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安旭特別嗜睡, 或許是跟前幾天流了大量的血有關,她整個人都很虛。
她也沒有再下過樓,整天窩在臥室里。傅時錯擔心她會悶出病來, 讓符雪往pad里下載了大量的電視劇和游戲, 讓她消遣。
同時還把防輻射的眼鏡也給她送來了,是啞婦送飯的時候一起送進來的。
安旭打開眼鏡盒子的時候,怎么也沒想到里面還有東西。
她一把將眼鏡盒子的蓋子蓋好,余光中啞婦神色正常, 把飯菜放下就出去了。
等她出去后, 安旭沒顧及吃飯,重新打開眼鏡盒。里面一副泛著藍光的眼鏡, 下面壓著使用說明。
一連幾天, 安旭都窩在臥室里, 虛弱的狀態(tài)看得傅時錯眉頭緊蹙。
然而啞婦和符雪都說是正常的,現(xiàn)在的醫(yī)院他們去不了,真要看病得回到新金月去河內的醫(yī)院。
傅時錯擔心安旭的身體,把交易的時間提前了。
夜色深濃,烏云遮月,海邊的夜晚空曠而陰冷。
安旭悄悄打開門,整個別墅黑漆漆的,她皺了一下眉頭, 放輕腳步出去。
二樓書房里, 傅時錯坐在辦公桌后面, 屋內坐著站著一些他的手下。
刀疤大馬金刀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塊紗布, 輕輕擦著槍。
阿超坐在他旁邊, 把手里的槍丟給他, 讓他幫忙擦。
符雪正站在窗邊接電話,大家都靜靜地等著。
幾分鐘后符雪掛了電話,轉身跟傅時錯說了幾句。
傅時錯沉吟,手支著下巴,沒著重點問:“你說誰也跟著?”
符雪抿了一下唇,低聲道:“周照。”
傅時錯眉頭一挑,神色玩味,不緊不慢道:“既然這樣,那就得給照哥一份見面禮了。”
刀疤奇怪,側頭問阿超,“周照是誰?”
阿超摸了摸下巴,說:“好像是一個集團的董事長,而且還是夫人的前夫來著。”
“哦豁。”刀疤舌尖一頂腮幫,“那老板不得把人整死?”
阿超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看辦公桌那邊。
傅時錯用pad打開地圖,把阿超招了過來,“你熟悉興市的地理位置,看看這幾座山,哪里比較適合。”
阿超看了一圈,指了指黑山嶺,說:“這里面進去全是樹林,植被密集方便隱藏,野外空曠方便交易,旁邊就是國道,緊急時方便逃跑。”
傅時錯點開衛(wèi)星地圖,查看了一圈,“阿三。”
阿三是那個帶著黑框眼鏡,口音獨特的男人,他上前。
傅時錯指尖敲著桌面,“給烏雞哥聯(lián)系,我們后天下午六點,在這個地方不見不散。”
阿三點頭,拿著手機到角落打電話去了。
傅時錯又喊了刀疤和阿超,“你們明天先把藥品拉過去,帶些人手埋伏起來,阿超在外圍接應……”
里面在商量著交易的時間地點和各方面的埋伏事項,安旭放輕呼吸,一步步后退回了臥室里。
她把門關好,靠在門邊深呼吸了幾口,從枕頭下摸出眼鏡戴上。隨后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靠著窗戶站著,看向外面。
月亮已經(jīng)升到半空,遠處的海平面泛著層層月光,海風徐徐吹過。
淡藍的鏡片后閃過一條白線,隨后出來了一行小字:【安小姐你好,這里是西城緝毒大隊】
安旭抬手,在左側的鏡框上扶了一下,鏡面的小字迅速消失,跳出來一個很小的數(shù)字鍵盤。
她拿下來,腦海里滑過使用說明書,把快捷鍵設置好,她用小鍵盤給對方發(fā)了時間地點。
發(fā)完后把眼鏡戴了回去,身后臥室的門也敲了一下,“安安,睡了沒?”
安旭扭頭,片刻后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外面站著一身西裝,外披黑色長風衣的傅時錯。
他插著兜看向她的眼鏡,挑了下眉,疑惑道:“怎么大晚上還戴著眼鏡?”
