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公司,溫莞第一件事就是去人事部交辭職報告。
人事部負責任是個中年大媽,接了溫莞的報告,抬頭掃了她一眼,便習慣地叮囑,“接到批準通知你就可以走了。”
“需要等多長時間。”太久了,她不想等。
“最多半個月。”大媽把溫莞的離職信丟在一旁。
“我可以現在走嗎?”
大媽看了一眼認真詢問的溫莞,不耐煩了,“可以,只要你交得起違約金。”裕盛的員工高薪的同時也面臨著違約的高額風險。
溫莞了然地點頭,輕聲道了句謝謝就走了出去。
她還是直接走吧,半個月的時間,她連學校都能進了。
回了辦公區,就開始動手收拾行李。她的東西也不多,最近手里也沒什么工作,也不需要工作交接一類的繁瑣事項,收拾好了,就直接可以走了。
關曉請了假,也沒法當年和她道別,等哪天安定好了,再約她出來吧。
她工作的時間短,除了關曉也沒什么親密的朋友。周圍的同事見她收拾,一副要走的模樣,象征性地問了幾句,說了幾句沒什么意義的話,就各自工作,不再管她。
溫莞抱著一小袋東西到了一樓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很不巧,她又撞見了季晏。
雖然她很想裝作不認識地就過去了,可也耐不住季晏一直盯著她。
溫莞抱著個小袋子,微垂著頭,細聲細語地喊了聲季大哥。
不知為什么,季晏覺得溫莞懷里的袋子分外扎眼。
這個點不在上班,反而抱著個袋子,一臉的歡欣。季晏不用想就知道已經發生了什么?
“干什么去。”聲音很冷。
這么明顯了,他不知道嗎?
緊了緊懷里的袋子,溫莞慢慢說,“我今天離職,所以…………”
果然,季晏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通知還沒下來,你就擅自走了?”
溫莞一滯,抿了抿干澀的唇,輕聲說,“我查過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文職,現在離職不會對公司造成經濟損失。至于……違約金……我也會賠償的,所以……”她現在走不會有什么問題。
眼里寒光一閃,季晏狠狠地抿緊了唇,盯著她瑟縮的小肩膀,眉頭皺成了一團,“裕盛還沒窮到要靠你那點違約金。”
這,她當然知道,可是自己這樣走了,確實是違約了。
她尷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溫莞,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溫莞猛地抬起了頭,想擺手否認,可稍稍一抬,袋子就有下滑的趨勢,連忙把袋子捂得更緊了,“季大哥,我沒有。”
這情景落在季晏眼里就是溫莞怕得連東西都拿不住了。
他定定看著她倉惶的眉眼,輕輕吐出一句,“你恨我也正常。”
溫莞緩緩搖頭,輕聲說,“我不恨你,真的。也沒什么好恨的,昨天晚上我都說清楚了,我沒騙你。我離開,一來是因為當初就是為了解開心結,現在……二來,我想繼續學習當時中斷的繪畫。”
這么說,他應該會信了吧。
季晏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過了許久轉移視線,幽深的目光靜靜浮動在空氣里,輕聲道“是嗎?”
解開心結,這么敷衍的借口也用?他不信溫莞只是為了解開所謂的心結才進的裕盛,當初被周知善三言兩語就騙了去,竟然蠢地和季瑄在一起來試探自己。現在呢?是不是又打著治心病的旗號來接近自己,要不然,憑他以前對她做的事,她該對自己避之不及才對。
她是不是還對自己……
一想起這種可能,季晏冷卻的心微微發燙。注視著溫莞的目光也陡然微妙起來。
兩人已經在大廳里站了許久,溫莞感覺得到過往的人群投射到她身上探尋的目光。
她實在不想在臨走之前再惹上什么流言蜚語,而且,季晏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她有些怕這樣的他。
僵持了一會,溫莞堅持不住,錯過身,“我先走了。”
她看季晏一眼,卻見季晏已經目光移到別處,根本就沒在看她,有些尷尬,溫莞邁步走了。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漸漸遠了,季晏才動身上樓。
他沒想到辦公室候著一個不速之客——周知善。
“有事?”
