洗些臘肉炒來款待姑媽,又叫理之去地里弄些大蒜和青菜回來,又嘲廬任吼:
“死短命鬼絕代鬼跟死人一樣,姑媽來了也不倒杯茶給姑媽喝!”
廬任于是趕緊去倒茶給姑媽和表姐小蓮喝。
素潔說:
“哥哥你別這么動不動就咒廬任嘛!他才那么小,你有事沒事就咒他干嘛呢?”
曹四豪說:
“老妹你不知道多氣人呢!這個畜牲一點用都沒有,懶得要死,什么都不會做,就知道吃。吃的話一餐飯可以吃五六大碗飯,做的話什么都不會做。怎么教都教不變,就是一只豬狗畜牲要教都早教會了。”
“哥哥你這樣一天到晚有事沒事都咒他干嘛呢?小孩子不吃飯怎么會長身體啊?”
雪茹已炒好了菜,于是便坐在桌子前開始吃飯,只有兩條凳子,曹四豪一個人坐一張,素潔和小蓮坐一起,雪茹三姐弟全站著,豬圈里那頭小豬大概也餓了,不斷地叫,又爬到欄邊到處咬,又用鼻孔拱地下,曹四豪憤怒地朝那豬吼了幾句,不過顯然那豬是不會認識曹四豪的,依舊叫個不停。
飯桌離豬圈只一兩米遠,豬圈里到處是豬糞尿,臭不可聞,在這個地方吃飯那滋味真不好受。不過素潔也沒說什么,反倒夸雪茹菜炒得好吃,又說到過年時要接廬任去姑媽家住幾天。
吃完飯后素潔只歇了一會兒便和小蓮要回去,曹四豪想挽留素潔和外甥女小蓮住一晚再走,素潔執意不肯,說家里還有很多家務事,曹四豪只好作罷。
其實曹四豪總共也就這么兩間爛屋,床也才兩張爛床,哪有地方讓素潔母女歇上一晚?
天又下起了大雨,屋頂上的那些稻草早已腐爛,根本起不到半點擋雨的作用,屋子里到處都漏水,天上的雨水像水柱一樣傾瀉而下,不一會兒屋子里就積滿了水,那只豬被泡在十幾公分深的水里顯得狂躁不安,尖叫不止。
曹四豪站在房里指著廬任破口大罵,所有他能夠想得到用于罵人的咒語全都一傾而出,好像這一切都是廬任造成的,廬任只好不斷拼命地將水往門外舀,他渾身濕透了,雨水淚水還有豬圈里的糞水全匯在了一起。
因為那只豬喂了好幾個月也沒長多大,曹四豪只好將它殺了,賣了點錢,也留了點肉用來薰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