安旭抬手,手里的書嘩啦一下,她淡淡道:“在看書。”
傅時錯點頭,“要不要出去外面走走?”
安旭搖頭,把書放旁邊的柜子上,轉身要往里走,“太晚了,有些困。”
傅時錯卻一把拉住她的手,溫聲說:“去海面上看看吧。”
安旭扭頭看著他,他眼里是不容置喙的神色。
他做事向來都是強硬的,她知道自己就算是真的拒絕也是無用的。
安旭垂眸,態(tài)度不冷不熱。
傅時錯就知道她是同意了的。他笑了一下,走進臥室,打開衣柜拿了件外套出來披在她的肩頭,隨后拉著她往外走去。
別墅里一個人也沒有,出了大門,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刀疤開了車門,兩人坐進去。
車子沿著環(huán)海公路往港口開去,幾十分鐘后在北侖大橋旁停下。
傅時錯拉著安旭下車,周圍一片漆黑,海風咸濕。
刀疤把車門關上,打開電筒往下一照,路下方的游輪噌一下亮起了燈光,是一座三層的小型游輪。
阿超和阿三站在甲板上沖著他們揮了揮手,隔得遠還有些看不清是不是他們倆。
他們旁邊的機甲板艙咯吱一聲,一塊黑色的長條從甲艙上延伸出來,機械拉伸的聲音在夜晚里格外的清晰。
咔嚓——咔嚓。
一分鐘后,“哐——”一聲搭在了路面上,震得地面隱隱有些抖動。
刀疤把手電大燈照上去,是一條直接從路面到甲板上的通道。傅時錯摟著安旭走上去,刀疤在后面跟著。
等他們上了游輪,通道緩慢收了回去。
進了游輪大廳,安旭像是又進了一座別墅一樣。大廳里沙發(fā)、茶幾、電視廚房都有。
不過傅時錯沒有在這里停留,帶著她進了電梯直上第三層。
第三層是塊露天的娛樂場地,漆黑的夜空下,看不見頭的綠色草地,溫柔點綴著的小燈。
綠色地面中央用玫瑰花擺了一個大大的愛心,他們上去的一剎那,愛心上燃起一圈仙女棒。
安旭微不可查地抬了抬眼鏡。
傅時錯緊緊拉著她的手走過去,他手心有些潮濕,步伐卻穩(wěn)定。
一步一步走進了被愛心包圍的內圈。
周圍響起了柔和的音樂,天空飄下來細閃的碎花片。
原本溫柔的小燈光突然一滅,只留著他們周圍的仙女棒還在燃燒著,空氣里玫瑰的香氛濃郁。
傅時錯垂眸看安旭,唇角掛著溫柔的笑意,突然抬手一指,“安安你看——”
安旭順著他的手指看出去,游輪緩慢啟動遠離岸邊,對面的環(huán)海公路上亮起一片霓虹燈光:【安旭嫁給我吧!】
隨著游輪遠離,字越來越小,安旭逐漸有些看不清,幾個字幻成疊影。
她抿著唇,一直看著對岸。
傅時錯歪了一下頭,打了個響指。
游輪上突然換了一首熱鬧喜慶的純音樂。
“嫁給老板!”“嫁給老板!”