直接從她身旁走過,季晏看都沒看她。
今天的周知善很憔悴,盡管化了濃妝,仍掩飾不了眼底深深的疲憊。
她沒想到那天晚上溫莞離開后,季晏突然降臨,涼涼問她,“知善,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
那時,她驚得失去了思維,動都不能動。待她回過了神,追出去時,季晏已不知所蹤。
第二天,她早早就來了公司,想解釋,可一連幾天下來,季晏都沒來過,她唯一查到的就是他去往倫敦的航班消息。
完了,什么都完了!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全都毀了。
這幾天,她想了所有的借口,可悲哀地發現沒有一條能夠挽回敗局。
現在,站在他面前,面對他冷漠的態度,她更不知道說什么,只得干站著。
“趙暉辭職了,海外的事物沒人負責,忙完你手里的事就去美國和他交接。”畢竟為裕盛操勞了許多年,他也不能把她逼上絕路。
周知善瞪大了眼,干澀的唇顫抖著,“你要趕我走?”
季晏看她一眼,也不說話。
“我在裕盛工作了六年,你忍心嗎?”周知善上前抓住季晏的胳膊,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季晏反手扯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拽,周知善倉惶的臉便直面他犀利的視線,“正是念你還有苦勞,不然你以為我還能留著你,光是憑你對季瑄做的事,我就能整死你不知道多少次。”
周知善瞳孔驀然一縮。
人還沒從季晏的恫嚇中反應過來,被他一丟,整個人踉蹌著后退,幾乎倒地。
季晏輕輕拍了拍手,嘴角勾出一抹笑,“當然,你要是另謀高就,我也不強求。只是,還望你不要說是從裕盛出來的。否則到時候我心情不好,不小心把你誤會成了公司的泄密者,恐怕也沒人敢再用你。”
泄露商業機密,這在商業市場上是大忌。季晏若真這么對她,那她在商場上根本無法立足。
“季晏,我愛你啊!”周知善嘶聲吼了起來,食指狠狠陷進肉里。
“愛我?你別在這惡心我。”
“惡心,你竟然說惡心……”周知善神經質地重復,“為了你,我從國外回來,義無反顧地追隨你。你忘了你剛進公司時,我是怎么幫你的嗎?這么多年來……”
季晏嗤笑一聲,“我讓你這么做了嗎?”
“是,是……不是你讓我這么做的,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明白嗎?我是最懂你的,溫莞她就是個千金小姐,她懂什么?她就只會撒嬌,她能幫你什么?”
“你竟然還敢在我面前提起她。”季晏陰狠地盯著她。
“你生氣了。你怪我當初使計,季晏,你不用妄想了,溫莞因為你自殺過,溫家人不會把她交給你的,溫莞更不會原諒你。你這輩子都注定了和溫莞不可能。”
她是輸了,可她也不能就這么拱手相讓,到了最后,周知善還是在季晏心上硬生生地插下了根刺,讓季晏在后來,每每回憶起周知善的話,心里的那根刺就突突地疼。
“我和她怎樣,和你無關,你現在馬上滾出去。”乍聽周知善的話,季晏的臉如深冬的冰霜,凜冽入骨。
周知善全身一僵,滄涼地笑了,忍著膝蓋處的紅腫,緩緩爬起來,像個遲暮的將死的老太婆,佝僂著。
她的愛情是一場豪賭,輸了就傾家蕩產,分毫不剩;贏了就風光霽月,熠熠生輝。
早在當初,她愛錯了人,也壓錯了砝碼,最后一敗涂地。
周知善,你真可笑,看看你成了什么樣子。
驕傲不再,尊嚴不再,你真可悲。
迎著各人詫異至極,又帶審視的目光,周知善諷刺地想。她會是裕盛有史以來最大的笑柄。