刀疤、阿超、阿三等人都出來圍在旁邊起哄,讓她都嫁給他們老板。
游輪上一下熱鬧起來,有的人手里還提著啤酒炸雞,喊一聲喝一口。
安旭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一滑過,隨著音樂拍手抿著唇的符雪,大口喝酒掛在兄弟肩膀上的阿超,搶酒喝的刀疤,拿著手機拍照的阿三……
再轉回頭,周圍的聲音一下消散,傅時錯單膝——不,是直接跪在地上。
他剛剛在安旭看向四周的時候把假肢拆了,此時正當做他的支撐點撐著他的身體。
見安旭的視線看了回來,他仰起頭笑得幸福。透過薄薄的鏡片,能看得清他眼底的開心。
一個黑衣的手下遞了一捧玫瑰花過來。傅時錯接過,穩(wěn)穩(wěn)地跪著,舉起花。
玫瑰花有兩種,粉玫瑰包圍著紅玫瑰,紅玫瑰中心的那一朵凸起來,上面放置著黑色的絲絨盒子。
盒子是打開的,里面是一枚做工精致的亮晶晶鉆石戒指。
傅時錯看向安旭,深黑的眼眸如同璀璨的鉆石,閃著夜光。
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一個即將和愛人求婚的男人。
他不是那個在新金月地區(qū)建立大型制藥廠,私販濫藥的狠毒藥王,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懷善集團掌權人。
他也緊張,捧著花束的手心都有些細密的汗冒了出來。
他吞了吞喉嚨,仰頭看著她,溫聲道:“安安嫁給我吧。我們在一起那么多年,知根知底,知冷知熱。”
“我保證!”他發(fā)誓道:“我所有的資產(chǎn)都是你的,包括我這個人。我們能一起死里逃生,也要一起享受世間的榮華富貴。”
他跪著往前挪動,把花遞上去,聲線有些不穩(wěn),“安安,嫁給我吧。”
安旭靜靜地看著他,眉頭緊皺,旁邊的人大聲起哄。
她手指掐進手心,微微的刺痛提醒著她,控制住自己,不要亂了,保全大局。
她吞了一下干澀的喉嚨,眼睛的聚焦移回的鏡片上,左下角有一閃一閃的時間在跳動,顯示錄制。
安旭伸手接過花,沒說愿不愿意。然而周圍的人一看,立馬大聲歡笑,笑聲遠遠傳播出去。
遠在環(huán)海公路上靠邊停著的一輛漆黑轎車內,周照怒目欲裂,死死盯著視頻畫面。
畫面不是太高清,但也看得出來現(xiàn)場。
這是通過安旭那副眼鏡傳遞回來的。
尤其看到安旭伸手抱了玫瑰花時,他握緊的雙手青筋鼓起。
傅時錯在旁邊人的攙扶下坐進輪椅里。
他拉著安旭的手,把她拉近了一些,伸手拿過她手里的花遞給身后的符雪。
把上方的戒指盒子拿了下來,取出鉆戒,阿超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端著一盞小燈站在傅時錯后面,將燈光照在鉆戒上。
鉆戒上透出了一絲淡淡的藍色,他的聲音也隨之而來:“夫人,這是老板早前在墨西哥的拍賣會上拍下的海洋之心藍鉆,重量為十克拉,也是目前全世界唯一一枚凈度最純的藍鉆。”
‘海洋之心’?
安旭頓了一下,看向傅時錯。
傅時錯一直都在看著她,見她這樣,溫和而又調皮道:“所以說,上次安安說照哥有送你‘海洋之心’的時候,我就猜到了照哥送你的應該是贗品。”
他將戒指拿起來,拉過安旭的手,輕輕套在她無名指指間。不多不少,大小正合適,他摸了摸,滿意一笑,“畢竟‘海洋之心’我早就拍到了手里。”
他握著她的手,輕嘆:“照哥怎么能這樣呢?就算送的便宜一點也不能送假的呀,畢竟……”
安旭突然伸手去拿符雪懷里的花,笑了一下,“我很喜歡。”頓了頓道:“有些累了。”
傅時錯果然轉了話題,拉著她的手,“好,我們回去休息。”
他控制著輪椅朝電梯滑過去,沖著周圍擺了擺手,說:“今晚玩兒得開心。”
周圍那些亡命之徒開始放肆地打鬧,啤酒飲料灑得滿天飛。
“砰——”一聲。
拳頭砸在座椅上。
周照轉身就要打開車門,旁邊的肖回洲一把撲過去壓制住他,“別沖動!”
前方坐在駕駛室上的西城緝毒大隊隊長顧朝平,他扭頭,低沉提醒:“別沖動,事關明天的上千斤毒//品交易,可不是兒戲。”
周照被肖回洲壓制在座椅上,呼吸粗喘。眼睛緊緊定在顧朝平的屏幕上。
須臾,眼眶充血一滴接著一滴的淚水滑了下來,被黑夜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